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曼]光之国居民纪事》隔壁的大叔

2、三人组

　　肯做梦了。
　　这没什么，他经常做梦。
　　梦见玛丽，梦见他们一起抚育的孩子们，梦见他所在乎的一切。
　　但有的时候他也会梦见一些不想去记起的。
　　贝利亚。

　　梦见了他们的少年时期。
　　那个时候实在是太美好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几万年。
　　贝利亚是个很骄傲的人，脾气不太好，总是会刺那些想要靠近他的人两句。
　　肯当初和他成为朋友也颇废了一番功夫。
　　本来一开始是觉得，这样一个不合群的存在总是喜欢毫不客气地挥散那些朝他聚拢过来的善意，多少不识好歹，但是看着他一个人在竞技场孤零零地练习，又觉得不忍心。
　　肯向来是个温和的人，他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有人在他面前落单。
　　毕竟贝利亚也不坏，只是不知道相处的正确方法而已。
　　他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小心翼翼又毫无保留地去靠近了那个竖着尖刺的刺猬。
　　果然。
　　前几次都被可恶的刺猬扎伤了。
　　但是后来，他又去靠近刺猬，试图避开那些尖刺去触摸柔软肚皮的时候，刺猬收起了那些可能伤到他的尖锐，变得柔软。
　　再然后，刺猬习惯了他的触碰。
　　直到，他能够和刺猬一起靠在彼此柔软的肚皮上畅想未来。

　　贝利亚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于强大力量的追求，总是拉着肯一起泡在竞技场里。
　　“肯，你再这样优柔寡断，在战场上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交手的时候，他总是皱着眉头，很不赞同地这样说。
　　是的，贝利亚的基本功扎实，战斗技巧熟练，进攻从不拖泥带水，力求用最快的方式解决敌人。
　　他总是进步飞速，有目共睹。
　　为了不在以后的战斗中拖他的后腿，肯总是会在私下里努力地练习。
　　往往这个时候，贝利亚就像是给肯下了定位一样，总是能找到他。
　　贝利亚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很多时候，他的身体都比他的嘴要更加诚实。
　　大声说着“再怎么练习也不会追上我”的人是他，一巴掌拍在肯后腰上，要肯调整发力位置的人也是他。
　　直到肯的进步，超过了贝利亚。

　　那是肯不再愿意回忆的过去。
　　“亲爱的，如果当时我没有在竞技场的交手里让他那几招，是不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头疼地按住额头，声音小得像一片羽毛乘着微风飞过。
　　但是玛丽听到了。
　　温柔而坚定的奥特之母罕见地沉默了一会。
　　“不会的。”
　　她最后沉沉地回答。
　　是的，玛丽没说错。
　　绝对不会的。
　　贝利亚绝对不会回头的。

　　地球上有一种常见的自然现象叫做雷阵雨。
　　积雨层迅速在湛蓝的天幕上聚集、堆积，然后雪白的云层被挤压成一片灰黑，在行人们提心吊胆地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猛然被浇个湿透。
　　去过地球的孩子们有不少人都经历过这样的自然现象。
　　肯想，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么贝利亚，就是那场瓢泼的雷阵雨。
　　看起来湛蓝的天幕，实际上周边早已散落了太多云层，只待一卷狂风将它们吹到一处。
　　于是，电闪雷鸣，雨水砸到每一个或许带了伞，或许没带伞的人头上。
　　就像那场战争，肯握着圣剑击退了安培拉的时候，他看着贝利亚着急担忧的眼神一步步变得震惊怀疑。
　　那个时候，他就该知道，他们不再是一路人了。
　　肯和玛丽是带了伞的行人，他们知道这场雨迟早会下，但还是心存侥幸，直到暴烈的雨点毫不留情地浇湿了他们全身。
　　就像肯没想过贝利亚会疯狂到去触摸等离子火花。

　　“你还在想他的事情吗？”
　　玛丽走过来，轻轻握住了肯发颤的手掌。
　　他回握。
　　“对啊，我又梦到他了。”
　　肯对玛丽说。
　　梦到他作为奥特战士的过往。
　　梦到他还能并肩作战的时候。
　　梦到我们三个人一起的曾经。

　　年轻的时候他们都很冲动，他和贝利亚总是在任务过后被玛丽按着头教导要好好保护自己。
　　玛丽总是温柔的，舍不得下重手。
　　作势要敲他们两个的脑袋长长记性，结果却一人得到了一个柔软的抚摸，和一声无奈的叹息。
　　肯承认，他能和贝利亚做那么久的好友是有那么些共同点在身上的。
　　就像他们其实都吃软不吃硬。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带着满身的伤回来了。
　　不要让在意的人伤心。
　　还有一双眼睛，在看呢。

　　玛丽是女孩子。
　　战斗的空余，他们会去留意一些风景优美的小行星，然后计划下次带上她一起。
　　玛丽看过太多战争的残酷，聆听过太多祈祷，给太多人以再一次的生命。
　　或许那些壮丽绚烂的天空，延伸万里的花海，怪石嶙峋的山林，能够让她暂时忘掉那些残忍和哀鸣。
　　他当时和贝利亚一起像做学术研究那样严谨地探讨过，到底哪些行星才适合带玛丽一起去呢。
　　他们在图册上面一个一个地标注出来，在旁边写上满满的笔记，还要瞒着心思细密的玛丽，因为这是要给她的惊喜。
　　这么多的行星，一个一个地看去，能够让她高兴很长一段时间吧。
　　人不在了。
　　星星却还没有看完。
　　那张满是笔记的图册还放在家里，可是肯现在已经不再去打开了。

　　玛丽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
　　她像是想起了以前的那些日子。
　　“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捷德，多好的名字。”
　　不甘于命运的战士。
　　肯抬起头，去看那重新璀璨起来的等离子火花塔，他也轻轻地笑了起来。
　　“是啊，他还有个孩子。”

　　捷德和贝利亚一点也不相像。
　　无论是上挑细长的眼睛，又或者是红黑交织的身躯。
　　他和肯记忆里的贝利亚都相距甚远。
　　在地球上降落，目光落在眼前年轻战士上时，他险些没认出来这究竟是哪位新生代的孩子。
　　不过很快，他很快就确定了。
　　这就是贝利亚的孩子。
　　无论是认准目标咬死不放的眼神，还是不甘于自我命运的抉择，都在向肯诉说。
　　捷德绝对是贝利亚的孩子。
　　他就像是贝利亚没走上歧路的那个样子，如果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回来后，玛丽也问起捷德。
　　肯点点头。

　　肯在地球上和贝利亚再次交手。
　　在谁都看不见的领域里，他们往死里折磨对方。
　　你看。
　　我没有再优柔寡断了。
　　你看。
　　我用尽全力也没有你强了。
　　你看。
　　你现在是最强大的战士。
　　所以。
　　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可能，你能再次回来。

　　“肯。”
　　“我会一直恨你的。”

　　领域里一直混杂着身体被剧烈撞击的声音，刀刃相向的声音，力量相互碰撞的声音。
　　所以说话声出现的时候，会显得那么突然。
　　肯冲上去抓住贝利亚的肩膀，他注视着他这前半生的朋友，他这辈子的死敌。
　　他说。
　　“我也会的。”

　　“你说，贝利亚还会再次复活吗？”
　　沐浴在等离子火花永恒的光辉之下，玛丽问肯，声音轻飘飘得好像一触即破的泡泡。
　　但是肯听到了。
　　威严而勇敢的奥特之父罕见地沉默了一会。
　　“一定会的。”
　　他最后闷闷地回答。
　　是的，肯没说错。
　　宇宙里的黑暗永无止境。
　　贝利亚永远会被再次复活。
　　他们这辈子，都将和他纠缠在一起。

　　“我们回去吧。”
　　奥特之父从椅子上站起来。
　　奥特之母牵起他的手，一起往前走着。
　　她空出的另一只手半弯着，就像在牵着另一个看不见的人。
　　“我们走吧。”
　　玛丽轻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