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罐罐》两只皮

6、第 6 章

　　陈今要到了服务生的联系方式。

　　陆应倬买单时主动提及，让女服务生少了许多尴尬，自然而然交换了号码，陈今收回手机时问：“所以你们不招兼职？”

　　女服务生说是的。

　　同时表明如果有，一定会和他打招呼。

　　“谢谢。”

　　陈今又冲人笑。

　　离开路上，陆应倬和陈今绕餐厅外走了走。
　　这边坐落在一个生态公园旁，天晴，冬日的草皮经过养护和特殊处理依旧常绿。

　　两个人并肩，隔着不远不近的客气距离，多是陈今问问这个问问那个。

　　或许是说开了一些事情。

　　陈今不炸毛了，一向热情的性子显露端倪。

　　眼看还有一百米就要到停车坪。
　　陈今不再放慢脚步等接公务电话的陆应倬，他去木长椅坐下，双手插兜，闭上眼睛仰起头吹冷风，试图缓解晕碳反应。

　　安安静静的。

　　忽然……

　　小腹有了一阵动静。
　　轻轻的，从左边到右边缓慢的一个滑动——像极了骤然跃出水面摆尾的小游鱼。

　　陆应倬挂断电话走去。

　　正好看见陈今低着头发愣。

　　陆应倬走近说：“公司还有个重要会议，先送你回摄影馆。”

　　陈今抬头看他。

　　陆应倬被他明晃晃的灼热视线吸引，下意识问：“怎么了？”

　　陈今心脏狂跳，无法平静下来。
　　他站起来说了句没事，往停车位的方向走，这下成了陆应倬跟着他，看着他充满心事的背影。

　　又过去二十米。

　　陈今停下脚步，转身走来。

　　陆应倬一直注意他的动作，也隔着一步远的距离，站定，一副等他说话的样子。

　　陈今咬咬牙。

　　“……你儿子刚动了一下。”

　　陆应倬：“嗯？”

　　陈今看他眼神疑惑完又滞了一瞬，觉得稀奇。
　　情绪覆盖情绪，他突然笑了一下，大大方方拉陆应倬的手，放口袋的那只手把衣服撩开，给某人提供摸肚服务。

　　一秒。

　　两秒。

　　“得，不给你面子。”
　　陈今发现没戏，也不想自己尴尬，甩开手就走。

　　陆应倬：“……”

　　这不是他第一次摸陈今肚子。

　　第一次，陈今去办公室找他负责的时候，他也曾细致入微地打量过小家伙目前的生长状态，那还只是一个小小鼓突起来的圆。

　　只像是陈今吃多了的两口饭。

　　陆应倬意识到一件事——
　　刚才或许是小家伙的第一次胎动。

　　他走向陈今，面前人已然大咧咧占了他先前车内的位置，躺得惬意，一个灵活起身，托着下巴和司机聊天，“保安让你们直接停那儿？”

　　“对的。”

　　司机点头。

　　陈今见陆应倬上车，当即结束和司机搭话，说：“我午休还没到时间，你要忙的话，可以先去你公司。”

　　“去摄影馆。”
　　陆应倬直接做了决定。
　　他欲从置物箱拿东西，陈今一看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双手帮他翻拿了出来上方笔记本电脑和一份透明文件。

　　“这个？”

　　陆应倬接过便开始忙，不再多言。

　　陈今虽然是个能聊的，但也分场合，现只打算安安静静玩儿手机。

　　这几天主业事多。
　　他没跑外卖单子，只习惯性多看两眼附近的商单，不少呢。
　　陈今心里叹气，想着还不如骑车上班，路上还能挣点，可逛着逛着单，他看到未提现额里多了好几笔打赏。

　　其中有个专送，支付宝到账的，二百块，备注小费。

　　财神！

　　陈今之前都没发现。

　　他一看是上次陆氏集团员工家里的一个急件，保价高，单主签收态度其实一般般。
　　没想到竟然有后续。

　　“傻乐什么？”

　　陆应倬冷不伶仃问他。

　　陈今一抬头，见还有两个路口都到摄影馆了。
　　他哦了一声，把刚才的小费界面给他看，“你们公司员工太大气了，真的，一出手打赏就是二百——”

　　陆应倬轻瞥了眼他屏幕，“有个好消息。”

　　“啥？”

　　陈今隔两秒反应过来。
　　拿回手机扒拉消息，对面电话都打过来了，他秒接：“喂艾姐？”

　　“有时间没？”

　　“有什么事儿您说。”陈今很久没去咖啡店轮班了，去也是周末，他赶忙问：“是不是店里做活动忙，晚一点行吗？我三点半左右过去。”

　　“没不是。”

　　那头是时有时无的交谈声。
　　美甲片在点单机器上哒哒哒的脆响，老板娘继续问：“你还在一直在找活儿干吗？”

　　“在的。”

　　陈今背都挺直了。

　　“是这样——”
　　“我闺蜜是个小富婆，最近准备入驻线下品牌店，这周末开业。”老板娘诶了一声问他：“你之前是不是在K.D十一楼那家面包店打过工？”

　　陈今笑，“这您都知道？”

　　“同城的短视频刷到过你，那店长拿你宣传，你不知道？”
　　老板娘笑了说正事：“我朋友店里还缺个导购，她要求高，目前面试的都不怎么满意，短期高薪轮班，推你明天去面试要不要？”

　　“好！”

　　陈今马不停蹄答应，“这个周末我双休，对，有时间，不够的话我请假，好，谢谢姐！”

　　陆应倬处理着工作。

　　该听的，一句没落下。

　　陈今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第一件事就点开了购物软件，划拉到下面某个分组全部选中，一看金额三千二，想都不想直接单手结算付款。

　　陆应倬看到了。

　　除了几件衣服外套裤子，还有……护肤品？

　　陆应倬抬眼看陈今平滑的皮肤，自一侧口袋拎出手机，没有银行卡的扣款记录。

　　陈今用的自己的钱。
　　他目前为止最大方的一笔消费，是用来装扮自己。

　　摄影馆到了。

　　陈今心情非常好，下车之前还拍了下陆应倬的腿，“饭很好吃，谢了——拜拜！”

　　“有事联系。”
　　陆应倬对他说。

　　陈今摆摆手走了。

　　目送人进入园区，陆应倬点开邮件箱。
　　这时口袋震动，他拿出一看，上面显示着三个字——“陆安阑”。

　　挂断又起，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来。

　　对面没有任何等待的耐心。

　　陆应倬按下锁屏键，语调回归正常冷淡：“回集团。”

　　“好的陆总。”

　　……

　　今天有外景拍摄。

　　陈今需要跟顾客和主摄的状态。
　　收工后，他帮着道具和器材那边协调好，才有时间在原地蹲了一下，捶打两下腿脚。

　　他现在动不动就累。

　　真特么娇气。

　　周绮语拎起包走来，看到他便嘱咐：“你跟小于的车回家。”

　　“行。”
　　陈今站起来。
　　他撑着道具箱子挥手，看她鞋子从平底雪地靴换成豹纹小细跟，他看不远处停着的大奔，对她笑：“和姐夫约会开心，拜拜姐！”

　　周绮语也和他挥手。

　　陈今转了转脖子，活动了一下手臂。
　　监工所有设备打包带走，他坐上同事的车，到距离家一条街外停下来，和同事道别：“走了各位——”

　　“拜拜小陈哥。”

　　“拜拜拜拜……

　　陈今挎着包下车，踩下去的时候有点腿软，他嘶一声。

　　“……这才多大运动量？”
　　他嘀咕那么一句两句。

　　家里还有肉，陈今去菜市场买了点蔬菜和葱蒜佐料。
　　回去路上也有共享电动车，可能是脑袋抽风了，他较劲似的看都不看一眼，一路走过人行道一条街。

　　进家门之前。

　　陈今给曾芸发了条语音，“妈，我这周真回不去了。”

　　“等我忙完这一阵，还有，我给爸打电话没接，你和他说啊。”

　　曾芸没回。

　　陈今知道她这个点没在家。
　　他洗了手，煮饭烧汤炒菜，给自己搞了个两菜一汤。

　　五点半收工，算早的。

　　做完饭吃了个精光。

　　陈今穿着棉裤躺木沙发上，刷关注的穿搭博主。
　　肚子撑了，他在屋子里溜达一圈，从衣柜一大堆拾掇整齐的衣物中翻找，把明天面试要穿的拿出来。

　　裤子衣服都有点折痕，皱巴，他拿去阳台用房东遗留下来的熨斗烫了一下。

　　洗漱完。

　　陈今拿了个上次菜市场买来的苹果啃啃，出奇的甜脆。
　　他在床上盘起腿，单手给咖啡店老板娘回消息：「不远不远，我明早九点必到。」

　　老板娘和他说：「走个过场，我给她看照片了，内定了哈。」

　　陈今哼哼笑。
　　放下手机继续啃苹果。

　　离过年也就两个月不到，他得给爸妈买东西，能多挣点是一点。

　　.

　　.

　　第二天面试。

　　陈今直接起了个大早。

　　他刮了原本就没有几根的胡子，洗完脸，擦了个水，随意打了个底——他技术就比较一般了，除了粉底家里只有眼线眉粉和阴影，他专业化妆师同事也说，男孩子不用浓妆艳抹，尤其他这样的，这两样足够。

　　陈今随意抓了个偏分。

　　套上衣服，拎起钥匙，背起软皮包出了门。

　　约在了店里面试。
　　面试的地方和陈今兼职的咖啡店很近，一栋商业楼前后街的距离，他直接把电动车停在老地方，锁好，长腿一跨下来。

　　“前方左转五十米，到达目的地。”

　　导航提示。

　　陈今关了手机。

　　走过距离，一拐角入眼便是门头。

　　杏色不明显浮雕底牌上，立体浓郁的墨黑色简约字体。
　　这门头很低调，却也洋气，引人注目就是崭新，也不像别的服装店那样龙飞凤舞，只写着板正的一个“QIU”。

　　没营业，也没锁。

　　陈今推门进去。

　　一抬眼，店内有四层，整个都被包了下来。
　　货物还没入场，每层光衣橱展示就有近百个，香味也很好闻，不知道做过什么处理，给人一种大脑清醒的感觉。

　　陈今来之前做了功课。

　　这家店主营业务是女装，实际上有很多分线。
　　从鞋子到成衣，再到配件市场都做得不错，不少明星网红被扒过私下有同款。

　　他昨晚还意外发现，自己也买过这家店的衣服。

　　设计师很有想法。
　　做了大几条系列线——
　　女装从日常上下装到成衣都有，男装只做基础款，版型却出奇的好。

　　QIU整个线上粉丝盘不算大，四十来万。
　　回头率和好评却很高，网店曾开设半年不到，靠着漂亮的实际订单成交数，一举冲到了四个冠的等级，吊打同一起跑线所有商铺。

　　唯一的缺点。

　　就是上新速度慢了点。

　　一次性上新品类多，按季度算。
　　最基础的T恤价格在三百左右浮动，不算便宜。
　　这几年公认的行业不景气，除了基本的费率，QIU在不同平台，都做到了几个季度活动第一的成交率。

　　陈今是很期待的。

　　看到工作环境，更加有种天降福运的感觉。

　　短期高薪。

　　还有公交地铁到家门口。

　　这不比送外卖舒服？

　　陈今往约定好的四层走。
　　上着楼梯，又感受到下腹隐隐约约的浮动，他今儿心情好，还摸了下肚子，懒得计较小崽子开始刷存在感冒泡。

　　正常。

　　陆应倬给他推了产科医生和苏诃的联系方式。
　　人家都说四个多月了，胎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让他放平心态适应一下，不难受就行。

　　陈今也就没管了。

　　他越靠近四层，越听见有人陆陆续续说话的声音。
　　踏上最后几个台阶，看到人影，陈今便自觉弯了一点腰，打招呼：“你好——”

　　“我来面试。”

　　里面四个人一起回头。

　　两男两女，其中不乏有长相优越的，陈今一个个行注目礼，点头。

　　出于眼力见儿——

　　他首要聚焦到柜台主位上。
　　女人裸唇杏颊，头戴冷帽、身着一字领白羊毛衫，雪白锁骨肩头半露，真牛皮靴前后交叠坐在高凳上。

　　有点冷脸。

　　陈今见的人多了，知道和他这种特意包装的不一样，他新老板是钱养出来的美人儿。

　　不过还好。

　　一路以来，他的贵人多是对他释放善意的女性。

　　陈今准备主动打招呼。

　　美人儿冷着的脸忽然变了一下。
　　她细嫩的手抵着唇，思考了两秒，指着他，仿佛饱含期待地问：“……陈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