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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香辣鱼和狗小偷 ...

  •   “这季节的鱼最肥。”程秀娘从菜市回来,扯着嗓子笑,“我一狠心,买了二十条大青鱼,鱼肚里都是油!”

      她吩咐几人提水先剖鱼,清洗、刮鳞、去内脏,一连串热闹响动在灶间回荡。鱼血混着冷水流进地沟,带着些腥味,浓烈鲜活,又养了几条在缸里预备着明天吃。

      “这么多鱼做啥?”马义吓了一跳,“炸也炸不完。”

      “红烧、清炖、煎酥、裹粉炸……”程秀娘指点如飞,“再来两条做鱼丸,剩下的晒成鱼干,过两天拿来煮萝卜……”

      唐叶站在一旁看了一圈,忽然开口:“秀娘姐,要不试试做‘烤鱼’?”

      “烤鱼?那有啥好吃的,就吃个咸口。”程秀娘有些不解。

      “不是咱们这边穿成串的那种。”唐叶蹲下来,用筷子在地上画了个大铁盘,“是一整条鱼,腌好了烤,再放进铁锅里炖辣酱汤,底下铺豆皮、豆腐、藕片、莴苣……鱼吃完还能涮菜。”

      程秀娘眼一亮:“听着就好!咋做?”

      “我们来试试,我没做过,只是听说过。”唐叶仔细回忆着以前吃过的烤鱼,“把鱼处理干净,从中间剖开,平放,划上几道,下面垫上菜……”

      第二日,伙房特地找老工头糊了个一个平底炭炉,程秀娘根据唐叶的说法,先将鱼烤至焦香,再放入特调酱汁炖煮,热气滚滚,辣香扑鼻。又切豆皮、莴苣、土豆片,一层层铺在锅底,淋上酱汁收浓,火候一到,整锅烤鱼香辣四溢,油光发亮。

      马义口水直流,“一锅顶五菜啊!”

      “要是有小吊炉,还可以一直加热,涮菜吃”,唐叶擦擦汗,试了五条鱼才做出来,不过味道只有自己吃过的五分像。

      众人围着尝了一口,辣中带香,鱼皮酥脆,鱼肉入味,再夹一口下面的菜,吸饱了汤汁,唇齿生津,都连连点头,就是火候不对,有些焦,部分没有入味。

      正热火朝天地忙着新菜,孙满却从库房气冲冲跑来:“不行了!咱们的鱼被耗子咬了两条!”他提着个破筐,底下还躺着几条半边鱼肚都空了的青鱼,咬痕清晰。

      “缸口都封得好好的,哪来的耗子?”刘正也皱眉。

      “是老鼠精!”孙满气不打一处来,“我瞥见一眼,看着快赶上猫了,滑得跟泥鳅似的,不知道吃了咱们多少粮食——今天晚上我就下套子,非把它抓出来!”

      “我帮你!”卞平兴致勃勃,“我还会做老鼠夹子!”

      夜幕低垂,伙房后院灯笼挂起,火光映得一片明亮。孙满撸起袖子,带着柱子他们几个小的,在仓房附近张罗陷阱。

      “老鼠嘴刁得很,不能用普通夹子。”他一边摆弄,一边念叨,“咱用炖鱼的汤汁拌点糙米,香得它魂儿都飞。”

      “这边我来布网。”马义也加入进来,举着绳子,“万一是大个子耗子,跑得快。”

      “我觉得你们是玩得挺高兴的。”程秀娘叉着腰看他们忙活,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却也带了笑。

      直到三更。

      “咚——!!!”

      一声闷响从后院仓房传来,紧接着是“哐啷”一阵乱响。

      “快!灯笼拿上!”孙满第一个冲出去,后头马义提着火把跟上。等人一赶到陷阱边,就看见铁夹子正扣着个什么鼓鼓囊囊的包袱,上头缠着几根破麻绳,边缘隐约还带着斜月下的刀光。

      一只几乎有猫这么大的灰色动物一闪而过。

      “这不是耗子!”马义惊了,“谁家耗子这么大?”

      “别碰!”孙满止住想上前的柱子,仔细一看,“这是什么东西!”

      “快,去请将军!”程秀娘看清以后,脸色也变了。

      不到一炷香,谢珩明已带人赶来。他没穿甲,只披着深青斗篷,一进场便扫了陷阱一眼,神色立刻沉了下来。“带上来。”

      裴晗川跟在身后,皱眉道:“能摸进营地核心伙房,避开夜巡,本事不小。”

      士兵小心翼翼把铁夹上的包袱取下,谢珩明弯腰,亲手揭开那层麻布。众人屏息,只见包袱里是一张粗皮地图和一块刻着“丰州北五营”的令牌。

      “是五营的调符!”马义惊叫,“怎么会在这儿!”

      谢珩明的声音像淬过寒铁,抬眼看向孙满:“你怎么发现的?”

      “是……”孙满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是咱们最近研制烤鱼,鱼被耗子吃了好几条,就连夜设了陷阱。”

      裴晗川茫然:“什么烤鱼?”

      大家齐刷刷看向唐叶。

      唐叶一瞬间有点懵,但也立刻反应过来,紧张地站直:“鱼多……我想做烤鱼……”

      谢珩明盯着她,神色莫测,片刻后收回目光。看向冯百万:“立即封锁伙房及其周边所有出入记录,追查可疑身份,明日午前交名单。”

      “是!”

      “冯百万。”谢珩明略顿,“这事你盯着。若真有人胆敢在我营中做贼……活剐了喂狼。”

      “得令。”

      翌日一早,营中肃杀气氛愈浓。

      天才蒙蒙亮,兵卒尚未操练,便有内营兵轮番进出,将人一队队叫去问话。尤其伙房昨夜闹耗子的几人,首当其冲。

      程秀娘、唐叶、孙满、马义、刘正……统统被叫去临时搭起的营帐中,一一盘问。

      “你昨夜何时睡下?”

      “陷阱是谁安的?”

      “你最近可曾见过生人?”

      一通问下来,几个伙房人几乎被盘得没了脾气。

      “哎?咱都回来了?”孙满揉着腰出来,一脸茫然,“咱还做饭吗?”

      “做。”外头守着的传令兵咬着牙,“后头还有几十人等着排队,查归查,饭不能停。”

      “行吧。”程秀娘一边系围裙一边嘀咕,“不怪他们,咱这可是将军住地,要真出了叛乱,那才叫命都不保。”

      几人没什么心情做饭,胡乱凑合着做出几道菜,蒸熟了米饭,凑合一顿。

      因为一直在排查,来吃饭的人不齐,饭菜就得一直备着,伙房几人到傍晚都没停下来歇着。

      唐叶看着大家疲惫的样子,又看着盆里腌好的鱼料,揉了揉额角,“既然得一直守在这儿,要不还是把烤鱼试出来吧。”

      “还做?”刘正小声道,“昨晚那一出……”

      “正因如此更要做!”唐叶正声,“我们又没犯事儿,况且我们要是停下来不做,不是更奇怪吗?”

      程秀娘一拍案板,点头道:“说得对,越是这时候,越要镇定,咱们能有什么问题?”

      “好嘞!”孙满撸起袖子,“今天高低要把叶子说的那种,烤的、带菜底的做出来!”

      卞平应了一声,“我早上泡的藕片、豆皮、莴苣都能用了,酱、蒜、配料都备好了——”

      唐叶配合着刘正一边把切好的调料整齐摆上案板,又把腌制入味的鱼从缸里捞出,控水、抹酱、塞料,动作利索得很。

      “马义你把铁架子拿来,咱今天改低火慢烤,盯着火。”程秀娘有条不紊的安排起来。

      程秀娘盯着炉边调火,热油滋啦响起,锅中酱香扑鼻。

      “来——泼油!”

      唐叶提起锅勺,滚烫热油朝着香料与辣酱泼去。

      “滋啦——”

      空气中顿时腾起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混着鱼油与青菜、莲藕的甜香,扑鼻而来。几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早前的疲倦竟都淡了些。

      与此同时,帅帐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谢珩明手边摊着厚厚一摞证词,案几被茶渍浸出一圈印痕。他眉头紧蹙,神情冷峻。裴晗川倚在长几边,嘴里叼着根香草,咬得“咯吱咯吱”响。

      温砚白也在一旁细细看着,跟着审了一日,神色疲惫却也没说什么。

      “……这还只是五营同亲卫营,不过四百人。”谢珩明摇了摇手里那页,“若全军都查,咱得盘问万余人——头发都得掉,查到明年都查不完。”

      谢珩明将那沓纸往旁边一推,重新抽出几页摊开,目光凝在最上面的一页。

      是唐叶的。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纸面上,食指关节敲了两下,又顺着字句一笔笔划过去,神情专注到几乎刻薄。

      “做烤鱼……抓耗子……被惊醒……”

      都和他人一致。

      裴晗川凑过去看他手里那一页,挑眉一笑。

      “你还是怀疑她?”他接过那纸,“……倒不是没理由。一个女人,虽然没有惊人厨艺,见识却不似一般人,还识字,哦对,口音既没有乾都味,又不似丰州……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裴晗川摇了摇那页供词,“可她那天哭得也不像装的,你不是让程秀娘盯她了吗?连睡觉都老老实实。”

      “就是太老实了。”他将那页纸拿过来放进证词簿里,眼神沉沉,“她身上有太多解释不通的东西。”顿了顿,“这是边境。”

      裴晗川顿了顿,香草咬断,末端卷起。

      “那让她来一趟?”

      谢珩明略一思索,点头,“换个由头。”

      “那就——”裴晗川眨了眨眼,“她们不是在研制烤鱼?”

      “什么?将军要吃咱们做的烤鱼?”程秀娘惊得差点把锅铲甩出去。

      “是。”关蒙站在门口,“点了你们刚试出来的那种做法,说是想换个口味。”

      “啊?”孙满从灶口探出头,“我们还没试出来呢。”

      “……无碍,烤一个送上去。”关蒙转过头看着唐叶,“麻烦烤好以后,唐姑娘送过去。

      唐叶穿了件干净的浅灰色褂子,跟着王石捧着热腾腾的铜盘,步入帅帐,脚步平稳,却难掩紧张。

      帐中光线明暗交错,谢珩明坐在案后,低头继续看证词,听到脚步声也未抬头,只道:“放下。”

      唐叶将铜盘轻轻搁在一旁矮几上,烤鱼还在“滋啦”作响,香气浓烈得几乎掩住了整间帐中沉默。

      “用什么鱼?”他忽然开口,语气冷淡。

      “……青鱼。”唐叶低声答,“前几日秀娘姐在城东河市挑的,肉厚刺少,适合烤。”

      “料呢?”

      “花椒、姜蒜、酱油、陈醋,加了炭烤之后的香油,用的是炒制过的干辣椒碎……还有几味小料。”

      “谁做的?”

      “是卞平哥调的味道…”

      谢珩明这才抬眸看她一眼,目光在她面上掠过片刻,似真似假地叹道:“倒是越发像天香楼那边的做法了。”

      唐叶心头一紧,低头不语。

      “我记得你那位舅舅……叫叶勇,是吧?”谢珩明语气温和,却让人如坐针毡,“他若真在乾都学艺多年,可识得国师?没跟你们提过?”

      唐叶手心冒汗,咬牙撑住:“……小门小户,学艺也在小店,听说过‘国师’名头,但不认识。”

      裴晗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回答得倒是比那天顺了许多。”

      唐叶抿唇没接话。

      帐中一静,只余鱼肉炭香。

      裴晗川凑过去,端起铜盘尝了一口,眉头微挑,“味道不错。”

      谢珩明似有意无意问道:“你怕我吗?”

      唐叶咬着唇,片刻才低声:“……怕。”

      “为什么?”

      “……将军是兵中魁首,我、我就是个做饭的。”

      谢珩明没再追问,沉默了片刻,道:“你走吧。”

      唐叶越发紧张,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来的路上,她其实反复想过,要不要把心里那点猜测说出来。但真到了帅帐,面对谢珩明和裴晗川两个上位者——她嗓子眼发干,腿都有点软。

      她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谢珩明疑惑地看她一眼,道:“还有事?”

      唐叶咬了咬牙,忽地“扑通”一声跪下了。

      以前她真不理解电视剧里古人怎么动不动就下跪,现在她明白了——这时候,跪下真的很顺腿,比说话还快一步。

      “将军,我有事想说。”她开了口,话一出来就收不住了,像豆子倒在竹筐里,“其实昨晚的事……我觉得不对。”

      她一口气说起来,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越说越顺:“这世上的耗子一般不吃鱼,这些鱼刚杀了,虽有腥气,但都放在明面上。要是寻常耗子,是不敢靠近的,而且鱼肚子是最嫩的地方,连吃三条,还都挑肚子掏空,说明这是专门挑着吃。”

      她抬起头,眼神明亮,语气笃定:“我们现在驻地在城外,日日夜夜有士兵巡逻,就算真有耗子,也是些沙鼠,草籽都吃不饱,哪来的胆子偷鱼?不过孙满和马义说他们看见了,那东西皮是灰的,个头也不小,所以不是耗子,我猜是有人养的东西,能使唤的那种,比如狗。”

      她小心翼翼道:“所以……查人可能查不到,是狗在做事。”

      灯芯“噼啪”地炸开一星火星,帐中静得出奇,只有唐叶的声音在回荡。

      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裴晗川面上笑意早已不见,腾地起身,一掌按在案几上。

      “……”他低声道,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灰狗。”

      谢珩明眸色沉沉,手指缓缓摩挲着案角,冷声补了一句:“极通人性。半夜能钻墙,能咬断绳索,能偷换口信……若是它们潜进来了,那就不是探路——是接应。”

      温砚白接过话,语气仍旧温文尔雅,“如此看来,这几日的骚扰,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动作,昨夜才开始。灰狗一旦进了营,便不是送信这么简单。它嗅觉极敏,识得气味、熟路径,只需少量训练,便能反复穿行营地而不被察觉。”

      “若有人提前埋了包裹,或者从内部为它留了空隙——”他顿了顿,眼神落在那个包裹上,“便可反复来回。”

      谢珩明一掌按下,瓷盏颤了颤,“周柏!”他沉声喊道。

      “从现在起,重新点查粮仓与军械,每一袋都翻,每一杆都验,连麻绳都不能放过。马厩、帅帐、传令所,彻查一次。再调二营、三营士卒,今晚改驻东侧,哨兵换岗提前一刻钟。”

      周柏领命而去,帐中沉默片刻。

      温砚白缓缓转向唐叶,目光温和,但带着一丝异样的审视。“你为何会想到这些?”

      唐叶心里一跳,却不敢避开,心里嘀咕,在现代,狗甚至能被训练打麻将了,偷点儿东西算什么。

      “……我也只是猜的。家里以前养狗,老偷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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