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水行舟（探案）》木青绿

5、得救

　　嘉佑六年正月二十四日，夜。
　　淮阳王家，正厅内放着一个大红棺材。
　　江归晚又一次换上了那身红嫁衣，她的双手双脚被绑着，嘴也被缠着。
　　两个家丁将她打横抬起来朝着棺材内放去。
　　周围的人无人在意她的挣扎。
　　她脸上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滑落。
　　“盖棺！”
　　旁边的主事人一声令下，围在棺材旁边的家丁便一起将棺盖抬起来盖上。
　　紧接着便拿起铁锤、钉子将棺盖死死钉住。
　　江归晚在棺材内，拼命地挣扎。
　　她内心恐惧到了极点，可依旧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棺材被钉好，便被抬出了王家朝着陵墓走去。
　　江归晚想要在里面弄出些动静，让外面的人听到，若是运气好还能被救下来。
　　可是外面锣鼓喧天，她弄出的这点声响很容易就被掩盖了。
　　在去往陵墓的这一路，她将自己过往十九年的生活复盘了一遍。
　　她自问自己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甚至还经常做一些扶危救困的好事。
　　可为什么老天要让她经历这些苦难？
　　她这一次真的就要这样死了吗？
　　她若是死了，哥哥回来看不到她，该有多着急。
　　以后这世上就只剩哥哥一个人了，他一个人该怎么活啊。
　　他这人为人刚直倔强，凡事认死理，肯定会吃苦的。
　　他生病了也再没人照顾他。
　　她不能死！
　　不能就这样死了，最起码要见到哥哥最后一面！
　　江归晚越想越不甘。
　　她的手脚已经被撞到出了血，可她一点也不觉得疼。
　　她不停地敲打，直到感觉到棺材落了地。
　　周围的声响也越来越小，人全部都散去。
　　她因为力竭才停了片刻。
　　可是棺材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了。
　　她的呼吸逐渐困难，甚至产生了困意。
　　“江归晚！你清醒一点！不能睡！这一睡可就再也起不来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忍着胸口的憋闷，再次开始撞击棺盖。
　　萧澈路过隔壁的墓道，听到这边的声响朝着这边寻来。
　　又在嗅到那股清甜的血腥味时，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
　　他的步速也越来越快。
　　那双瑞凤眼，在烛光的映衬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他的瞳孔比起正常人要黑一些，就像是婴儿的一般。
　　嘴唇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异常的红润。
　　那张脸简直就像是一个俊美的妖魅。
　　他快步奔到江归晚的棺材旁，拿起旁边的石头疯狂地朝棺盖上砸去！
　　棺材很快被砸开，躺在里面的江归晚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她又惊又怕。
　　身子也忍不住瑟瑟发抖。
　　萧澈看到里面躺着的江归晚，目光第一眼就放在了她朝外渗血的双手。
　　他的手紧握着棺材的一角，骨节分明的手指泛着白。
　　似乎在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他将视线移开，又很快将江归晚从棺材里拉出来。
　　王家陵墓外。
　　裴行远与狗儿共乘一马来到陵墓入口处。
　　裴行远下了马，看了看周围散落一地的纸钱。
　　狗儿也着急地到处查看。
　　裴行远捡起地上的纸钱拿在手上看：“小鬼，别看了，人已经埋了。”
　　他走到马旁边，欲要翻身上马，狗儿却奔过来拉住他。
　　“裴大哥，别走！”
　　“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说不定江姐姐还活着！”
　　裴行远看他一路上都这么着急的模样，开始有些好奇。
　　“你和这个江姑娘是什么关系？”
　　狗儿拉着他朝着墓门口走去：“裴大哥，先别问了，我们先想办法进去，江姐姐还等着我们救她！”
　　裴行远心想，自己单子都接了，若是没能成功救下人，那自己从无失手的名声恐怕也要毁于一旦。
　　那就赌一把。
　　“好了，放开我，小鬼。”
　　裴行远将狗儿的手拉开，朝着墓门口走去。
　　幸好之前师父曾经教过他如何打开普通墓室的机关门。
　　他大致观察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机关所在处。
　　他转动了一下旁边石狮子嘴里的石球，墓门便移了上去。
　　狗儿看到墓门打开，便急着往里跑。
　　裴行远也很快跟过去：“小鬼，她是你亲姐姐？”
　　狗儿一边向前跑一边回他：“不是，但她救过我的命，对我也和亲姐姐一样。”
　　裴行远快步跟到他身边：“怪不得，你这小鬼别看年纪不大，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主，是个不错的少年，虽然比我差了点。”
　　这一路上，狗儿早就习惯了他的自卖自夸，便也没多说什么。
　　二人到达主墓室的时候，江归晚已经解开了身上的束缚。
　　她看到萧澈的穿着，还有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或许是得了一种罕见的病症。
　　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狗儿看到她便激动地朝着她奔过来。
　　“江姐姐！”
　　江归晚看到狗儿，又惊又喜：“狗儿！你怎么会过来？”
　　裴行远听到江归晚喊‘狗儿’，忍不住笑出声：“小鬼，你叫什么？狗儿？哈哈哈，那看来我给你取得名字还算好听的。”
　　狗儿看向他：“你懂什么，我娘说狗儿这名字硬气，好养活。”
　　江归晚将狗儿拉过去，看了一眼裴行远，低声问：“他是谁？”
　　狗儿还没回答，裴行远朝她靠近了一步，笑道：“江姑娘我不瞎也不聋，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不用和他说悄悄话，我听得到。”
　　江归晚被他说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狗儿解释道：“江姐姐，他是裴行远裴大哥，是行舟哥哥让我请过来救你的。”
　　狗儿提到江行舟，突然想到他离开长安时，江行舟还在大理寺监牢里。
　　便赶紧说：“对了！江姐姐，行舟哥哥他也出事了，我们得赶紧去长安！”
　　江归晚听到江行舟出事了，也顾不得不好意思，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哥哥他怎么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卷进了一场凶杀案，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这已经过去四天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听狗儿说完，江归晚的泪再一次控制不住落了下来。
　　她拉着狗儿便要赶紧出去：“那、那快走！”
　　裴行远听到这里，也惊道：“什么？他被抓了？那他要是死了，我的房契地契问谁要？”
　　江归晚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听不得‘死’这个字。
　　“哥哥他不会死！”
　　裴行远看到她一脸委屈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江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恐怕不清楚从淮阳到长安要多久的路程，要是他真的被判了罪，等你赶到长安时，估计只能替他收尸了。”
　　狗儿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你别说话了……”
　　江归晚听他这么说，更加难过，眼泪就像是决堤的洪水。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萧澈开口了。
　　“我有办法救他。”
　　萧澈的这句话就像是突然打在江归晚黑暗前路上的一盏灯，让她的泪水立刻止了下来。
　　她看向他，惊喜：“真的吗？公子若是能救了我哥，我江家便欠了公子两条命，以后公子若是有需要，就是要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愿意！”
　　萧澈垂眸盯着她手上的血：“一言为定。”
　　他转身朝着旁边的墓道走去：“跟我来，走这边只需要一昼夜便能到长安。”
　　江归晚没去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很快便跟了过去。
　　但因着先前的磕碰，走路一瘸一拐的。
　　狗儿发现，便赶紧上前扶住她：“江姐姐，你受伤了，这样走真的没关系吗？”
　　“我没事，救哥哥要紧。”
　　江归晚忍着痛，继续向前走。
　　裴行远站在原地，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模样，心生一计。
　　便赶紧跟过去来到江归晚身前：“江姑娘，我既然受你兄长所托来救你，便不会半途而废，上来，我背你。”
　　说完这话他便将自己手中的剑递给了一旁的狗儿。
　　江归晚看向他，向他道谢：“多谢，但不用了，男女授受不亲。”
　　裴行远拉过她，直接将她背了起来：“人都快不行了，还在乎什么男女大别。”
　　“你、你放我下来……”
　　江归晚第一次和江行舟以外的男子有这么亲密的举动，心里又羞又排斥。
　　裴行远这人混江湖久了，对于这些迂腐的礼节向来没那么顾忌。
　　只一心想着，自己接了单子，人不算是他救的，但这人的安全总得由他负责。
　　不然到时候去找江行舟要报酬也没底气。
　　“江姑娘，受了伤就别再逞强了，要是还没走到长安你就倒了，到时候谁去救你家兄长？”
　　听他这么说，江归晚才停了挣扎。
　　是啊，她还要留着气力救哥哥。
　　狗儿跟在她一边，看向前面的萧澈，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她这人是谁。
　　他低声询问：“江姐姐，是他救了你？”
　　江归晚点了点头：“嗯。”
　　“他是谁？你们认识吗？”
　　江归晚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背着江归晚的裴行远把他们的话全都听了去。
　　他直接开口：“我说你们俩怎么这么喜欢说悄悄话，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不好吗？”
　　而后他又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立马停了下来。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