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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茶楼琵琶声 ...

  •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虞雪谏已经抱着琵琶坐在了茶楼二楼的窗边。这是城里最老的"听雨轩",木楼梯踩上去总会吱呀作响。她轻轻拨动琴弦试音,看着楼下早市渐渐热闹起来。

      "雪谏姑娘,今日还是龙井?"掌柜老周端着茶盘走过来,盘子里摆着她惯用的冰瓷茶杯。

      "谢谢周叔。"她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壁上熟悉的裂纹。这是祖父留下的杯子,每次弹琴前她都要用它喝口茶。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虞雪谏探头看去,一个衣衫破烂的小男孩撞翻了糖画摊子,正被摊主揪着耳朵骂。她皱了皱眉,正准备下楼劝解,却见一个穿灰袍的男子已经蹲在了孩子面前。

      那人从袖中掏出几个铜钱递给摊主,又摸了摸男孩的头。阳光照在他身上,虞雪谏注意到他的手指格外修长白皙,像是常年不见天日。

      琴声响起时,那男子抬头望了过来。虞雪谏这才看清他的脸——轮廓分明,却透着一种不自然的苍白。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色,像是结了一层薄冰。

      曲子弹到一半,异变突生。

      一个黑影从房梁上扑下,寒光直刺虞雪谏咽喉。她本能地往后仰,椅子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就在匕首即将刺中的瞬间,一只苍白的手突然横在她面前,稳稳抓住了刀刃。

      血滴在琵琶上,却没有流下来——那些血珠在弦上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发出轻微的脆响。

      "小心。"灰袍男子低声说,声音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传来。刺客见状立刻挣脱后退,翻窗消失在街巷中。

      茶楼里乱作一团。虞雪谏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冰瓷杯不知何时已经摔在地上,碎成了三瓣。

      "你的手..."她看向救命恩人,却发现他掌心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几粒冰渣。

      男子弯腰捡起最大的那块瓷片,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奇怪的是,碎片边缘开始慢慢变得圆润,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修复着。

      "我叫烬瓷。"他说着将修复好的瓷片递还给她,"这杯子对你很重要?"

      虞雪谏点点头,接过瓷片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那一瞬间,她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漫天大雪中,一个背影孤独地站在冰湖中央。

      "你..."她猛地缩回手,瓷片又掉在了地上。

      烬瓷的眼神变了。他慢慢蹲下身,这次没有去捡碎片,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块形状不规则的透明薄片,像是某种晶体。

      "我可以帮你修好它。"他说,"但需要一些时间。"

      茶楼外传来急促的哨声,是城防营的人在搜捕刺客。烬瓷皱了皱眉,突然将布包塞进她手里。

      "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说完,他转身走向后门,灰袍很快隐没在晨雾中。

      虞雪谏打开布包,里面除了那些晶体,还有一小块冰。奇怪的是,这么热的天气,冰块却没有融化的迹象。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茶楼屋顶上,一只金属制成的蝴蝶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它的翅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翅尖刻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符号——洗月司的标记。

      晨雾还未散尽,虞雪谏已经蹲在茶楼后院的井边洗起了衣服。木盆里的水冰凉刺骨,冻得她手指发红。老周说过很多次可以雇个洗衣妇,但她总说喜欢自己动手——这样能听见街坊们的闲谈,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听说了吗?西市昨儿又丢了个孩子。"卖豆腐的张婶压低声音,"这都第三个了。"

      "嘘,小点声。"隔壁布庄的王婆子紧张地左右看看,"我女婿在衙门当差,说那些孩子最后出现的地方,都有人看见过蓝眼睛的人..."

      虞雪谏拧衣服的手顿了顿。蓝眼睛?昨天那个叫烬瓷的男人,眼睛在阳光下确实泛着淡淡的蓝色。

      "雪谏姑娘!"老周的声音从前堂传来,"你昨天摔碎的杯子,我让阿福去请城东的锔瓷匠了,他说..."

      "不用了周叔。"虞雪谏擦干手,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布包,"有人答应帮我修。"

      老周眯眼看了看那些透明薄片,突然脸色大变:"这、这是冰晶砂?你从哪得来的?"

      "昨天救我的那个人给的。"虞雪谏小心地包好布包,"怎么了?"

      老周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摇摇头:"这玩意金贵得很,据说只有洗月司的大人们才用得起。"他顿了顿,"那人长什么样?"

      虞雪谏正要回答,后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两人赶过去,发现是阿福摔在了地上,身边散落着几块瓷片。

      "对、对不起..."十五岁的阿福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我想帮雪谏姐姐把杯子拼好..."

      虞雪谏蹲下身帮他捡碎片,突然发现阿福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的。

      "这是怎么弄的?"她皱眉问道。

      阿福慌张地拉下袖子:"昨、昨天削梨不小心..."

      老周叹了口气:"这孩子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前天半夜我还看见他在后院发呆,叫他都听不见。"

      虞雪谏若有所思地看着阿福。她记得前天晚上月亮特别亮,自己睡不着起来弹琴时,好像确实听见后院有动静。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茶楼二楼的雅座上。虞雪谏小心地摆弄着那些冰晶砂,试图把碎成三瓣的杯子粘起来。可不管她怎么尝试,那些透明的颗粒就是不听话。

      "要先用雪水浸泡。"

      虞雪谏吓了一跳,抬头看见烬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桌前。今天他换了件深灰色的长衫,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雪水?"虞雪谏疑惑地问。

      烬瓷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高山上的雪,融化后密封三年。"他倒了几滴在冰晶砂上,那些颗粒立刻像活过来一样,开始缓慢蠕动。

      虞雪谏看得入神,没注意到烬瓷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琵琶上。

      "《烬天谣》..."他突然说,"你会弹全本?"

      虞雪谏惊讶地抬头:"你知道这曲子?祖父说这是我们家祖传的,外面没人会弹。"

      烬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前半段指法不对。"他伸手轻轻拨动琴弦,"这里应该是轮指,不是扫弦。"

      奇怪的是,他拨弦的手法与虞雪谏祖父教的一模一样——那种特殊的揉弦方式,连教琴的老师傅都不会。

      "你..."虞雪谏刚要追问,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她探头看去,只见几个穿靛蓝色官服的人正在街对面盘查商铺。

      "洗月司的人..."烬瓷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他迅速收起桌上的冰晶砂:"明天这个时候,我带工具来修杯子。"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虞雪谏叫住他,"你住在哪?万一..."

      烬瓷回头看了她一眼,冰蓝色的眼睛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城南的旧瓷窑。"他顿了顿,"如果日落时看见窑顶冒白烟,就是我不在。"

      虞雪谏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傍晚时分,虞雪谏抱着买来的布料往家走。路过西市时,她注意到几个洗月司的人正在张贴告示。凑近一看,是悬赏寻找失踪孩子的消息。

      "别看了,没用的。"卖糖人的老刘叹了口气,"我孙子半个月前就不见了,那些大人..."他突然压低声音,"他们说孩子是被瓷器精勾走的。"

      "瓷器精?"虞雪谏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就是那些会动的瓷偶啊!"老刘神神秘秘地说,"我老伴说,半夜听见街上有'咔嗒咔嗒'的声音,从门缝看见一个白瓷娃娃在走路..."

      虞雪谏正想追问,突然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衣角。转身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个破旧的布娃娃。

      "姐姐..."小女孩怯生生地说,"你能帮我找找娘亲吗?她说去买糖,让我在这儿等..."

      虞雪谏蹲下身:"你娘亲长什么样?"

      "穿蓝裙子,眼睛下面有颗痣。"小女孩指了指西市尽头,"她说去那家新开的糖果铺..."

      虞雪谏皱眉。西市尽头根本没有糖果铺,只有一家常年关门的棺材店。

      "你叫什么名字?"

      "小荷。"小女孩突然压低声音,"姐姐,那个蓝眼睛的叔叔一直在看你。"

      虞雪谏猛地回头,只见街角闪过一道灰色身影。等她再转回来时,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布娃娃,摸上去冰凉刺骨,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当晚,虞雪谏辗转难眠。她起身点亮油灯,发现下午买的布料上不知何时沾了几滴暗红色的痕迹。凑近一闻,有股淡淡的铁锈味。

      窗外传来"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瓦片。虞雪谏轻轻推开窗户,月光下,她看见茶楼屋顶上蹲着几个白色的影子——那是一些巴掌大的瓷偶,正机械地转动着脑袋,像是在搜寻什么。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瓷偶的脸,竟然和失踪的孩子有几分相似。

      突然,一个瓷偶猛地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虞雪谏倒吸一口冷气,赶紧关上窗户。等她再透过窗缝往外看时,那些瓷偶已经不见了,只有一片白色的羽毛缓缓飘落。

      她捡起羽毛,发现上面用极细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不要相信修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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