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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刀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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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西楼触碰到盛云锦的前一秒,盛云锦道:“我在章府留了东西,你把它拿给我,就能证明你的清白。”
月西楼动作僵住:“什么?”
盛云锦艰难道:“奏章,章丘的书房里有一本奏章,只要你把他拿给我,便能洗脱罪名。”
月西楼火气消下去一点,狐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盛云锦红着眼睛,喃喃自语道:“刘家视我为眼中钉,你却没想杀我。”
“既然如此,我怎么会害你。”
盛云锦害没害自己不知道,但他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是真的。
在没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之前,他不会让自己轻易去死。
可月西楼还是觉得怪怪,尤其是今日这场刺杀,来的太突然,走的太容易。
不过这个他还没一击毙命的证据,暂时不能拿出来说,他害怕打草惊蛇。
可欺瞒之事确实是真的。
月西楼忍不住出言讽刺:“你这还不算害我?”
盛云锦委屈地瞧着月西楼,眼眶红的像兔子,里面秋水横波漾漾,声音闷闷地:“真的有,我没骗你,我也没想伤害你的。”
讽刺的话被月西楼咽回去。
月西楼眸光闪烁,半晌冷笑着捏住盛云锦的下巴:”盛云锦,这次就算了,别让我等到毁约的机会,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指腹狠狠地在盛云锦眼尾抹了一把,留下一道艳丽的红痕,这是真把盛云锦疼的眼泪簌簌落下。
“疼——”
月西楼心里暗骂一声娇气,恶狠狠地威胁道:”记住没有?”
盛云锦连忙点头道:“记住了。”
“这还差不多。”月西楼冷哼一声,松开盛云锦。
盛云锦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倒真像是一直挨训的猫咪,可把他委屈死了。
月西楼强忍住揉脑袋的冲动,半眯着眼:“奏章里写的是什么?”
盛云锦小声:“没什么,只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你到时候找到,直接拿给我就好了,我会为你证明的。”
月西楼:”就这么简单?”
盛云锦抬眼看他,认真点头:“嗯。”
月西楼似笑非笑道:“盛云锦,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其实是在引诱我去看那封奏章吗?”
欲擒故纵,欲拒还迎。
这是盛云锦惯用的伎俩。
这根本不是在阻止,是猫咪在暗戳戳地在他心里埋种子呢。
月西楼:“奏章里有什么,你又想要我知道什么,告诉我。”
盛云锦:“我不能说。”
月西楼:“为什么?”
盛云锦低声道:“因为你会为此甘愿成我手中剑,杀我想杀之人。”
月西楼嗤笑出声。
……
月西楼走后,流光这才进来,看见盛云锦红了眼眶,心疼的不行,连忙让人去准备热水和帕子。
盛云锦接过流光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自己眼角的泪光。
流光低声道:“北辰王每次来,都要好一通欺负陛下,这也太伤眼睛了。”
盛云锦莞尔一笑,柔声道:“眼泪只对在乎你的人有用,这不是恰恰说明,月西楼放不下我吗?这是个很好的势头。”
流光皱眉:“陛下,你总要顾及自己的身子。”
盛云锦:“我现在能吃能睡,好的不行。”
流光默默道:“如果药也是饭的话,您确实能吃能睡。”
盛云锦:“……”这丫头,真是越发的放肆了。
流光:“北辰王性格狂妄不羁,那封奏章被他看见,怕是要闹出事端来。”
盛云锦:“我只怕他闹不起来。”
流光:“您的意思是?”
盛云锦放下手里帕子,示意流光将放在案头的盒子拿出来,打开看。
雕龙画凤的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的是把锋利的宝剑,一侧雕龙,一侧刻凤,中间七星北斗纹样煜煜生辉。
上斩昏君下斩奸臣的尚方宝剑。
盛云锦笑盈盈道:“月西楼要杀人,朕便送他杀人剑和先斩后奏之权。”
“陛下?”
盛云锦细细叮嘱:“算着时间,月西楼那边也该到了章家。你便帮我出宫走一趟,将宝剑送给他,他动手也算师出有名。否则到时他气急杀人,还要我给他收拾烂摊子。”
好戏要开始了。
“臣定不辱命。”流光明白盛云锦的意思,双手捧着盒子离开。
“慢着。”
流光回头。
盛云锦微微叹息:“再替我带一句话吧。”
“好。”
流光离开。
盛云锦随手将擦泪的帕子丢弃,缓缓走向御书房外。
金乌西沉,霞光缭绕,要天黑了。
盛云锦眉眼冷然,一双桃花眼带着蚀骨的寒意。
月西楼当然不会帮他杀人,所以他不赌这个,他赌自己想杀的人,也是月西楼想杀之人,赌月西楼比自己还恨不得他们死。
章家,徐家,顾家。
这三家,都得死。
……
月西楼出了御书房,脑子里不断地回想刚才盛云锦的话。
自己会甘愿成为他手中剑?为他杀人?
盛云锦以为他是谁,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那奏章里藏着封后诏书,就能引得自己冲冠一怒为蓝颜了?
简直荒谬。
他倒是要看看,这小小章府里到底有什么。
长酒用的是月西楼从北疆带来的亲兵,除了月西楼的命令,谁来都不好使。
章丘这边死了,那边刘家就盘算着怎么在章家放把大火,将章府烧的一干二净,省的到时候搜出来一些别的东西,还能顺势嫁祸给月西楼。
却没想到,这把火还没有烧起来,月西楼的人就先到了。
这群持着刀剑上的亲兵,将章府围得水泄不通。
一时间章府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唯有章家的夫人,也就是刘丞相的女儿,堵在门口,寸步不让。
“我父乃当朝丞相,我乃朝廷命妇,我夫如今不明不白身死皇宫。尔敢擅闯!就不怕我父亲降罪尔等吗?”
不知不觉中,章府大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百姓,对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长酒持剑而立,不由皱眉。
章夫人见此,冷笑连连:“今日本夫人便站在此处,你们想要进府,就将我也杀了吧!”
话音未落,一支穿云箭呼啸而来,卷起初春时节的寒风,擦着章夫人的面颊,定在章府的大门上。
百姓们惊呼出声,章夫人吓得面色煞白,花容失色。
章夫人:“是谁?竟敢如此放肆。”
“既然怕死,夫人以后还是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万一哪日便灵验了呢。”
百姓们这才注意,不知何时,有一人骑着汗血宝马,策马而来,手里拿着虎虎生威的霸王弓,身后背着羽箭,慢悠悠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些亲兵单膝下跪行礼:“参加王爷——”
月西楼:“免礼。”
章夫人面色苍白:“月西楼,你敢擅闯!”
“章大人若清白,谁敢杀他。尔等若心里没鬼,就得敢让本王进去查。如今遮遮掩掩,推三阻四,莫不是心中有鬼?”
章丘被侍女扶着,强忍着心中的畏惧:“我章家清清白白!”
“那便是最好,今日本王奉圣旨彻查章大人之死因,尔敢阻拦,一概以抗旨论处!”音落,月西楼直接道,“章夫人累了,请她下去休息。”
在被拖下去时,章夫人看了一眼人群,却发现属于丞相的探子冷眼旁观,她面色难看至极,心里已然知道,章家就此完了。
无论结局如何,章丘玩忽职守,致使帝王遇刺,只这一件,他们便翻不了身了。
随着堵门的离开,亲兵鱼贯而入,大肆搜查章府起来。
首先搜的便是书房。
月西楼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堂喝茶,看着鸡飞狗跳的章府,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长酒亲自带着人去书房了。
没过一会,长酒就捧着一封奏章过来了。
“爷,东西带来了。”
月西楼接过奏章,心里却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样的周章,会让自己甘心沦为他手中刀刃。
不过月西楼只停顿一下,就将奏章打开了。
前面的内容,月西楼还是一目十行,匆匆看过,大多都是这些年来章丘自己所犯罪行,而今伏法认罪,求陛下原谅的一些话。
直到后面,一个熟悉的字眼撞进月西楼的眼睛。
前任北辰王月长风的名字。
月西楼的脸色难看至极,浑身气势突变,原本慵懒潇洒的姿态,宛若出窍的尖刀,卷着北疆的风沙狼烟,带着血淋淋的味道,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长酒讶然于月西楼的变化,担忧地唤了一声:“爷,您没事吧?”
月西楼拳头砸在桌子上,手里的奏章掉落在地,被气笑了:“好一个徐家,好一个顾家呀!”
他月家满门忠烈,他的父亲月长风忠心耿耿,月西楼本以为是为国战死,死得其所,今日方才知道,他父亲的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是他们这群人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他们是怎么敢的?!
三年前,月西楼尚还在京都城,彼时才过年,天空还飘着雪花,那群狄人就已按耐不住,妄图踏过洗冰河,侵占大盛的国土。
他的父亲率兵抗击,却不料狄人竟有备而来,联合周边小国,还策反了他父亲身边的心腹,虽然月长风及时发现,改变作战策略,但依旧损失惨重,赢得十分惨烈。
月长风身受重伤,军心不安,再加上才下过雪的地难走,朝廷的粮草久久不至,青州的援军不见踪影,战士们只能饿着肚子打仗,最后月长风拼死守城七日,力竭战死。
那日的风雪很大,青州军但凡早来一半日,或许月长风就不会死了。
可是没有如果。
月西楼一直以为这是个意外。
可直到如今,月西楼才知道,这是个阴谋。
刘家百年世家,对皇位虎视眈眈,先帝费劲一生心血,都未曾撼动分毫,只能靠着月家和其周旋,刘家人便恨透了月家,做梦都想除掉月家。
那个叛国的将领是刘家人授意,先帝派来的运粮使,被暗中投靠刘家的运粮副使所杀,迟来救援的青州军,也是刘家故意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刘家的阴谋。
刘家要借狄人的手,杀死月长风。
徐平就是当年的运粮副使,如今官居四品,风光无两。
顾林羽就是当年的青州刺史,如今官居二品,备受刘家信任。
他们高高在上,春风得意,却要他的父亲马革裹尸,魂归九泉之下。
凭什么?
凭什么?!
月西楼双眸猩红,恨不得将京都城的天捅出来一个窟窿,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继续搜,便是挖地三尺,也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终将士听令:“是!”
月西楼额头青筋暴起。
刘家是怎么敢的?
是怎么敢的?
整个章府一片死寂。
月西楼终于明白,盛云锦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守在府外的护卫走进来,低声道:“王爷,陛下身边的女官来了。”
月西楼强忍着愤怒:“让她过来。”顿了顿又道,“其他人都去外面守着。”
这是要和流光单独说话了。
流光方进来,锐利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重若千钧。
“拜见王爷。”流光不卑不亢道。
月西楼摩挲着腰间的剑,神色不明:“他想让你告诉我什么?”
流光:“陛下让我告诉您,那封奏章所说的全是真的,无一虚言。”
月西楼冷笑道:“他有这么好心,帮本王去查老王爷的死因?”
流光:“陛下道,他的确有利用您的因素在里面,但更多的是因为——这是他答应过您的事情。”
月西楼一愣,像是想起来什么,袖子下的拳头紧紧握住:“他想做什么?”
其实无论是否是利用,他都会杀人,偏偏盛云锦让流光来了,这又是在做什么?
流光打开剑匣,将那尚方宝剑双手捧过头顶。
“陛下让下官告诉王爷——王爷您想做什么便去做,想杀人便去杀,想报仇就去报仇,无论发生什么,后果如何,您都无须担忧。万事皆有他一人顶着,他将是您最坚固的后盾,起码在这件事情,他和您绝对站在统一战线上。”
剑匣被流光稳稳捧着,月西楼看着漂亮到惊人的尚方宝剑,终是稳稳地抓住了。
今日,不是他给盛云锦当刀,是盛云锦做他的盾。
他要那群人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