《春神》干活干活

43、甜桂

　　温天南认真看着桃树下开花的小桂树，轻轻摸了摸，眸色无比温和，“原来是一棵桂树啊……”
　　上官墨泽在外面看着，沉默着，看了许久，明知故问道：“师父，今日何事如此开心？”
　　温天南愣了片刻，回头，笑了笑，又指道：“看，桂花开了。”

　　上官墨泽点头。

　　温天南道：“我可以做桂花糕了。”
　　上官墨泽：“落木千山有不少，我去帮师父摘些？”
　　“那好，那就麻烦你了。”温天南想了想，“要不我和你一起，你知道怎么摘吗？不能太用力，不然可能影响口感。你有别的事吗，摘完你再帮我打下手吧，我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余霞和许雨他们一行人都回来了，得多做些，给别的弟子也送些，我还有什么花来着？哦，还有菊花，不过那个味道总归有些苦，毕竟是入药的，他们也都喜欢吃桂花糕，还有一些米，待会磨一些。”
　　温天南好像许久都没说过这么多话了，一下子怕说不完似的。

　　上官墨泽眸色平静，静静听着他说完，轻笑一声，道：“不介意。”

　　“要不喊上梅思时，他帮我摘过，我们一起。”
　　“他忙着升黄衣、在闭关。师父需要我把他喊出来吗。”
　　“那算了。”

　　温天南遗憾会，起身，抖抖衣衫，向他走来，突然又想起什么，停住，向屋子里走。
　　上官墨泽喊道：“师父是要面具吗，我有的。”
　　温天南扶额笑了，“今日的确忘了。老了，不记事。”
　　温天南接过面具，戴上，发丝静静垂在两侧。
　　“师父，昨夜……”上官墨泽试着伸手。

　　衣衫翩玦过。

　　温天南笑着，“明烛怎么来了？不是准备迎宴席吗？”
　　“……”
　　江秋暮一身换好的干净白衣，腰带已然换为了明亮的天青色。
　　刚回来不久，江秋暮就被授予青衣。本来是打算与上官墨泽平起平坐，结果上官墨泽是紫衣了。
　　温天南稍微帮江秋暮理了理衣襟，“我跟上官准备去摘些桂花，要一起吗？”
　　江秋暮盯着紫色腰带，又看向那双笑意含春的桃花眼，目光沉了许多。

　　“明烛？”
　　“不了。”江秋暮语气冷淡，“春和长老，我来只是传话，我师父喊你，应该是说明年换他来守落木千山。”
　　“哦哦对，我得搬了，以免嫌疑。明烛，那你想要来哪来找我呢～”
　　“……”江秋暮看向背对静默的上官墨泽，压低嗓音，“你就这么信任？”
　　明明之前被松时晓雨那么诡异的人发现都觉得难堪，现在何况是一个……活人。

　　温天南笑了，附江秋暮耳边，“我身边人。不信任，怎么用？”

　　江秋暮瞪他。
　　温天南手指敲着他脊背，轻轻道：“没人的时候，来落木千山山顶找我。我青山上的屋子很破，都养大蜘蛛了，没事也不会住那。”

　　上官墨泽道：“师父，你们聊，我就先去打扫屋子了。”
　　温天南连忙道：“不用。”
　　上官墨泽：“今日怎么不用？”
　　温天南扶额，“屋子有些乱……”
　　江秋暮静静看着温天南。
　　桃花眼无辜眨了眨，“以后也不用的——不是说你扫的不好啊，是我这地方小，多了好一些东西，不好扫，也走不开。而且你，也不是干这种事的人，这种小事我有空可以自己扫的。”

　　上官墨泽：“师父不考虑换个大点的地方住吗。”
　　温天南：“不考虑。”

　　上官墨泽静默着，手上微微颤抖。
　　“你先去吧，我得空就来。”温天南笑着拉起江秋暮的手，大大方方路过，拉去了堂屋。
　　上官墨泽的声音越发小去，“钱的事情，还是什么……”
　　江秋暮停下不走，温天南愣了下，江秋暮眼神示意上官墨泽的方向。
　　温天南看过去，还是不明白，“啊？”
　　江秋暮皱眉，小声嗔道：“你耳聋了？”
　　温天南眨眨眼。
　　上官墨泽目光还是看着地上，声音很缓，“师父，为何这么喜欢这间故屋。”
　　温天南才反应过来，“啊？我喜欢这屋子？”
　　温天南哈哈笑了两声，看向玉兰树。
　　“……”
　　温天南如实道：“算不上特别喜欢吧，我也是喜欢贵些舒服些的，一些东西也是能买好的就绝不买多的，比如这屋子的床我就不喜欢，你也见过，很小，原先我睡觉不老实，还翻下来了，不过现在就老实了。但你都说故屋了，可能我比较念旧吧。哈哈，可能没跟你说过，这屋子我住了大半辈子。”
　　上官墨泽手负在后面，手里捏着玉佩，“那师父有钱的话。”
　　温天南笑了，“有钱？有钱可以买些好东西啊。不过我可能用不习惯。不用想了，这辈子跟钱无缘。所幸还能温饱。还有问题吗？”
　　上官墨泽望着那破小的木屋，轻笑一声，冷笑一声，离去。

　　.

　　温天南把他拉到屋子里把脉，煮药，疗毒。
　　“明烛，不要乱想，感受气的变化。”
　　江秋暮吐出一口黑红色的瘀血，温天南止住穴位。
　　“对不起……”江秋暮用袖子擦去席上污血。
　　“无碍，只是这毒有些深、顽固，硬是要在你身上扎根，你不能凝神，我弄不出来……”温天南叹了声，“明烛，不要急，慢慢来，我会治好你的。”
　　江秋暮还是闭目，平复呼吸。
　　温天南跪坐倾身，轻轻帮江秋暮擦去嘴角的血。
　　“乖，别试……”
　　温天南一手抚开他额发，一手拉住他的手，额心轻轻碰上额心，碾着微卷的额发。
　　暗秋色眸子缓缓打开。
　　手轻轻抚上脸庞，“我去打扫一下，你先休息。”

　　脸上轻轻一点。
　　“……”
　　“听话。”

　　江秋暮脑海里全是银紫带。
　　明明，他还梦见过，在一个级别，开会也是坐在一起，眼神撞见了难免刀光剑影。
　　他还听说那个世家培养的弟子，天天一张臭脸、喜欢他的人居然也多得踏破青衣寝居。
　　他本来想要跟他比比的，但转念一想，万一不服气那个家伙对自己下狠手怎么办。他有些不想要赢。
　　只要没有事，青衣每个月都有一次比试。但是百名青衣中只有连续三次在两门中夺得榜首、其余所有排前十才算有了资格去向长老申请升阶，至于后面长老自己门下设置的紫衣考验就看长老自己，如果长老否决，青衣还只能是青衣……
　　那人在屋外忙碌着，后院晾起了不少衣物。

　　“你为什么给他通过？你就这么喜欢他？”
　　温天南无奈，“他就是通过了啊。”
　　江秋暮不服，“你没有放水？”
　　温天南如实道：“没有啊。他一边处理昆仑那边的事，一边管理蓬莱，一边去下山帮忙，无论是心智还是实力，进步都非常快，本身有决心，能静下心，每次都力求完美，没有动摇修道为人的初心，这些年也基本没有什么邪祟能近身，是个好苗子。”
　　屋门吱嘎一声推开，江秋暮背过去，抱臂哼了声，“好，我知道他好了。不用你这样夸。”
　　温天南笑了，“明烛是吃醋了吗？”
　　江秋暮一脚就踢过去了，“吃你大爷！我是问他有没有什么弱点。”
　　温天南：“有啊，有的，他不怎么会和人交谈，为人冷淡苛刻，有些居高临下……嗯，这可能也没法，本来昆仑那边就是把他当掌门候选人培养的。”
　　江秋暮：“……我问你弱点。”
　　温天南：“这是弱点啊。问题还不小呢。以后不服众可就不好了。”
　　温天南凑过去，轻轻在唇上一点，“老问他干嘛，不问问我？”

　　手指在背后点点按着，气息在随之调动。

　　“放松，明烛。”
　　江秋暮神色微微恍惚，抚按住他的脖颈，轻轻凑上去。
　　他微微一愣。
　　江秋暮重重咬了一口，质问如果那天那个人不是他是上官要怎么拒绝。
　　温天南啊了一声，他显然没想过。

　　“回答。”
　　“先晕了他，然后看他是不是有什么病。”
　　“晕不了呢？”
　　“有这个可能，不过，这里可是我的山。”

　　江秋暮哼了一声，“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

　　“如你所说，有些太突然。”
　　“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哈，可某人说过，无论怎样求我，都不要说出来。”

　　江秋暮难受抱着，“帮我……”

　　“明烛会知道的。不过，我希望这一天晚些到来吧……”
　　只是一眼桃花，难以再难出水。
　　轻轻微微闪烁着，眼角轻轻泛着薄红的水，嘴角是千万年化不开两分笑意。
　　“你不会是牡丹吧……”江秋暮对自己猜测怀疑不已。
　　大大方方的温和亲近。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在下再骄傲，也自然是比不过。”

　　.

　　那人头发披两侧，认真垂问其余新的药门青衣弟子，问民情，探制药。
　　手上随意把玩着乱墨。
　　江秋暮实在是不理解，“上一任春神怎么会选你作为接班人。”
　　温天南笑笑。
　　“我会亲手杀了你。”
　　“听起来像一件暧昧风流之事。”
　　江秋暮脸黑了。温天南还是撑着下巴，用着笑而认真的明亮桃花眼看着他。
　　“好啊，那你要是死别人手里，我不会饶了你。”
　　“那明烛要怎么，对我呢？”
　　“你最好不要知道。”
　　“怎么办，我偏偏好奇。”温天南把糕点掰了一半，一半喂江秋暮嘴里，一半喂自己嘴里。
　　“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明烛，味道如何？”桃花眼期待看着他。
　　江秋暮思量片刻，“你这次加太多糖了。不过不要紧，我味觉浅。”
　　温天南恍然，垂眸，轻轻笑，“明烛，记住这个味道。”

　　江秋暮跟他讲了许多事，都是他路上听闻的，部分民众对他的争议，还劣根有所谓的残杀计划……似乎劣根所有的怨气都要由他承担。

　　“你似乎知道？”
　　“不算知道，不过我也在计划，我要怎么死体面一点，快一点。”
　　“非要那样死吗……”

　　温天南望向窗外玉兰枝条，“就像人必然要死，春神被残杀也是必然。没办法，神力没彻底耗尽前，死不了。也如你所说，他们对我怨恨极大。”
　　“……没有一位善终？”
　　“没有。”
　　“你不怕吗……”
　　“有些吧，不过得明烛这样关心就完全不怕了。”温天南淡然到仿佛在说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他耐心剥开一瓣橘子，尝了一瓣，“这个很甜。”
　　下一刻，冰冰凉凉的触感就落入了江秋暮唇上。
　　“尝尝嘛。”

　　江秋暮微微张嘴，橘子就被抵入。
　　桃花眼笑得发颤。

　　“怎么不吐出来，不酸么？”纤长的手又微微掐了掐两边的脸，空气弥漫一股柑橘的清新。
　　“劣根味觉浅。”

　　温天南停了片刻，又掰了两瓣，作势要塞。

　　“不好吃你还让我吃。”
　　“吃了我就告诉一个不被人所知的事。”

　　江秋暮想了想，也是好奇，乖乖张嘴。
　　食指抵入其中，碰到唇齿，还故意按了按，橘子的汁水都溢了出来。
　　“……”
　　他们只是五感比常人浅，不是没有。
　　他咬了下。食指不情愿退出来了。

　　“我师父曾经梦到天命，天命告诉她第三任春神被亲近之人羞辱而死——明烛，你觉得，那个人会是你吗？”
　　“……”
　　温天南瞧见江秋暮脸色瞬间变得木讷，嗤的一声笑了笑，“骗你的。”
　　“…………”
　　“我其实是第五任春神，还有两位前辈，只是刚上任就被人害死了，并不被世人所知。可能我连第五位都算不上，可能还有没被知道就被害死的。师父没骗我，但我当时并不知道，也姑且算骗我。真是，害我担心了许久。我希望我被毒死，砍死，淹死，总之，越快越好，不要太丢脸，师父那种就行。”
　　“就这？”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流血的食指被吮了吮，“你还要了我神血，扯平了。”
　　温天南感觉到眼前的阴影，抬头，就被捏着下巴覆上。
　　“……”
　　小孩每次都很用力。
　　虽然是乱搅一通。
　　“酸……唔……酸死了……”
　　江秋暮双手捧着温天南的脑袋，硬是不让挣开，似乎在比憋气。
　　“下去……明烛……”
　　虽是这样说，温天南双手却是好生生护着身上的人。
　　他似乎忘了，江秋暮最不喜欢听话。
　　江秋暮似乎是觉得这样不过瘾，粗鲁扯起他上衣，吓得温天南急忙握住江秋暮的手，“乖乖……你来真的……”
　　可温天南衣服面料着实是好，江秋暮扯了半天就是起了点皱褶，烦的他抽出匕首。
　　结果割也割不开，他扔了匕首，直接咬起来。
　　咬也咬不开。
　　“……”
　　江秋暮狠狠瞪了他一眼，一甩，起来就走。
　　江秋暮每次做完这些就变得和平日一样冷漠，好像纯纯就是毒瘾犯了，想找个人发泄发泄，下了床就完全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