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死对头雄主百万星币买下后》演缘

27、裂隙与试探

　　医疗室的“平静”如同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之上。洛兰躺在那里，身体的伤痛在专业的护理下缓慢恢复，但内心的风暴却愈演愈烈。那个沉重的背影，那声疲惫的叹息，尤其是那瞬间失控的焦灼眼神……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
　　（他不是西里尔。）
　　这个认知不再是模糊的猜想，而是悬在洛兰头顶、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真相。恐惧并未消失——一个能占据S级雄虫躯壳的存在，其本身蕴含的危险足以让任何智慧生物战栗。但这份恐惧，被更强烈的好奇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生本能所覆盖。西里尔·阿斯塔是已知的、冰冷的、必将碾碎他的绞刑架。而这个“他”，是未知的、带着异样温度的……变数。
　　洛兰开始更细致、更大胆地观察。每一次“他”的到来，每一次沉默的换药，都成了洛兰收集信息的窗口。
　　他注意到，“他”在处理某些需要精细操作的环节时（比如调配需要特定精神力频率激活的愈合凝胶），动作会带上一种西里尔绝不会有的、全神贯注的笨拙。冰蓝色的眼眸会紧紧锁定仪器和药剂，眉头深锁，额角甚至会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在进行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偶尔，在精神力输出过于集中时，“他”的指尖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一下，带起一丝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精神力逸散。
　　（他在对抗什么？是控制这具身体的不熟练？还是……西里尔的反扑？）洛兰的心跳在无声中加速。
　　一次换药时，“他”需要解开洛兰手腕处缠绕的、用于固定输液针头的绷带。洛兰的手腕纤细，上面除了新添的针孔，还有一道非常浅淡、几乎被忽略的旧伤——那是很久以前在瑟维尔家练习绘画时，被画架锐角划伤的痕迹。
　　“他”的手指（戴着那副该死的、象征权力的黑色手套）在触及那道旧伤疤时，动作极其细微地停顿了零点几秒。冰蓝色的目光在那道浅痕上停留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没有询问，没有探究，仿佛只是确认那不是需要处理的新伤。但洛兰捕捉到了！那目光里没有西里尔惯有的、对雌奴身体每一寸“瑕疵”的挑剔和评估，反而……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转瞬即逝的……类似“惋惜”的情绪？
　　这细微的停顿和眼神，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洛兰强装的平静。他藏在被子下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
　　更让洛兰心惊的是“他”的疲惫。那是一种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倦怠，与日俱增。乌青在眼下沉淀得如同化不开的墨迹。每一次检查完毕，“他”转身走向角落时，脚步都显得更加虚浮沉重，仿佛下一秒就会支撑不住倒下。有时，“他”会靠在冰冷的金属器械架上，闭上眼，用指关节用力抵着眉心，指节捏得发白，喉结艰难地滚动，像是在无声地对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和某种沉重的压力。那种无声的挣扎，比西里尔的暴怒更让洛兰感到窒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揪心。
　　（他在受苦……为了……维持这个状态？为了……我？）这个念头荒谬得让洛兰想唾弃自己，却又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恐惧、好奇、困惑、还有那缕被“看见”后滋生的、名为“在意”的幼苗……种种情绪在洛兰心中疯狂交织、发酵。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了！这诡异的“平静”是假象，是雷克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前的死寂！他必须做点什么！他需要确认！需要试探！需要知道这层冰壳之下，那缕异世的微光，究竟能带来什么？
　　机会，在一次例行检查后降临。
　　“他”刚刚处理完洛兰翼根绷带的调整，动作依旧带着那份令洛兰心悸的专业和谨慎。或许是消耗过大，“他”直起身时，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立刻用手撑住了医疗床的边缘。冰蓝色的眼眸中，疲惫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翻涌上来，几乎要将那点属于“林默”的清明淹没。额角的汗珠顺着冷峻的侧脸滑落，滴在黑色的制服肩章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闭了闭眼，似乎想强行驱散这股眩晕，但紧抿的薄唇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色，暴露了“他”此刻的虚弱。
　　就是现在！
　　洛兰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他强迫自己冷静，金棕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光芒。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不再伪装虚弱或回避，而是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混合着迷茫和一丝脆弱依赖的神情，直直地望向“他”疲惫的侧脸。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受惊的幼鸟寻求庇护：
　　“阁下……”
　　这个称呼出口的瞬间，洛兰清晰地看到，“他”撑在床沿的手指猛地收紧了！指关节瞬间泛白！那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的疲惫被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惊愕、排斥和……深重痛苦的激流所取代！仿佛“阁下”这个称谓本身，就是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他”的灵魂上！
　　“他”猛地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带着一种近乎受伤的锐利，撞上了洛兰的目光！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被冒犯的愠怒？有被强行拉回现实的痛苦？还有一种……洛兰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悲哀？
　　洛兰的心跳几乎停止。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碾来，让他几乎窒息。但他没有退缩。他迎视着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将那份刻意营造的脆弱和无助演绎到极致。他微微垂下眼睫，声音更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抛出了那个在心中盘旋了无数个日夜的问题：
　　“我……我还能飞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了两个灵魂最深的痛处！
　　对于洛兰，这关乎他破碎的尊严、被碾碎的骄傲，是他作为“荆棘鸟”最绝望的哀鸣，也是他此刻试探对方态度的终极筹码——西里尔会如何回答？是冰冷的嘲讽？还是暴怒的惩罚？
　　而对于林默，这问题瞬间撕裂了他强行维持的医者冷静！飞？这个遍体鳞伤、连站立都困难的孩子，问他还能不能飞？！林默医生的灵魂在咆哮——以他地球的医学知识，那对严重畸形愈合、韧带撕裂的翅膀，恢复基本功能都需要漫长而痛苦的复健，遑论飞翔！这是赤裸裸的奢望！是残酷的现实！而西里尔的本能，则因为这问题触及了“所有物”的“功能”评估，开始剧烈翻腾！
　　“他”的身体剧烈地震颤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中，属于林默的震惊和属于西里尔的冰冷评估激烈地冲撞、撕扯！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那只撑在床沿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金属床沿捏碎！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是西里尔式的残酷宣判？还是林默医生无奈而悲悯的叹息？抑或是……两者混杂的、混乱不堪的呓语？
　　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只有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灵魂深处被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他”猛地直起身，动作快得近乎踉跄，仿佛再多停留一秒，就会被洛兰那双金棕色眼眸里的脆弱试探和绝望期待彻底击溃！冰蓝色的眼眸最后深深地、复杂地看了洛兰一眼——那眼神里有未褪的痛苦，有被逼至绝境的混乱，还有一种……洛兰无法解读的、深沉的无奈和……一丝几乎被淹没的歉意？
　　“他”几乎是逃离般，带着一身几乎要倾塌的沉重疲惫和灵魂撕裂的痛苦，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医疗室，连门都忘了关。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远去，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狼狈。
　　医疗室里，死寂重新降临。
　　洛兰躺在那里，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衣物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和“他”最后的反应，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勇气和力气。
　　试探成功了。
　　却也失败了。
　　他清晰地看到了“他”的痛苦和混乱，看到了那层冰壳下汹涌的暗流和灵魂的撕扯。这绝非西里尔·阿斯塔会有的反应！
　　但……他依旧没有得到答案。
　　那个沉重的、落荒而逃的背影，和他眼中那复杂难言的情绪，像一团更浓的迷雾，将洛兰笼罩。那缕异世的微光，似乎在他试图触碰的瞬间，变得更加遥远，也更加……危险。
　　裂隙已然撕开。
　　试探的匕首，刺破了平静的假象，也刺伤了冰壳下挣扎的灵魂。
　　答案未明，但深渊的回响，已昭示着风暴将至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