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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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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那家牛肉面馆见面吧?”手机里传来低沉的嗓音,算不上好听,但总让贾瑾瑜联想到一些难以宣之于口的事。
“好。”贾瑾瑜回应道。
有时贾瑾瑜根本弄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躯壳以外的声浪震的他心颤,可皮囊内的噪声更让他烦躁。
那是每一次见面时的心跳,是每一次交谈时声带振动的稚嫩,更是离别后复盘时对自己尖锐的谩骂。
如果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用能把人砸昏头的金钱,用强烈的愧疚和强加的责任,用日复一日如同幼象脖颈上的锁链的习惯,把他栓在自己身边,这样的爱算得上爱吗?
贾瑾瑜恨手中无形的链条,更恨舍不得放开这链条的自己。
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吧,他想。
身体里是血液奔涌时密密麻麻的暴雨,玻璃窗外是阳光明媚的朗朗天晴。
贾瑾瑜手背贴着额头,躺在床上。又一次,再一次,翻来覆去反反复复,思绪像蚕丝环绕周身,勒得他的脖子喘不过气。
曾几何时,贾瑾瑜也认为自己手中拿着的是好剧本,虽然比不上镶着珠宝金线的华美剧本,但最起码也应该是一本装订工整的板正剧本。直到演到中途,贾瑾瑜蓦然发现头顶上已经高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等着他走向如命运般的结局。
不对,达摩克利斯之剑降下的死亡太过浩大也太过悲壮,贾瑾瑜自认为自己配不上这种传说史诗的结局,他手中的剧本只是一本破破烂烂的,虎头蛇尾的故事,而他的终点,也只是像千千万万个在红尘里溺毙的人一样,平平淡淡起笔又平平淡淡落幕,跌跌撞撞,徒留一地鸡毛,只能挣得一声叹息却逼不出一滴眼泪。
可悲的情欲和爱啊。
事情要从何说起呢?毛线团的头易找,中途的结却多得让人抓狂。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无是处。
尽管他自幼以来都是众人眼中的好学生,好男人,但他也经受着数不胜数的压力。
他曾一度想要去死,又被陈时应拉回来,抚平他的焦虑,然后陪伴他无数个日日夜夜。
他早就离不开他了。
贾瑾瑜摇摇头,试图驱散脑内的思绪,时间已经是傍晚,他用手肘撑起身,走过卧室到门前密密麻麻的杂物,披上大衣,走下楼,看着发来的地址,走向地铁。
地铁上,贾瑾瑜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十年前大一时第一次见到陈时应的场景,那是在分配宿舍时。宿舍是四人间,贾瑾瑜和陈时应正好相邻,贾瑾瑜一回头就能看见陈时应的脸。
陈时应算不上特别帅气,但他眉毛很浓,眼睛睁的很大,鼻梁高挺,嘴唇粉粉嫩嫩的,看起来很有少年气,又给人一种淡淡的侵略感,正好是贾瑾瑜喜欢的类型。
就像俗套的一见钟情的戏码,贾瑾瑜恬不知耻地在没搞明白他的性向,没看清他的性格之前无声无息地爱上了他,随后愈演愈烈。
大学时的陈时应还很青涩,像尚未完全褪去青绿色的红苹果,贾瑾瑜时常妄想能咬下这颗果实,口感一定是生生脆脆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带着酸和若隐若现却不可忽略的甜。
地铁穿过隧道,传来钢铁与钢铁摩擦的声音,轰隆隆地响个不停。
手机微微振动,贾瑾瑜掏出手机。
“还没到吗?”这是陈时应发出的信息。
“快了。”
陈时应总是这么耐不住寂寞,不过贾瑾瑜也喜欢他的这种活泼,看到陈时应,贾瑾瑜麻木的心脏也能再跳几次。
不消几分钟,随着地铁到站,贾瑾瑜走出地铁,踏着夕阳,走到一家普通的,廉价的苍蝇小馆。
陈时应早已落座,此时正对付着一碗面。
在他的对面,是另一碗普通的牛肉面,菜单上店长推荐里最廉价的那款。
贾瑾瑜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男人。即使已经许久未见,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印记,陈时应的脸一月一月地从带点稚气的干净到如今的满脸胡渣,每一次见面时总给贾瑾瑜一种物是人非之感,但初次见面时的情感,依旧绵延地灼得他生疼。
“好久不见。”贾瑾瑜说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声带的抖动,气流从口腔里钻出。面对陈时应时,贾瑾瑜总不自觉地心跳加快。
“好久不见。”对面的男人嘴里塞着面条,发出的声音略显模糊。
贾瑾瑜妄想听到了典雅的留声机里传来的旧时代歌颂青春的音乐声,贾瑾瑜感受到一种安定感。
“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陈时应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光是应酬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世道难熬啊。”贾瑾瑜叹气。
“不过你比我还是好多了,没有女朋友,没有房贷车贷,最重要的是,有一份高薪的好工作。”陈时应看着贾瑾瑜,语气平平淡淡,带点委屈,但贾瑾瑜愣是从中听到了小狗哀求主人的缱绻的意味。
“你老了就享福喽!哪像我,到时候要被养老院护工扇巴掌。”贾瑾瑜笑了笑,直视着陈时应。贾瑾瑜此时发现,陈时应的衬衫正好有两颗未系上,露出了他的锁骨,这总让贾瑾瑜联想到陈时应白花花的□□。
贾瑾瑜无法停止妄想,脑内的妄想就像穿上了红舞鞋,一刻不停地开始起舞。
“哪里!老了会怎么样还尚未可知,现在却还得靠你接济。”陈时应悲凉地笑了。
贾瑾瑜妄想他在陈时应的肌肤上留下齿痕,妄想陈时应在他的□□流下屈辱的泪水,妄想陈时应带着哭腔的嗓音发出喘息。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贾瑾瑜忍不住唾弃自己,真贱啊,像一条只会发情的公狗。
“工作高薪但也很累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老年呢。说不定到时候甚至走不到被护工扇巴掌的时候。”
“唉,世道不易啊。”陈时应叹出一口气。
面条不知不觉间快吃完了,但贾瑾瑜竟然回忆不起面条的滋味。
“买单!”贾瑾瑜知道陈时应没钱,即使有,至少也不应该把钱花到像他一样卑劣的人身上。
“你什么时候愿意陪我睡觉?认真的那种。”贾瑾瑜用手肘捅了捅陈时应,脸上带笑。
贾瑾瑜喜欢陈时应,这件事陈时应很久之前就心知肚明,索性贾瑾瑜也不掩饰下去,爱一直闷在心里,心就会承受不住爱的压力,搞得千疮百孔,不如释放出来,坦坦荡荡,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贾瑾瑜知道,这句话的回答通常是“下辈子吧。”或“不知道。”
“今天。”陈时应的回答出乎贾瑾瑜的意料。
一阵巨大的快感涌入贾瑾瑜脑海,直教得他脑袋晕晕乎乎,找不着南北。
贾瑾瑜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家,迷迷糊糊之间,贾瑾瑜已经牵着陈时应走进了自己家卧室的房门。
陈时应已经配合着脱下衬衫,脱下鞋子,脱下裤子,直到□□。
贾瑾瑜略有些惊讶。
“我先去洗个澡。”贾瑾瑜好像从陈时应的脸上看到他少年时的可怜可爱。
贾瑾瑜听着浴室的水声,内心不自觉地躁动。
巨大的欲望攥住他的大脑,他不想再去思考这背后的原因,思考是诱惑的苦果,只有专心此刻的欲望,才能留在伊甸园。
贾瑾瑜听着水声,花洒里的水好像黑色的石油状欲望砸进他的心里,激情逐渐吞噬了他的理智。
贾瑾瑜忍不住打开浴室的门。
水汽氤氲,陈时应脸上带着一丝错愕,一丝了然。
如同妄想一样,贾瑾瑜咬住陈时应的肌肤,留下红色的齿痕,陈时应发出呜咽声,缠绵而纯真,贾瑾瑜知道这是陈时应的第一次。
如同妄想一样,陈时应的的确确留下生理性的泪水,脸上红得能滴血。
浴室里的水蒸气使贾瑾瑜感到窒息,理智的最后一道阀门早已决堤。
贾瑾瑜咬着陈时应健壮的□□,舌尖舔舐着留下的齿痕,陈时应控制不住地应着他的节奏颤抖,哽咽,最后昏迷。
贾瑾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当他理智回归时,眼前的陈时应已经破破烂烂,满身齿痕,窗外传来清晨的蝉鸣。
贾瑾瑜唾弃自己,他恨有关自己的一切,性向,情欲,身体,但也禁不住地生出快感,幸福感,和支配感,就像在空白画纸上肆意挥洒的画家。
多想时间永远驻足在此时此刻,贾瑾瑜妄想。耳边却传来陈时应起伏的呼吸声,提醒着贾瑾瑜现实里时间无时不刻的奔走。
贾瑾瑜知道陈时应是出于愧疚。
陈时应愧疚于贾瑾瑜自大学时的单方面支持,愧疚于贾瑾瑜十年来的爱而无果,愧疚于贾瑾瑜的爱恨情仇皆因他而动。
陈时应从来不会也从来不应和他有纠葛,这是撰写在DNA里的生物本能,即使身体之间已经负距离,但是心脏却依然隔着两层骨肉。
贾瑾瑜一直很清醒。
贾瑾瑜起身下楼,买下陈时应爱吃的香辣牛肉包和自己的香菇青菜包,之后贾瑾瑜回家,在床头柜上放下一万的现金和两个用塑料袋装着的牛肉包,轻轻地离开了卧室。
贾瑾瑜不敢看床上人的脸。
这是一场错误,贾瑾瑜痛恨自己用金钱和情感胁迫陈时应付出,痛恨自己玷污了陈时应却忍不住生出快感。
贾瑾瑜强迫自己的脑袋想着代码和算法,作为南兴的开发岗,贾瑾瑜还不能掉链子。
贾瑾瑜很擅长处理自己的情绪,他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法门,只需要再一次在脑内杀掉自己,全新的自己就能舍弃过去,清清爽爽地重新来过。
按下扳机,一声清脆的枪响,重新来过。
鲜血洗刷了贾瑾瑜的罪孽,火药的硝烟味把肺部的水汽呛出去,干爽的空气重回肺部。
贾瑾瑜在工位上坐下,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贾瑾瑜一直很清醒。
傍晚,贾瑾瑜回到家中,打开灯,发现杂物早已清理干净,空间显得宽敞许多。回到卧室,床头柜上早已空空荡荡,贾瑾瑜知道陈时应已经拿走了那些东西。
贾瑾瑜走进浴室,开始洗澡。他总忍不住地回忆和陈时应□□时的快感,空气中似乎传来陈时应低沉的喘息声。贾瑾瑜明白,这是情景记忆,人在特定场所情不自禁联想到特定事件的能力。
贾瑾瑜忍不住起了反应。
一声枪响。
贾瑾瑜回到卧室,心脏剧烈跳动,脑内的兴奋挥之不去。
贾瑾瑜不知自己何时睡去。
贾瑾瑜不知自己是否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