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肺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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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训结束后的陆骁和江凛就一起约着去图书馆学习。
陆骁把最后一本书放进书包，拉上拉链时还无意识地摸了摸挂在上面的小狗挂坠。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江凛的号码，“嘟——嘟——嘟——”忙音单调地响着。陆骁皱了皱眉，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
无人接听。
“这家伙怎么回事？昨天明明说好的，一起去市图书馆……”
江凛虽然话少冷淡，但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
江凛……那个总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仿佛不需要任何也能运转良好的江凛；那个在上学时发过高烧、却只是自己默默吃了药；那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江凛。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陆骁的心。比刚才联系不上的烦躁要汹涌百倍。
“操！”他低骂一声，猛地挂断电话，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不再犹豫，一把抓起背包甩在肩上，猛地冲出了门。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清晰得让他心惊肉跳：“江凛他是不是一个人躺在家？”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扎进他脑海，让他奔跑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雨又下了起来，比上次更急。陆骁没带伞，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校服很快湿透了。他站在江凛家楼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门铃。
没有回应。
陆骁又掏出手机，拨通江凛的电话。响了很久，才终于被接起来。
“喂？”江凛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在你家楼下，”陆骁仰头望着五楼的窗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响。五分钟后，单元门开了，江凛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眼睛布满血丝。
陆骁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
话没说完，江凛突然向前栽倒。陆骁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他，手掌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江凛！江凛！”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呼吸急促而微弱。陆骁一把将江凛背起来，冲向小区门口的诊所。
“39.8度！”诊所的老医生推了推眼镜，“怎么烧成这样才送来？”
陆骁站在病床边，看着护士给江凛挂上点滴，心脏砰砰直跳：“他...他没事吧？”
“急性肺炎。”老医生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身体。你是他同学？联系他家长了吗？”
陆骁愣住了：“我不知道他家长在哪……”
老医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江凛，摇摇头：“那得有人照顾，至少三天不能离人。”
“我来。”陆骁斩钉截铁地说。
点滴挂到第三瓶时，江凛醒了。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陆骁脸上。
“我...怎么了？”
“肺炎。”陆骁松了口气，递给他一杯温水，“医生说再晚点送来就危险了。”
江凛小口啜饮着，喉结上下滚动。点滴瓶里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微光，窗外雨声渐密。
“谢谢。”江凛放下杯子，声音依然嘶哑。
陆骁摇摇头：“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你就是普通感冒...”
“我以为能扛过去。”江凛垂下眼睛，“以前都是这样。”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进陆骁心里。他想起江凛空荡荡的家，冰箱里只有几瓶矿泉水和半袋吐司。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
江凛没有立即回答。雨点敲打着诊所的玻璃窗，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我妈在我十岁那年癌症去世。”江凛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爸...一年前在工地出事，脚手架塌了。”
陆骁的呼吸一滞。
“赔了不少钱，”江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够我上大学了。”
陆骁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江凛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江凛的手冰凉，骨节分明，微微颤抖着。
“你呢？”江凛突然问，“你父母...”
陆骁苦笑一下：“我爸妈在我小学六年级时离婚了。我妈去了加拿大，我爸...不知道在哪。现在是我哥在养我。”
“你哥？”
“大我十二岁，叫陆徴。”陆骁挠挠头，“名字很像对吧？‘徴’是古代五音之一，我妈是音乐老师。”
江凛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陆骁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人家，连忙松开，耳根发热。
“我哥其实挺不容易的。”陆骁继续说，试图掩饰尴尬，“他那时候刚大学毕业，突然就得养个拖油瓶弟弟。”
“他对你好吗？”
陆骁笑了：“好啊，就是太啰嗦。天天念叨着要我好好学习，别像他当年那样。”
江凛的睫毛颤了颤：“那...挺好的。”
点滴瓶里的液体快要见底，护士过来换药。陆骁趁机去外面给哥哥打了个电话。
“哥...”
“你还知道打电话？”陆徴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这都几点了？又去打篮球？”
“不是，”陆骁压低声音，“我在诊所，陪同学...”
“你受伤了？”陆徴的语气立刻紧张起来。
“不是我，是江凛，他肺炎...哥，我想请几天假照顾他，他一个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地址发我。”陆徴最后说。
半小时后，一个高大的男人撑着伞出现在诊所门口。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眉眼和陆骁有七分像，但更成熟稳重。
“哥！”陆骁跳起来。
陆徴上下打量弟弟，确认他没受伤后松了口气，然后看向病床上的江凛：“你好，我是陆骁的哥哥。”
江凛勉强坐直身子：“你好。”
陆徴的目光在简陋的诊所扫了一圈，皱了皱眉：“这里条件太差，转去市医院吧。”
“不用了，”江凛摇头，“我...”
“听医生的。”陆徴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陆骁说你一个人？那这几天先住我们家。”
江凛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陆骁。陆骁也是一脸懵：“哥？”
“怎么，你不想照顾你同学了？”陆徴挑眉。
“想！当然想！”陆骁连忙说，“就是...你同意？”
陆徴叹了口气，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你难得交个正经朋友。”
转院手续办得很快。陆徴开着车把两个少年送到市医院，安排好单人病房，又去买了一堆水果和营养品。陆骁全程跟在哥哥身后，像只欢快的小狗。
“哥你太帅了！”
“少拍马屁。”陆徴敲了下弟弟的脑袋，“我去办手续，你照顾同学。”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测仪规律的“滴滴”声。江凛靠在摇起的病床上，神情复杂。
“你哥...人很好。”
陆骁削着苹果，得意地笑了：“那当然！虽然有时候凶巴巴的，但其实心特别软。”
苹果皮连成长长的一条，陆骁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江凛。江凛接过，小小地咬了一口。
“甜吗？”陆骁问。
江凛点点头，突然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别人削的水果了。”
这句话让陆骁鼻子一酸。他想起江凛家那个空荡荡的果盘，落了一层薄灰。
“以后我给你削。”陆骁脱口而出，“天天削，顿顿削，削到你吃腻为止！”
江凛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了，虽然笑容很浅，但眼睛亮了起来，像阴雨天里突然透出的一缕阳光。
陆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个少年肩并肩坐在病床上，一个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另一个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窗外的雨还在下，但病房里却莫名温暖。
“说好了，”陆徴敲敲门，“明天我来接你们。江凛的换洗衣物...”
“我去拿！”陆骁跳起来，“我知道他家在哪！”
江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道了谢。
第二天，陆骁独自去了江凛家。用江凛给的钥匙打开门时，他愣住了——整个公寓整洁得近乎冰冷，家具少得可怜，墙上没有一张照片，仿佛随时准备搬走。
床头柜上放着之前没见到的药瓶，陆骁拿起来看了看，是安眠药，已经吃了大半。他的心猛地揪紧了。
收拾完东西，陆骁坐在江凛的床边发了会儿呆。这个房间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窒息。他无法想象江凛是如何在这里度过一个个漫长的夜晚的。
回到医院，江凛的气色好了些，正在和查房的医生说话。看到陆骁回来，他微微点了点头。
“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江凛说。
陆骁把行李包放在椅子上：“那就好！我哥说让你住我隔壁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江凛的手指绞在一起：“太打扰了...”
“才不会！”陆骁一屁股坐在床边，“我哥可喜欢你了，今早还说要给你炖汤补身体呢！”
江凛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很难理解这种毫无保留的热情。陆骁看着他困惑的表情，心里又酸又软。
“江凛，”他认真地说，“我们是朋友，对吧？”
江凛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那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陆骁继续说。
“那不一样...”江凛低声说。
“怎么不一样？你是我的朋友。”陆骁打断他，语气坚定，“我想对你好，不行吗？”
江凛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陆骁突然觉得心跳加速，赶紧移开视线。
“总之，”他站起身，故作轻松地说，“你赶紧好起来，我还指望你教我写作文呢！”
出院那天，阳光出奇地好。陆徴开着车来接他们，后备箱里塞满了江凛的日用品——都是他新买的。
“真的不用...”江凛手足无措。
“别客气，”陆徴拍拍他的肩，“就当是谢谢你平时照顾我弟弟。”
陆骁在一旁撇嘴：“谁照顾谁啊...”
陆徴家是三室两厅的公寓，装修简约但温馨。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床单是新换的，窗台上还摆了一盆绿植。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陆徴有些不好意思，“就随便买了点。”
江凛站在门口，喉结滚动了几下，才低声说：“谢谢...陆大哥。”
晚饭是陆徴亲自下厨做的，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陆骁狼吞虎咽，江凛则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品味。
“江凛，”陆徴盛了碗汤递给他，“听陆骁说你语文很好？”
江凛接过汤碗：“还行...”
“你又谦虚！我俩抢第一的时候从来没看你心软！”陆骁嘴里塞满饭菜，含糊不清地说。
陆徴眼睛一亮：“那正好，多帮我照顾他一点。”
“哥！”陆骁抗议。
江凛看着兄弟俩斗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饭后，陆骁主动请缨洗碗，江凛也站起来帮忙。
厨房里，两人肩并肩站在水池前。陆骁负责冲洗，江凛负责擦干。水声哗哗，掩盖了他们的低语。
“你哥做的饭很好吃。”江凛说。
陆骁得意地笑了：“那当然！我哥什么都会！”
江凛沉默了一会儿：“你们...感情真好。”
水龙头的水溅到陆骁脸上，他随手一抹：“其实小时候我挺恨他的。”
江凛惊讶地转头看他。
“那时候觉得他抢走了爸妈的爱，”陆骁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爸妈离婚，我才知道...他一直都在保护我。”
水珠从江凛手中的盘子上滑落，滴在地板上。陆骁关掉水龙头，厨房突然安静下来。
“江凛，”他轻声说，“以后你有我们了。”
江凛的手微微发抖，盘子差点掉在地上。陆骁眼疾手快地接住，两人的手指在空中相触，温暖而湿润。
“谢谢。”江凛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天晚上，江凛睡在陌生的床上，却做了这半年来第一个没有噩梦的梦。
隔壁房间，陆骁抱着枕头，盯着天花板傻笑了好久才睡着。
雨停了，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温柔地笼罩着两个少年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肺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