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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埋藏的爱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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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冰晶雪绒花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莹光,清冽的香气丝丝缕缕,缠绕在洛兰的呼吸间,像无声的陪伴。翼根处,那被林默(西里尔)笨拙却有力的揉按所驱散的刺痛感,早已消退,但那份奇异的抚慰感,却如同温热的烙印,深深印在了皮肤之下,甚至……渗入了他冰冷死寂的心湖。
涟漪,在无声地扩散。
失落与卑微感并未消失,纳西那双盛满爱慕的碧绿眼眸和雷克斯带来的寒流,依旧在他心底投下长长的、冰冷的阴影。他明白自己身份的尴尬,明白那份“侍君”承诺在现实面前的脆弱。但林默(西里尔)最后那沉默的揉按,那轻轻放在枕边的雪绒花,那一声“它在这里”……这些细微的、不带任何情欲色彩的动作,像投入寒潭的石子,打破了那层完美的、自我保护的冰壳。
洛兰侧过头,脸颊几乎要贴上冰冷的生态皿壁。他伸出指尖,极其小心地、隔着那层透明的屏障,轻轻触碰着雪绒花柔韧的白色花瓣。那触感是虚幻的冰凉,但他心里却奇异地升起一丝暖意。这份暖意,无关情爱,更像是在无边黑暗的囚笼里,抓住了一根无形的、坚韧的藤蔓——它不承诺救赎,只证明存在。
林默(西里尔)回到自己的房间,合金门在身后无声滑闭,隔绝了医疗室内的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闭上眼睛,额角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麻烦……软弱……需要安抚的累赘……】西里尔冰冷的意志碎片,如同毒蛇吐信,在他精神图景的裂隙中嘶嘶作响。方才洛兰因疼痛而瞬间苍白的脸和生理性的泪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不仅触动了林默的医者仁心,也惊醒了蛰伏的恶念。那瞬间涌起的烦躁和不耐,强烈地想要用更严厉的手段“纠正”洛兰的“脆弱”和“分心”,几乎要冲破林默的压制。
林默猛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凌厉的银芒,随即被他强行压下,化作一片深沉的疲惫。他走到盥洗台前,用冷水狠狠泼了几下脸。水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滴落。
(不!)他在意识深处再次与那冰冷的意志对抗。(那不是他的错……是我的疏忽。)
作为来自地球的灵魂,林默对洛兰的“脆弱”有着更复杂的理解。那不是软弱,而是长期压抑、身份落差和身体创伤叠加后的必然反应。他珍视洛兰的生命力,即使那光芒此刻黯淡如风中残烛。他厌恶西里尔对“所有物”的冷酷逻辑,更警惕自己灵魂根基处这道随时可能崩裂的伤痕。
只是……那份属于直男的隔阂感依旧存在。洛兰在他眼中,本质上是“男性”。那份依赖,那份失落,那份小心翼翼的触碰渴望……都让他本能地想要划清界限。他给予的抚慰,是医者对患者的责任,是守护者对弱者的援手,甚至……是灵魂对另一个被命运捉弄灵魂的悲悯,但唯独,不能是情欲的起点。这界限,他必须守住,为了洛兰不再陷入更深的身份泥沼,也为了……自己那摇摇欲坠的灵魂稳定。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微妙的平衡在“白鸦之巢”的寂静中形成。
洛兰依旧安静,但那份沉寂中,空洞的顺从感淡去了。他会主动完成林默(西里尔)布置的复健动作,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偶尔会在林默(西里尔)精准指出他细微的进步时,极快地抬起眼帘,金棕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被捕捉到的光芒,像投入深潭的星子,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林默(西里尔)的指导依旧专业、严谨,但那份“专业”的壳下,似乎多了一层更细致的观察。他不再仅仅关注翼根的物理恢复,也会留意洛兰眉宇间细微的倦怠或情绪的低落。他会不动声色地调整复健的强度和时长,或者在洛兰明显疲惫时,提前结束训练,只说一句:“今天到这里,休息。” 然后,像之前一样,将那个装着雪绒花的生态皿,轻轻放在洛兰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成了他们之间一个无声的仪式。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逾矩的触碰。那簇微光,是林默笨拙却坚定的承诺:他在这里,守护仍在。
然而,夜晚,当冰冷的星光再次统治“白鸦之巢”,那份被白天责任和理智压抑的、属于洛兰自己的隐秘渴望,便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来。
隔壁房间的寂静,不再是沉重的压迫,而是带着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引力。洛兰躺在冰冷的床上,目光穿透黑暗,仿佛能看见那扇紧闭的合金门。林默(西里尔)身上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冷冽植物的气息,白天是安全的象征,夜晚却变成了蛊惑人心的毒药。
那个偷来的吻的记忆,带着巨大的羞耻感和隐秘的甜蜜,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他渴望再次靠近,渴望再次感受那份沉睡中的、毫无防备的宁静轮廓,渴望用嘴唇确认那份温度的存在——确认那个名为“林默”的灵魂,是否真的栖息在这具名为“西里尔”的躯壳里。
又是一个深沉的夜晚。
洛兰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再次滑下床,赤足踩上冰冷的地板。走廊的感应灯为他降下微光。门禁识别通过,门无声滑开。
西里尔(林默)的房间,秩序井然,冷硬依旧。只有床头夜灯勾勒出床上沉睡的身影。他依旧是背对着门侧卧的姿势,呼吸悠长平稳。
洛兰的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碎他的肋骨。他比上一次更加紧张,也更加……决绝。他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既渴望又恐惧冰面碎裂的声音。
他在床边驻足,贪婪地凝视着那沉睡的侧影。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那银灰色的发丝散落在枕上,冷硬的眉峰在沉睡中舒展,微抿的唇线……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唇线上。
鬼使神差地,洛兰再次俯下身。这一次,不再是仓促的、羽毛般的触碰。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和探索,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印在了林默(西里尔)的唇角。停留的时间,比上一次长了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瞬。
温软、微凉。属于另一个生命的触感如此真实。
就在洛兰准备像上次一样逃离时——
黑暗中,林默(西里尔)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洛兰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猛地弹开,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惊恐地看向床上的人。
林默(西里尔)并没有动,依旧保持着沉睡的姿势,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呼吸停滞只是洛兰的错觉。
但洛兰知道,那不是错觉!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再不敢停留,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房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浑身冰冷,剧烈地颤抖着。这一次,除了羞耻和甜蜜,更多的是冰冷的恐惧——他好像……被发现了?
床上,林默(西里尔)的眼睫在黑暗中,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次,他“醒”得更彻底。
在洛兰的气息靠近、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决绝俯身下来时,他那属于军人和外科医生的警觉就已经绷紧。当那温软的、带着颤抖的唇瓣清晰地印在他唇角时——
【……又来了!】属于地球直男的惊怒瞬间点燃!【这小子……没完了?!】
【男人!一个男人又偷亲我?!(强烈的认知冲突带来生理性的不适)】
【该死的临时标记!绝对是它的影响!必须尽快清除!再这样下去……(他拒绝深想后果)】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坐起来呵斥甚至将对方扔出去的冲动在他胸腔里翻腾。但几乎是同时,一股更深的、源自灵魂根基处的不属于他的冰冷意志也骤然活跃起来!
【不知分寸的玩物……需要教训……(西里尔的冷酷意念)】
【竟敢擅动……标记他……彻底驯服……(强烈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激烈的情绪在他体内猛烈冲撞!林默的意志死死压制着西里尔的暴戾,同时又要强行按捺住自己作为地球直男被同性(认知中)冒犯的怒火。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指关节在被子下捏得死白,才勉强维持着表面的“沉睡”姿态。额角的刺痛如同针扎,警告着灵魂裂隙的动荡。
他强行将洛兰那带着颤抖的温热气息带来的异样触感归咎于纯粹的“冒犯”和“麻烦”,用消毒水的幻想粗暴地覆盖掉。但内心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波澜,被这接二连三的“偷袭”悄然搅动。
夜,重新归于死寂。但两颗心,一个在门外被冰冷的恐惧淹没,一个在门内被激烈的冲突撕扯,都在这片寂静中,烙下了更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