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有缘》kathyand

27、人生长恨水长东

　　顾惜朝给追命倒上满满一杯啤酒，道，“我听说冷血年底要结婚了？”
　　追命眨了眨眼睛，几乎不敢想象这是顾惜朝会说出口的话，第一句话，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习玫红，她的脾气似乎很像你。”顾惜朝含笑道，“追命，你恨我吗？”
　　追命伸手绕过烤肉架，压住顾惜朝的杯子，“惜朝，你不能喝酒。”
　　“我从未以为自己有做错什么……”顾惜朝配合地放下酒杯，微微皱眉，“但也许，我真的太自负了。”
　　追命只是摇头，“我只相信，是我的任谁也破坏不了，不是我的谁也成全不了。”
　　顾惜朝抚掌大笑，“我真该好好学学你这份豁达。”
　　“你学不来的。”追命也只是笑，“你顾惜朝是什么人？少年时便懂得努力学业为将来前途铺路，至于现在更是勤奋工作，脱颖而出。至于以后嘛，三十而立之后一定会开始考量退休后的生活，加倍蓄储。人活一世，任何时候都不得任性放肆，如不，后果自负。这话，你信。可我却不然，我得过且过，你顾惜朝学不会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果然是俗不可耐。”
　　“也不尽然。惜朝，你待别人总是比你待自己好，为什么呢？”追命偏着头问他，“当初你能用非常手段帮我，却不允许我插手你和戚少商之间。那么现在呢？今天请我吃饭的目的何在？闲话已经说了不少，还没到正题吗？”
　　“……是她吗？”
　　“我不能确定，但的确与她脱不了干系。”
　　顾惜朝松开一直被紧紧抓在手里的杯子，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生命原是一场幻觉，一切毫无意义，爱情……亦然。
　　“这次，你打算怎么做？”追命低声问他，“还是觉得是自己错了吗？爱上一个人，轻易交付了信任，却被她所背叛。错不在她，是在你自己。是因为自己太天真去相信本不该信的东西，是你自己咎！由！自！取！顾惜朝，告诉我，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我不知道……”顾惜朝轻声回应，低沉的语调听起来像是□□。我只是，觉得很累。我已经过了学生时代，踏进真实世界，加入蝼蚁竞血的行列，我离不了这个战场，并非我不愿而是我不能。而如今，也再没有另一个诸葛老师可以给我一张飞机票，一走了之。
　　“惜朝你……”追命担心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还烧着碳的烤肉架移开。想当年顾惜朝一拳打碎了学校洗手间的镜子。那个时候还好只是镜子而已，今天可是……
　　“追命！”顾惜朝见他的所为又笑了起来，“我真的已经过了任性的年龄了！”顿了顿，他又问，“除了戚少商，铁手有没有把我的设计图交给别人？”
　　“我想，二师兄还没那么大胆量。要知道，老师一向讨厌这种做法，否则，以你这么多年猖狂的程度，我想你顾惜朝都已经被人分尸好多次了。”
　　顾惜朝微微牵动嘴角，算是对追命这个冷笑话的回应了。这些年在傅氏，他算是见惯了傅宗书对辽人的特别礼遇。当然，身为宋人，异乡谋生总是不易，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也从不理会太多。白手兴家，说来豪气，这其中的苦楚又岂是外人能懂的？被铁手当成“卖国贼”来看待，他也实在是惊讶不起来。铁手对他的误会，自他们认识起，还少么？由始至终，他从未兴起过解释的念头，不为自负，只是没有必要，别人要误会，便由他误会去，何必在乎？只是，晚晴，连你也是这么想我的吗？
　　“在傅氏工作，你开心吗？”晚晴，你这句话的潜台词，究竟是什么？难道我们五年的感情，仍不能使你看清我，只需铁手几句话，便否决了我的一切？
　　“告诉铁手，这次，我真的生气了。”顾惜朝抬起头看追命，“他要战，我便战！”
　　“所以，你今天其实是来下战书的？”追命眼睛一亮，竟莫名地兴奋。
　　“你以为呢？”顾惜朝轻笑着看追命，眼底的傲气使他整个人神采飞扬，“难道还能是求和？”

　　这个时候，对顾惜朝而言，最辛苦的，并不是重新部署所有的一切，却是，要如何面对晚晴。有一点，想他终其一生也比不上铁手。那便是把身边的一切都当成政治的一部分，好好利用殆尽的能耐！
　　“惜朝，我在等你。”打开家门，晚晴果然在。
　　“今天下班很早？”顾惜朝随意地问道，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要太失常。
　　“嗯。惜朝，我有事想跟你商量。”晚晴笑着走到他身边，拉着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她今天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
　　顾惜朝侧过脸看她，洗耳恭听。
　　“我，我答应了医院的同事，去当无国界医生。”傅晚晴见顾惜朝拧眉，赶紧捉住他的手安抚他，“不是我一个人，而且，这份工作很有意义，也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危险。我并不想放弃。”
　　“很好，那就去吧。”顾惜朝认真地看着傅晚晴，叹息着道。
　　“惜朝，你不陪我吗？”原以为这该是最委婉的分道扬镳了，偏偏晚晴却仍是一副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
　　“陪你？”顾惜朝坐直了身子，犹疑着道，“晚晴，你的意思是……”
　　“惜朝，陪我去当无国界医生，你也是有执照的。”晚晴仍是笑得十分绚烂，她掏出了两张机票，“我们的第一站，是西凉。听说那边有歌舞迎亲的风俗……”语调渐渐低弱，细不可闻，面红耳热。
　　顾惜朝的脸色却瞬间惨白，这算什么？给失败者的安慰奖？晚晴呵，你竟能如此……牺牲？
　　“我知道你不喜欢在傅氏的工作，以前是为了我，但这么多年也够了。父亲的事业已经上了轨道，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以后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你喜欢摄影和地质远胜于建筑，跟我一起离开这里，过新的生活，好吗？”
　　“晚晴……”顾惜朝忍不住打断她，看着她的眼睛不放松，“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当初和戚少商在一起，我们总是吵架，到不可收拾的时候还会动手。这样的相处虽然糟糕，但至少真实。可是你，如果我连触碰你都会伤到你、亵渎你，我该怎么做？”
　　“惜朝，你怎么了？”晚晴不能理解，刚才的那些话，太失常。
　　顾惜朝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不仅触不到，连靠近似乎也只是妄想。“晚晴，不要再顾及我了，和铁手在一起……”
　　“你究竟在胡说什么？你不想和我结婚了吗？”晚晴焦急地追问，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惜朝不想要她了！
　　“结婚……”回应她的是顾惜朝疲惫的微笑，“你不觉得现在再讨论这个已经没有一点意义了吗？晚晴，我不需要你用一生的幸福补偿我，知道吗？”深深吁出一口气，他站起身冷静地道，“我会尽快搬走。”
　　傅晚晴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冲到门口用背顶住了门板，身体微微向前弓起，眼底的决绝很明显地表达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走！”的这层意思。“惜朝……”喊他的声音已经带了些许哽咽。
　　“晚晴，不要再这个样子……”那是一种足以让顾惜朝心力衰竭的魔力，“我……，我……”他掏出戚少商转手给他的光碟放在傅晚晴的手里，“把这个东西，替我还给铁手。”
　　还是一贯轻柔地移开神情呆滞的傅晚晴，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