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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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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左右，家政阿姨就上门了。
唐绾开门，看见一个衣着得体，笑容慈祥的六十岁左右的阿姨站在门口，身后还拉着一个旅行箱。
“唐小姐吧，你好，是叶先生介绍我来照顾你的。”阿姨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说的是带着一点西南地区方言的普通话，有些特别，但不影响理解。
“哦，你好你好，”唐绾赶忙把人往里迎，“快请进。”
阿姨进门后站在玄关里，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打开旅行箱，从里面取出一双干净的布拖鞋换上。唐绾扫了一眼，就见她的行李箱里只有少量的私人衣物，剩下的都是些打扫收纳用的工具。
还挺专业的嘛……这样的能不贵？
她把阿姨让到客厅里坐下，阿姨摆手让她别忙活，然后从随身背的小包里取出两份合同。薄薄的两页纸，上面大概罗列了一下阿姨的工作范围，最后用黑体加粗标注着需付酬劳：人民币两千元整。
只要两千？唐绾微微惊讶，又跟阿姨确认了一下。
“都是熟人介绍的，价格肯定不能跟市场上一样了。”阿姨笑得很得体，“再说我只待两个星期，总不能要一个月的价啊。”
唐绾这才点了点头，一式两份，签下字据。阿姨也签了字，两相换了合同，各自收好，阿姨一改刚进门时的拘谨，热络地站起身来，跑到厨房泡茶。
“我一进门啊，就看出这是个独居小姑娘的家了。很典型嘛！家具少，干净整洁，和大小伙子住的那狗窝完全不一样！”
“就是这厨房里有点杂乱，主要是你不会收纳。不过自己做饭总比顿顿点外卖要好，我跟你说那些外卖用的材料哦，都不敢说出来哦，怕吓到你！”
“你这个烧水壶要定期除水垢的，要不然喝多了带杂质的水对身体不好。”
“你家的茶放在哪里啊？哦哦哦，在柜子里面，找到了。只有绿茶吗？我跟你说，小姑娘喝太多绿茶对身体不好的。咱们女子要多喝红茶，饭后喝喝普洱也可以。我们老家就是种茶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茶园，回头等我给你拿两包来。”
“……”
晚七点，阿姨端着大盘小盘的丰盛菜肴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唐绾刚刚打完电话，神色有些倦怠。
“唐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阿姨有些担忧。
“没什么，”唐绾连忙宽慰，又叹了口气，“刚跟我妈打了个电话，说我姥姥身体不太好，血压一直下不来，现在已经住进医院去了。”
“哦，高血压啊，老年人的常见病了。”阿姨把餐桌摆好，又问，“你外婆多大年纪了？”
“八十五了。”唐绾答，随即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们私下里也常说起来，八十五已经算是高寿，从现在起，哪怕即刻就去了，也算是寿终正寝，不应该难过，应该顺其自然。可是……”
“唉，你们家人也算是明白事理了。”阿姨扶着她坐下，“你的心思阿姨也明白，毕竟是你的外婆呀，怎么能不难过呢？不过她现在不是还没事吗？只是有点高血压，年纪大了总会时不常的这病那痛的，都是寻常事。你年纪轻，要看开些啊。”
唐绾点点头，对阿姨笑笑，又看着满桌菜肴惊喜道：“哎呀呀，这么多菜，好香啊！”
“你快尝尝！”阿姨连忙把筷子塞到她手里。
唐绾挑了一道虾仁，放进嘴里，又脆又弹牙，不禁连声赞叹。
“别光吃这个，也尝尝别的。”阿姨连声催促。
唐绾又夹了一筷子蘑菇，放进嘴里品尝了一下，还是不住点头。
在阿姨的不断鼓励下，唐绾一连吃了两大碗饭，腰果虾仁和清炒蘑菇都吃了个精光。看着盘子里剩下的茄子和青椒，她不好意思道：“实在吃不下了。”
阿姨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忙道：“没事没事，第一次给你做饭嘛，不太知道你的饭量，以后就有数了。”
唐绾点头：“你做的菜真好吃，简直比饭店里的大厨做的还好吃。”
“哎哟，这你可说对了。”阿姨脸上浮现出一抹骄傲，“我年轻的时候啊，还真就在饭店里做过厨子。我们老爷就是看上了我做饭的手艺，才把我招到家里去的。”
老爷……多么陌生的字眼。唐绾咽了口口水。
”阿姨你年轻的时候……在哪家饭店做厨师啊？“她试探着问。
阿姨神秘一笑：“这可不敢告诉你。”
即便她不说，唐绾心里也多少有数。
阿姨起身给她泡了茶，收拾桌子的时候笑了一下：“你们这些小孩子都不爱吃茄子，少爷也不爱吃，但有一道意式红酱茄子肉丸他却很喜欢，一段时间不吃还会央我给他做呢。”
少爷……同样陌生的字眼。
喝完饭后茶，唐绾惬意地窝在椅子里。阿姨收拾完厨房出来，见她有些倦，便道：“你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我给你放——呃，我给你烧水，泡泡脚，然后我再给你按摩一下，这样你的腿好得快。”
说完，她不由分说把唐绾搀起来，扶她到沙发上坐好，又给她后背塞了个小枕头，这才去了浴室。等她端着洗脚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唐绾已经在沙发上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了。
阿姨动作轻柔地除去了唐绾的鞋袜，把她的脚放进水里。舒适的水温让唐绾溢出了一声呻-吟，她睁开朦胧睡眼，就见阿姨正在轻柔地往她的脚背上淋水。
她舒服地闭上了眼，又过了一会儿，感觉阿姨把她的脚端了起来，接着，一股柔和适中的力道在她的脚底揉捏开来。
这么专业的力道，应该是专门学过足疗按摩吧……果然是大户人家的阿姨，真是本事多不压身。
“唐小姐在家闲来无事都爱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呀？”睡意朦胧间，阿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
“呵……”唐绾笑了下，“阿姨你其实不用叫我唐小姐的，叫我绾绾就可以了。”
“哦，那好啊，我就叫你绾绾了。”阿姨从善如流，“那绾绾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呀？”
“我嘛……”唐绾微微一怔，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了。的确，她没有固定工作，每天不用朝九晚五，一周只辅导诺亚四天，剩下的时间都是自由时间，可是……
可是这些时间里她都干了些什么呢？她忽然大脑空空，什么都想不起来。
阿姨见她迟迟不答，问道：“我看你的书架上有好多书，你一定很爱读书吧？”
“哦……对，”唐绾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很喜欢读书。”
她的确很喜欢读书，平时没事就会翻翻书。可书架上的书并不是她自己买的，而是前房客留下来的。这些书很多她都读过，剩下的租房的这些日子也都读完了。
可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这些都不是她真正想读的书。
而她真正想读的书是什么呢？
她真正想要的生活又是什么呢？
答案竟然是——不知道。
不知道……
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真是跟别的小姑娘不一样……”不知发了多久的愣，阿姨的一句话忽然钻进耳朵里。
“什么不一样？”唐绾问。
“追星啊。”
“什么？”
阿姨愣了一下，笑了：“你看我，上了年纪总是废话不断。刚刚我看你屋子里面素净，只有些书和花草，就感叹说你和别的小姑娘真不一样。”
“她们……”唐绾不太确定她想说什么。
“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追星的一大堆，手机屏幕啊，家里呀，全都是那些爱豆的照片。”
“阿姨你还知道爱豆呢？”唐绾被她奇怪的发音逗笑了。
“哎呀，这我可最知道了！”阿姨好像忽然精神起来了，“我们少爷就跟我说过不少，他身边也是莺莺燕燕一大堆。不过要我说啊，现在这些小姑娘追星的方式还是太简单了，比我们当年要差出去不少呢。”
唐绾一下子来了精神：“比你们当年？阿姨年轻的时候也追星吗？快给我讲讲。”
“哎呀，那说来话可就长了……”
唐绾的一双脚被阿姨搓圆揉扁，洗了足足一个小时，也唠了足足一个小时，两人这才恋恋不舍地作罢。
“年轻时候的疯狂事可多了，以后有时间再给你讲。”阿姨说着给她把脚擦干。
唐绾出了一身的汗，阿姨把她的睡衣脱下来，给她换上新的，把她扶到床上躺好，接着取来医生开的药膏。
“你这腿上的疤……”卷起裤腿后，阿姨看着她腿上那道近三十公分的大疤啧啧两声。
“哦，是出车祸弄的。”唐绾不想多谈。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严重的车祸，要好好养的。”阿姨连声道，仔细把药膏给她涂抹到腿上。
“其实已经过去两年了。”唐绾道。
阿姨边揉搓她的腿部肌肉边摇头：“你们年纪小，不懂得保养。这么严重的骨伤，两年怎么恢复得好。即便表面上看着愈合了，内里也是比旁人脆弱的，要给你的身体多一点时间保养。现在社会干什么都图一个快，好好的人像陀螺一样连轴转，这怎么能行呢？我们的身体又不是机器，不是旧零件换新零件就能立刻好的，要保养。不管年轻还是年老，都是这两个字，保养。”
唐绾听得昏昏欲睡。
朦胧中，她听到阿姨似乎是叹了口气。接着，腿上按摩的力道消失了，阿姨动作小心地给她盖了条薄毯子，然后退出门去。
半梦半醒间，只听见轻轻的“咔”的一声门响，就好像今天白天同Jonah告别时，那一声轻轻的楼道门响。
一道光划过她的脑海。
阿姨是Jonah请来的，来得这么快，要那么一点微薄的工资，又对她这么尽心尽力……她该不会就是Jonah家的阿姨吧？
Jonah该不会就是……她口中的那个“少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