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有缘》kathyand

29、塞上牛羊空负盟

　　“少商，醒醒。少商……”
　　大清早被人吵醒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宿醉之后被吵醒。戚少商撑着快要裂开来的头颅坐起身，就看到阮明正焦急地坐在他面前，眼眶通红。“明正，怎么哭了？”
　　“少商，出事了……”阮明正被他一问，眼泪差点又忍不住。
　　“什么事？公司垮了？”戚少商笑着说了一句俏皮话。
　　岂料，阮明正根本不为所动，她拉住戚少商的双手，正色道：“少商，你要冷静。傅晚晴……死了，昨天晚上。”话音刚落，泪水更是成串滚落。
　　“你说什么？”戚少商根本不能理解，他甚至根本听不懂阮明正究竟在说哪国的语言，“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他只是不断地重复发问，如同一台坏掉的收音机。
　　“是车祸，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
　　“你！说！谎！阮明正！你说谎！你在说谎！！”戚少商一下子就挣开了阮明正，力气之大，竟直接把她扫到地板上去，他失控地大喊，“傅晚晴明明好好的，她昨天是跟惜朝闹别扭，但已经没事了，怎么会出什么该死的车祸？！你说谎！你说谎！！阮明正，我警告你，收回你的话，收回去！马上！”
　　阮明正只是呆坐在地板上，许久才道，“是……真的……少商……”
　　戚少商近乎凶狠地盯着阮明正，眼底泛着血丝，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喉咙里喝喝出气，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四周一下子陷入死寂。“惜，惜朝呢……”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戚少商才找回了说话的能力，嘴唇干裂颤抖着，“他怎么办？晚晴不在了，他要怎么办？惜朝……”

　　戚少商冲到医院看到英绿荷的时候才发觉她此时的脸色跟他也差不多，都像是死了一回的样子。白森森的大褂披在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抹游魂。“晚晴的父亲现在陪着她，你不方便进去。惜朝在我的办公室……”
　　戚少商点了点头，跟着英绿荷进了她办公室。很多年之后，戚少商仍然深深记得顾惜朝当时的表情，午夜梦回，那景象更是清晰。那个时候，他会狠狠抱住身边的那个人，毫不在乎这么做是否会惊吓到他。顾惜朝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无声无息，身上仍穿着昨天晚上见到他时穿的那身卡其色休闲衣，上面到处是斑斑血迹。那一刻他看起来像个静止的玩偶娃娃，灰做的娃娃，脆弱到轻轻一碰，便会分崩离析，碎成一地。
　　“惜朝……”戚少商试着叫他，可他却毫无反应。无奈地低下头，一枚钻戒在他的指上闪亮，孤独地闪亮。
　　“昨天晚上进行的婚礼……”英绿荷静静地解释，语调中透着一股苍凉，“全部过程都符合法律程序。只是，婚礼之后……就是葬礼了……”说到葬礼这几个字时，英绿荷已经哭得喘不过气来。
　　可对于这一些，顾惜朝还是无动于衷，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惜朝，说句话好不好？”戚少商握起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可顾惜朝的眼底，没有他，空无一物。那双寂灭的眼眸，更像是两个恐怖的黑洞。
　　“顾惜朝！”英绿荷尖叫着扑上去，咬紧牙狠狠摔了一个耳光到他面上，“傅晚晴死了！你听到没有！傅晚晴，跟了你五年的女人，你一心要娶的女人，她死了！永远不会回来了！难道你连为她哭也做不到吗？顾惜朝！”
　　“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晚晴会死？顾惜朝，你是怎么照顾她的？”跟着冲进来的不速之客，是铁手，一脸的慌乱，却仍是扬着兴师问罪的声调。
　　顾惜朝听到这个声音，石化已久的身体终于有了动静。他迅速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几步冲向前，一刀刺进了铁手的小腹，那么用力，那已经不单纯是泄愤的力量，以至于他整个身体与铁手的身体贴合在一起。“我早该杀了你！”顾惜朝咬牙道，“破坏我和戚少商，破坏我和晚晴。铁手，你罪该万死！”紧接着，他一手扣住铁手的肩，拔出刀子，然后迅速刺进第二刀！
　　“惜朝！”戚少商这才回神，赶紧扑过来，将他们两个分开。幸好，顾惜朝在这两次发泄之后，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戚少商打晕。戚少商抱住顾惜朝往外冲，临走前冷冷地看了挣扎忍痛的铁手一眼，对吓呆的英绿荷道：“叫人，他不能死。惜朝不能坐牢。”

　　“晚晴说，她想和我一起去西凉，当无国界医生……”
　　“晚晴说，她这辈子只想嫁给我，当我的妻子……”
　　“晚晴一个人会害怕，她是女孩子，我都已经习惯照顾她了……”
　　“晚晴……”
　　“惜朝，晚晴已经死了，面对现实吧。”戚少商拉住他，阻止他再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铁手没有死，只是重伤。诸葛老师对他的行为很生气，所以，他不会告你。铁手自己交代，他是通过晚晴身边的人拿到的光碟，与晚晴无关。现在真相大白了，竟标也已经结束，傅氏少了你，什么都不成。惜朝，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得活下去！惜朝！”
　　“少商，晚晴很喜欢一段话。她特意背了给我听，甚至也逼着我背。令景物凄迷是欲断难断和来生不复再见的伤感，没有嚎哭，没有责难，没有怨恨只是无法永恒。最记刻骨铭心的是我仍然爱着你。告别的一幕，营养着一段逝去的爱情，因为告别得好，爱情得到了永生。令爱永恒的，竟是别离。”顾惜朝抬头看着戚少商茫茫然，“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这段话？这样分离的痛苦，生不如死。可晚晴答应过我，她一定不会这么离开我，一定不会！她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她骗我什么我都不介意，我都不在乎，为什么骗我这个？为什么！”
　　“她没有骗你，没有。”戚少商赶紧抱住他，安抚他，“她只是，身不由己……”
　　感觉揽在怀里的顾惜朝的身子剧烈一震，之后便瘫软了下来，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戚少商知道，属于顾惜朝的一部分，生命的一部分，也随着晚晴的过逝，永永远远地逝去了……
　　怀里抱着自己最爱的人，这本该是满足的，可戚少商的心却在此时肆无忌惮地痛了起来。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