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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生活的困难 ...

  •   “又烧起来了。”艾德里安低声骂了句,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疲惫。这是伊瑟克醒来后的第五次发烧,一次比一次凶,昨天晚上甚至烧得浑身抽搐,嘴里胡乱喊着些破碎的音节,像是天堂的祷文,又像是谁的名字。

      克里斯汀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汤走进来,红头发上沾着片干枯的毒花瓣——是她刚才去黑市抢药时,被色欲环的魅魔撒的“痒痒粉”,现在还在不停地打喷嚏。“老东西说这是‘地狱退烧草’,熬成汤灌下去,再烈的烧都能压下去。”她把碗往床头柜上一墩,“就是他妈太臭了,比莫尔领主的脚还难闻。”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伊瑟克。他的脸颊烧得通红,银白的头发被汗水浸成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那双原本冰蓝的眼睛紧闭着,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紧紧皱着,像是在忍受什么酷刑。最让人心慌的是他的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微弱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摆。

      “喂他喝下去。”艾德里安站起身,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昨天晚上几乎没合眼,先是处理了个暴怒环恶魔的契约纠纷——那蠢货被贵族骗去当了十年奴隶,居然还傻乎乎地以为对方会遵守承诺;凌晨才躺下,没睡两个小时就被伊瑟克的呻吟吵醒。

      克里斯汀挑眉,用勺子舀起一勺药汤,皱着眉闻了闻:“你不喂?”

      “我得去趟黑市。”艾德里安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风衣,“昨天那个暴怒环的蠢货付了半块纯净灵魂,正好去换点干净的纱布。”他顿了顿,声音硬邦邦的,“顺便看看有没有新的狗仔队,你这几天打跑的那波,估计又找了新的同伙。”

      “你放心把他交给我?”克里斯汀嗤笑一声,用下巴点了点床上的人,“昨天你去处理契约,这家伙以为你跑了,差点从床上滚下来,我拦都拦不住。要不是我把他捆在床脚上,现在估计已经摔断脖子了。”

      艾德里安的动作僵了一下,黑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伊瑟克现在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只要他不在视线范围内,就会变得焦躁不安,甚至开始胡乱挣扎。有一次他只是去厨房倒杯水,回来就看见伊瑟克挣扎着爬到了床边,半个身子都悬在外面,眼神浑浊却执拗地盯着门口,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捆着。”艾德里安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要是再乱动,就用铁链把他锁在床上。”

      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没接话。她舀起一勺药汤,凑到伊瑟克嘴边,试图喂他喝下去。可药汤刚碰到嘴唇,就被他死死抿住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抗拒声。

      “操,比喂地狱犬还难。”克里斯汀低骂一声,用勺子撬开他的嘴,强硬地把药汤灌了进去。药汤顺着嘴角往下淌,溅在苍白的脖子上。伊瑟克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睛猛地睁开,浑浊的灰白瞳孔里闪过一丝茫然的愤怒,随即又被浓重的睡意覆盖,重新闭上了眼睛。

      艾德里安看着这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疼得他指尖发麻。那股熟悉的、被法术压制的心疼顺着血管往上涌,逼得他转身就走,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晚上回来给你带‘灵魂特调’。”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像是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克里斯汀没应声,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毛巾重新敷在伊瑟克的额头上。这家伙虽然烧得迷迷糊糊,嘴角却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艾德里安的话。

      艾德里安走在谎言环的街道上,硫磺雨淅淅沥沥地打在他的风衣上,冰冷刺骨。街道两旁的恶魔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有几个胆大的甚至吹起了口哨,嘴里喊着“天使长的小情人”“护工恶魔”之类的污言秽语。

      “看你妈的看。”艾德里安低声骂了句,黑眼睛里淬着毒。他现在没心思跟这些蠢货计较,满脑子都是伊瑟克滚烫的额头和急促的呼吸,以及那个悬在头顶的问题——封印。

      伊瑟克已经失去了力量,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周来给他续封印了。那个能掩盖他“失序者”气息的屏障,正在一点点消失。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混乱的力量在蠢蠢欲动,像头即将挣脱枷锁的野兽。天堂的人迟早会察觉,到时候别说保护伊瑟克,他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艾德里安大人!”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艾德里安抬头,看见瓦伦丁的新管家正摇着尾巴凑过来,手里捧着个鎏金托盘,上面放着个精致的锦盒。“领主大人听说伊瑟克大人身体不适,特意让我送点‘天堂圣水’过来,说是能退烧。”管家笑得一脸谄媚,“只要大人您能让我进去看一眼伊瑟克大人,这圣水就……”

      “滚。”艾德里安的声音冷得像冰,“再敢提他的名字,我就把你那身丝绸扒下来,给谎言环的地狱犬当垫子。”

      管家的脸瞬间惨白,连滚带爬地跑了,锦盒掉在地上,里面的“天堂圣水”洒了出来,在硫磺地上冒起阵阵白烟——根本就是劣质的硫磺水,连色素都懒得加。

      艾德里安看着那滩白烟,心里的烦躁更甚。他加快脚步往黑市走,那里有个老恶魔医生,据说以前是天堂的药剂师,因为偷了圣父的秘方被打落地狱,手里可能有真正能治疗天使的药。

      黑市比平时更热闹,穿西装的贵族举着“灵魂期货”的牌子叫卖,穿吊带裙的魅魔用尾巴卷着记忆结晶当骰子,甚至还有个长着三个脑袋的家伙在卖“天使羽毛标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用乌鸦毛染的白。

      艾德里安径直走到最里面的摊位,老恶魔医生正趴在个骷髅头桌子上打盹,嘴里还流着口水。他的摊位上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恶魔角、裹着符咒的人类手指、还有瓶贴着“圣光解毒剂”标签的绿色液体,看起来像是变质的硫磺啤酒。

      “醒醒。”艾德里安用脚踢了踢桌子腿。

      老恶魔医生猛地惊醒,三个脑袋同时看向他,中间的那个脑袋打了个哈欠:“是你啊,毒舌小子。又来买什么?‘诚实者的眼泪’还是‘守时者的眼球’?”

      “我要能治天使发烧的药。”艾德里安的声音很低,生怕被周围的恶魔听到,“最好是能快速退烧的,副作用小点的。”

      老恶魔医生的三个脑袋同时露出了奸笑:“天使?你是说那个前几天被审判庭打成废物的六翼天使长?”他压低声音,用触手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后面的黑布,“我这儿确实有好东西,‘天堂甘露’,稀释了喝,别说退烧,就算快死了都能给你吊回来半条命。就是有点贵,得用五块纯净灵魂换。”

      “五块?”艾德里安皱起了眉。他现在身上只有半块,还是昨天那个暴怒环蠢货付的。

      “嫌贵?”老恶魔医生挑眉,“这可是我当年从天堂偷来的,就剩这么点了。你想想,要是那个天使长烧傻了,或者干脆烧死了,你岂不是少了个……嗯哼?”他挤了挤眼睛,露出了个猥琐的笑容。

      艾德里安的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却又不得不压下去。他知道老恶魔医生说的是实话,伊瑟克现在的状况很危险,三天两头的高烧,再烧下去真的可能变成智障,到时候别说抵挡天堂的追兵,估计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

      “我现在只有半块。”艾德里安从怀里掏出灵魂碎片,放在桌子上,“剩下的我会尽快给你。你先把药给我。”

      老恶魔医生的三个脑袋同时摇了摇:“不行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黑市的规矩。你要是拿不出钱,就用别的东西换也行啊。比如……那个天使长的一根头发?或者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有多惨,我保证给你个好价钱。”

      “滚。”艾德里安抓起灵魂碎片就走,黑眼睛里淬着毒,“祝你烂在地狱里。”

      “哎,别走啊!”老恶魔医生在他身后喊,“三块!三块怎么样?两块?一块总行了吧!”

      艾德里安没回头,径直走出了黑市。硫磺雨还在下,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弄纯净灵魂,克里斯汀已经为了伊瑟克抢了好几次瓦伦丁的宝库,再抢下去迟早会被抓住。到时候别说照顾伊瑟克,他们俩都得去色欲环的监狱里捡肥皂。

      “喂。”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艾德里安抬头,看见克里斯汀正靠在个断墙上抽烟,红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像只落汤鸡。“你怎么来了?他又闹了?”

      “比闹还糟。”克里斯汀吐出个烟圈,眼里满是无奈,“他把床单打了个结,想从窗户爬出去找你,差点摔下去。我把他捆在床上了,现在正闹绝食呢,药也不喝,水也不喝,跟个叛逆期的小恶魔似的。”

      艾德里安的心脏猛地一缩,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

      “放心,死不了。”克里斯汀打断他,把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我来是想告诉你,莫尔领主派人来了,说只要我们肯让他独家报道伊瑟克的近况,他就给我们一箱‘脂肪蛋糕’和十块纯净灵魂。”

      “你答应了?”艾德里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他无法想象伊瑟克那副脆弱的样子被当成展品,被那些恶魔指指点点。

      “当然没有。”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我把他派来的人打跑了。但艾德里安,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她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一丝罕见的认真,“我们快没钱了,药也快没了。伊瑟克这烧要是再退不下去,真的会出大事。”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水洼。里面映出他疲惫的脸,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深了,像两只熊猫眼。他知道克里斯汀说的是对的,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去见莫尔。”艾德里安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疯了?”克里斯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那老东西就是只肥猪,肯定会提出各种过分的要求!他巴不得把伊瑟克的每根头发都拍下来,卖给色欲环的狗仔队!”

      “不然呢?”艾德里安的声音硬邦邦的,“看着伊瑟克烧死?还是等着你被瓦伦丁的人抓住?”他顿了顿,黑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我只是去跟他谈谈,看看能不能有别的条件。”

      克里斯汀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我跟你一起去。那老东西要是敢对你动手动脚,我就把他的肥肉割下来喂地狱犬。”

      艾德里安没反对,只是转身往贪婪环的方向走。硫磺雨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却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些。他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他知道,他不能让伊瑟克有事。

      来到庄园,莫尔领主正坐在个巨大的沙发上,手里举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酒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看起来像是融化的脂肪。他看到艾德里安和克里斯汀,肥硕的脸上露出了个油腻的笑容:“艾德里安大人,克里斯汀小姐,稀客啊。快坐快坐,我这刚烤好的‘脂肪蛋糕’,尝尝?”

      艾德里安没坐,只是开门见山:“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我有要求。”

      “哦?”莫尔领主挑眉,放下酒杯,“说来听听。”

      “第一,不准拍照,不准录音,只能你一个人去看。”艾德里安的声音很冷,“第二,只能看五分钟,不准说话,不准碰他。第三,看完之后,你要给我十块纯净灵魂和一箱能治发烧的药,最好是天堂产的。”

      莫尔领主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两盏贪婪的灯笼:“没问题没问题!只要能让我亲眼看看那个前天使长,别说十块,二十块都行!”他站起身,巨大的肚子晃了晃,“我们现在就去?”

      “等我回去准备一下。”艾德里安的声音硬邦邦的,“你一个小时后在我公寓楼下等着,不准带任何人。”

      “好好好。”莫尔领主笑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我一定准时到。”

      艾德里安和克里斯汀转身离开,走出庄园很远,还能闻到那股甜腻的脂肪味,让人作呕。

      “你真的要让那肥猪去看伊瑟克?”克里斯汀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他肯定会动手动脚的。”

      “我会盯着他。”艾德里安的声音很轻,“而且,我需要那些药。”

      回到公寓时,伊瑟克已经睡着了,大概是闹累了。他的额头还是很烫,但呼吸比刚才平稳了些。克里斯汀解开捆着他的铁链,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叹了口气:“你说,他以前是不是也这么难伺候?”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拿起毛巾,重新给伊瑟克敷额头。

      一个小时后,莫尔领主准时出现在楼下,果然是一个人来的,手里还提着个巨大的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估计装着灵魂碎片和药。

      “艾德里安大人,我来了。”莫尔领主的声音里带着兴奋,肥硕的脸上泛着油光。

      艾德里安皱了皱眉,打开门让他进来:“记住我说的话,不准拍照,不准录音,不准说话,不准碰他。”

      “知道知道。”莫尔领主点头如捣蒜,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四处乱瞟,显然对艾德里安的破公寓充满了好奇。

      卧室里,伊瑟克还在昏睡,睫毛上沾着细密的汗珠,莫尔领主一进门就被这景象钉在原地,肥硕的身体挡住了半个门框,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手却很识趣地没敢乱动——克里斯汀的□□正对着他的后腰。

      “五分钟。”艾德里安挡在床边,“超时就把你这身肥肉削下来喂地狱犬。”

      莫尔领主慌忙点头,踮着脚往床边凑了凑。他的目光在伊瑟克烧得通红的脸上打转,又扫过那些缠着纱布的伤口,最后落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上——即使闭着,也能看出曾经的轮廓。这就是传说中能与圣父对峙的六翼天使长?现在却像只被雨淋湿的猫,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啧啧,真是……”莫尔领主咂着嘴,刚想说什么,就被克里斯汀用枪托怼了怼后腰,吓得立刻闭了嘴,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惊叹。

      艾德里安的视线一直没离开莫尔领主的手,只要那只肥手敢往床边伸半寸,他就准备把桌上的药碗扣过去。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伊瑟克呼吸有点乱,大概是被这陌生的气息惊扰了,眉头皱得更紧,无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时间到。”艾德里安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不耐烦。

      莫尔领主显然没看够,恋恋不舍地后退几步,眼睛还黏在伊瑟克身上:“再让我看五分钟……不,三分钟就行!我再加五块灵魂碎片!”

      “滚。”艾德里安抓起桌上的空药瓶,作势要砸。

      莫尔领主吓得抱头鼠窜,跑到门口又想起什么,把那个沉甸甸的箱子往地上一放:“东西都在里面!药是从天堂走私来的‘退烧圣膏’,涂在皮肤上就能降温!灵魂碎片我数过了,二十块,一分不少!”他搓着手,满脸期待,“下次他要是有什么新状况……”

      “下次就把你舌头割了。”克里斯汀的枪终于从他后腰移开,换成了一记响亮的踹击,直接把他踢下了楼梯。

      关上门的瞬间,艾德里安紧绷的肩膀才垮下来。他转身扑到床边,发现伊瑟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用那双眼雾蒙蒙的眸子盯着天花板,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

      “吓到了?”艾德里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用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汗,“那肥猪已经走了,不会再来了。”

      伊瑟克没反应,只是眼珠微微动了动,看向艾德里安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他的手在被子里摸索着,似乎想抓住什么。

      艾德里安叹了口气,伸手握住那只滚烫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却奇异地让他安下心来。“我在。”他低声说,“没走。”

      伊瑟克的手指立刻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像是确认了他的存在,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眼睛又慢慢闭上了,嘴角却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克里斯汀把箱子拖到客厅,打开时发出“哗啦”的声响——里面果然堆着二十块闪着白光的纯净灵魂碎片,旁边还有个银质小盒,打开后飘出淡淡的檀香,正是天堂的“退烧圣膏”。

      “这肥猪倒是没骗我们。”克里斯汀拿起一块灵魂碎片,对着光看了看,“够我们买一阵子药了。”她突然转头看向卧室,声音压低了些,“你说,他这烧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再这么折腾下去,你先扛不住了。”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与伊瑟克交握的手。药膏涂在皮肤上凉丝丝的,正一点点缓解那灼人的温度。他能感觉到伊瑟克的体温在慢慢降下来,眉头也舒展了些,终于像个正常的病人那样沉睡着。

      这几天他几乎是连轴转,白天守着伊瑟克喂药擦身,晚上就得去处理各种契约纠纷——暴怒环的恶魔打架需要公证,色欲环的魅魔骗了灵魂需要调解,甚至连贪婪环的贵族都来找他草拟“防绿帽契约”。他的黑风衣口袋里永远装着两种东西:给伊瑟克擦汗的纱布,和给客户签字的契约笔。

      “今晚我守着。”克里斯汀把灵魂碎片收进铁盒,“你去睡会儿,不然明天真成熊猫了。”

      艾德里安犹豫了一下,看着伊瑟克安稳的睡颜,点了点头。他确实太累了,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但他没回自己的房间,只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手依旧被伊瑟克攥着,头靠着床沿,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这是他这几天睡得最沉的一次,没有被噩梦惊醒,也没有被伊瑟克的呻吟吵醒。直到第二天清晨,硫磺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他才猛地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床上的人。

      伊瑟克还在睡,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没了之前的潮红,呼吸平稳得像微风拂过湖面。最让艾德里安心惊的是,他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安静地放在被子上,指节不再泛白,连那些细小的伤口都愈合了些。

      “醒了?”克里斯汀端着早餐走进来,手里拿着片人类面包,“烧退了。老东西的药还真管用。”

      艾德里安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伊瑟克的额头。微凉的触感传来,不再滚烫,他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开,一股巨大的疲惫席卷而来,让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看你这出息。”克里斯汀把面包扔给他,“比自己退烧还开心。”

      艾德里安接住面包,没反驳,只是看着伊瑟克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撕开面包,递了一小块到伊瑟克嘴边——据说加了蜂蜜,甜得发腻。

      出乎意料的是,伊瑟克居然张开嘴,轻轻咬了下去。咀嚼的动作很慢,却很认真,眼睛还没睁开,嘴角却沾了点面包屑,显得有些狼狈,又有些可爱。

      艾德里安伸手擦掉那点面包屑,指尖碰到伊瑟克柔软的唇瓣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伊瑟克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那双雾蒙蒙的灰白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艾德里安的脸。没有茫然,没有依赖,只有一片平静的、像深潭一样的东西,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你……”艾德里安的声音有点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伊瑟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然后缓缓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眼下的青黑。

      艾德里安的呼吸瞬间停了。他能感觉到那微凉的指尖在皮肤上滑动,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把他所有的疲惫和烦躁都抚平了。

      “吵到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平静。

      伊瑟克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沙哑的气音,这次不再是破碎的音节,而是清晰的两个字:

      “没有。”

      艾德里安愣住了。这是伊瑟克醒来后,第一次说出完整的话。虽然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像道惊雷,在他心里炸开了层层涟漪。

      他看着伊瑟克苍白的脸,看着他那双终于能清晰聚焦的眼睛,突然觉得,这几天的辛苦,那些被狗仔队跟踪的烦躁,那些担心天堂追兵的焦虑,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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