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那年雨夜》邱莹莹

1、第 1 章

　　---

　　## 第一章镜中的另一个我

　　1994年6月15日凌晨3点28分，曼谷皇家医院产房内，两个女婴几乎同时发出了她们在人世间的第一声啼哭。

　　护士匆匆将第一个婴儿包裹在淡蓝色毛巾里，在她脚踝系上写有"温氏之女"的标签。五分钟后，第二个女婴被裹进粉红色毛巾，脚踝上系着"邱氏千金"的字样。

　　没有人注意到，当夜值班护士帕查拉因高烧而神志不清，在将婴儿送往育婴室时，将两个襁褓放错了推车。

　　命运，在这一刻悄然转向。

　　---

　　2002年4月12日，曼谷

　　温欣儿蹲在杂货店门口的水泥地上，粉笔灰沾满了她的小手。阳光透过巷子上方交错的电线，在她蓝色的校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专注地画着一头大象，舌头不自觉地抵在嘴角，这是她全神贯注时的习惯动作。

　　"欣儿，别在门口挡着客人！"母亲阿侬的声音从店里传来，伴随着老旧风扇转动的嗡嗡声。

　　温欣儿撅了撅嘴，挪了挪身子，却没有停下手中的粉笔。她刚刚在学校学会画大象，老师夸她画得很像。水泥地上的大象缺了一条后腿——粉笔用完了。

　　"妈妈，再给我一支粉笔好吗？"她转头朝店里喊道，声音清脆得像挂在门廊上的风铃。

　　阿侬叹了口气，从柜台抽屉里找出一小截红色粉笔头："最后一支了，省着点用。"

　　温欣儿如获至宝地接过粉笔，继续完成她的大象作品。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下，在满是灰尘的小脸上留下一道痕迹。她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结果把脸弄得更花了。

　　巷子口突然传来陌生的说话声，温欣儿抬头望去。一位穿着明黄色连衣裙的中国女士正拿着地图东张西望，她身边站着一个小女孩，约莫和温欣儿同龄，却打扮得像电视里的小公主——粉色连衣裙，锃亮的小皮鞋，头发上别着闪闪发光的蝴蝶结发卡。

　　"妈妈，我走不动了！"小女孩用中文抱怨着，声音里带着娇气，"这里又脏又热，我们回酒店吧！"

　　中国女士没有理会女儿的抱怨，目光落在温欣儿的粉笔画上，眼睛一亮："哇，好可爱的大象！"

　　温欣儿抬起头，阳光刺得她眯起了眼睛。她听不懂中文，但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中的赞赏。她害羞地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中国女士蹲下身，用蹩脚的泰语说："画得...很好！"

　　就在这时，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女士的目光突然凝固在温欣儿脸上，嘴唇微微颤抖。她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又转回来盯着温欣儿，脸色变得煞白。

　　"莹莹，过来！"她急促地用中文呼唤女儿。

　　名叫莹莹的小女孩不情愿地走近，当她看到温欣儿时，也愣住了。

　　两个女孩面对面站着，如同照镜子一般——同样圆润的脸蛋，同样内双的大眼睛，同样小巧的鼻子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唯一的区别是温欣儿的皮肤被曼谷的阳光晒成了蜜糖色，而邱莹莹则白皙如玉。

　　"妈！她怎么长得跟我一样？"邱莹莹惊讶地喊道，中文里带着明显的北京口音。

　　阿侬听到动静从店里走出来："欣儿，怎么了？"当她看到两个站在一起的女孩时，手中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中国女士站起身，手有些发抖："您好，我是邱丽，这是我女儿邱莹莹。"她用结结巴巴的泰语自我介绍，"您的女儿...和我女儿长得太像了！"

　　阿侬说不出话来，目光在两个女孩之间来回移动。确实，除了衣着和发型不同，她们的五官几乎一模一样，连右眼下方的小痣都长在相同的位置。

　　邱丽从名牌手提包里掏出钱包，取出一张照片："您看，这是莹莹去年的照片。"

　　阿侬接过照片，手指微微发抖。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精致的白色礼服，站在圣诞树前微笑，那笑容与温欣儿如出一辙。

　　"欣儿，过来。"阿侬把女儿拉到身边，与邱莹莹并排站着。两个女孩困惑地对视着，不约而同地歪了歪头——连这个小动作都一模一样。

　　邱丽深吸一口气："冒昧问一句，您女儿多大了？"

　　"欣儿是1994年出生的，今年8岁。"阿侬回答，声音有些干涩。

　　"莹莹也是1994年出生..."邱丽的声音越来越轻，"生日是6月15日。"

　　阿侬倒吸一口冷气："欣儿也是6月15日出生..."

　　一阵沉默笼罩了狭窄的巷子，连平时聒噪的麻雀都安静了下来。温欣儿不安地抓住母亲的衣角，她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却不懂发生了什么。

　　"您...当年是在哪家医院生产的？"邱丽的声音有些发抖。

　　"曼谷皇家医院。"阿侬回答，"那时我丈夫在建筑工地打工，我们有医疗保险..."

　　"天啊！"邱丽惊呼出声，脸色变得惨白，"我们也是！我丈夫当时在曼谷做生意，我们特意选了最好的医院..."她停顿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下一句话，"您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阿侬的脸色变得苍白："您是说..."

　　"我怀疑我们的孩子可能...被抱错了。"邱丽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温欣儿虽然听不懂中文，但她从母亲突然煞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她紧紧抱住阿侬的腿，把脸埋在母亲褪色的裙子里。

　　"妈，怎么了？"她小声问道，声音闷在布料中。

　　阿侬机械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没有回答。邱莹莹则一脸不耐烦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显然对这场对话毫无兴趣。

　　"我们需要做个DNA检测。"邱丽坚定地说，"我丈夫明天就从普吉岛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医院。"

　　阿侬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我需要和我丈夫商量。"

　　邱丽留下酒店的联系方式后，带着邱莹莹离开了。临走时，邱莹莹回头看了温欣儿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好奇、敌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那天晚上，温欣儿躺在床上，听着父母在隔壁房间压低声音的激烈争论。她捕捉到了"中国"、"有钱人"、"医院搞错了"等词汇，却无法理解这些词背后的含义。

　　半夜，她悄悄爬起来，借着月光看着挂在墙上的小镜子里的自己。

　　"我和那个中国女孩真的那么像吗？"她轻声问镜中的自己，手指轻轻触碰镜面，仿佛想透过镜子触摸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在曼谷的夜空上，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即将被命运颠覆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