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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中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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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兄?杨兄你怎么了!”
萧策推了推趴在桌上的杨昭,以为对方酒量太小,对方纹丝不动,萧策又加重了手下的力气。刚要嘲笑他,只见杨昭脑袋一歪。
“这是昏过去了吧?他平时……也这样吗?”
终于察觉出事情不对,溯光看向一旁的阿璃。
阿璃此刻眼中满是担忧的神色:“不会啊,他平时壮得和牛一样,这么点酒放不倒他。”
她伸手将杨昭的手握住,“这是什么?”
杨昭的虎口处有两个极其微小不易察觉的孔洞,正在泂泂往外冒着血,而此刻那伤口已经发黑溃烂,并且向周围扩散。
“今晚也没做虾啊,难道是被鱼刺扎的?”
阿璃没有一丝犹豫,低头去将伤口里的血挤出来,实在挤不动了就用嘴吸,将脓血吐在地上,直到血的颜色变为鲜红。做完这些,她又从怀中摸出一扇小贝壳,贝壳打开,里面是白色的膏状物体,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用指甲挑起一些,将其涂在杨昭的伤口之上。
“这是专治水毒的冰魄膏,中了鱼虾水毒,不及时上药的话,伤口会不断溃烂直到心脏。”
萧策和孟长均帮忙把人抬到房间里的床上。
“真是麻烦你们了,本来是请你们做客的,结果出了这种事。”
“你这话就见外了,如果不是我们过来,可能还不会出事。”
“还好是小伤。”
阿璃守在床边等着药膏起效,片刻后她咦的一声皱起眉头,伸手探了探杨昭额头,又拿出贝壳仔细检查,嘴里小声嘟囔道:“过期了?不能啊,上个月刚做好的。”
杨昭迟迟未有醒转的迹象,阿璃逐渐慌了神,眼眶里蓄起了泪水打转,无助地看向溯光。
溯光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上前去观察杨昭的情况,面色越来越沉:面色红润,双目紧闭,额头有汗,牙关死死咬着,嘴唇紫得发黑,手指不自觉地抽搐。
“这是中了妖毒,又陷入了梦魇。”
溯光得出了结论,是妖毒,所以解水毒的药不起作用。他转头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阿璃:“他有什么心魔吗?很少有人被困得这么深,这面色,都快喘不上气了。”
阿璃怯怯地望向溯光,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珍珠链点点头道:“有、有的,关于他的家人。”
杨昭睡了好长的一觉,他眼皮沉重地掀开,视线从模糊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有些斑驳的旧屋梁。然后,视野里就晃悠着那个用旧袜子绑成的小猪。
它就那么悠悠地吊在屋顶一根细绳上,随着不知何处钻进来的微风轻轻打转。灰尘在光柱里飞舞,绕着它打旋。那是他八岁那年一时兴起的恶趣味.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门口飘来饭香,他下意识地循着香味抬起头,望向门口。几乎是同时,那扇老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娘端着一碗清汤面走了进来。
杨昭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久睡的喑哑:“娘……”
那碗面端到眼前,杨昭看清那面上还卧了个鸡蛋,鸡蛋上点缀着一颗红色的枸杞。
“醒啦?今天是你十二岁的生辰,快起床,生辰这天赖床,一年都要赖床。”
娘把那碗面放在床头,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杨昭眯着眼哈欠连天:“昨天爹非要我和大哥比个高下,输了的加练一个时辰,困死了。”
“呸呸呸!”
娘伸出一根手指杵着杨昭的额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你爹也是,喝多了就胡闹!”
杨昭一个骨碌起身,一边吃面一边问道:“哥哥呢?”
杨昭的哥哥比他大五岁,从小待他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让着他。
“晖儿和你爹天没亮就进山了,听说山里发现了藤妖。”
“藤妖?那不是一种低等妖怪吗?没有灵智的,伤不了人。用得着两个人一起去?”
无所不能的大哥一个人就搞定了。
杨母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可最近接二连三有人进山后失踪了。保险起见,还是让你爹跟着。”
“那怎么不带我呢!”
杨昭两口喝完汤,拿起剑就往外走。
此时听到院子外的动静,大哥他们回来了。
杨昭站在门口,看到走在前面神采奕奕的大哥,他手中还拿着两个红彤彤的果子,看上去十分诱人。
走近一些后,他将果子扔给了他:“甜得很,一颗给你,一颗给娘!”
杨昭接住那两颗果子,却站在门口不让步,依旧盯着大哥看。
“怎么?我脸上有花啊?”
杨晖上前一巴掌拍在杨昭的屁股上,杨昭伸手拦着不让他进屋:“我的礼物呢?”
“什么礼物?”
杨晖也没生气,而是看上去一脸茫然。
“我!今天!生辰!”
杨昭咬着牙,挤出几个字。
“哦对,礼物刚才不是给你了吗?”
杨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看着杨昭越来越憋屈的神色,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
“骗你的!小傻子!”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的哨子,“给!又大一岁了。”
杨昭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下,回屋找娘讨了根红绳串了,挂在脖子上。
“真是,多大人了,还当小孩子一样哄着!”
杨父在院中擦拭着自己的宝剑,不知在怪老大还是老二。
“捉妖的功夫没什么长进,成天就知道嘻嘻哈哈。”
杨昭趁着老爹坐在藤椅上,将手搭在老爹的肩上。
“不是您说的,妖也可以与人为善,没必要赶尽杀绝吗?只要不害人,赶走就行。”
那还需要精进什么?吓唬吓唬得了呗!
“话是这么说,但万一……”
老爹的话戛然而止。
“万一什么?”
突然没了下文,话说一半的感觉挺难受的,杨昭感到奇怪,侧头去看,这一眼吓了他一大跳。
杨父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以上,发出清脆的弹响和剑鸣。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朵根,脖子咯吱咯吱几乎扭成了一百八十度和身后的他面对面。
“万一,遇到了我。”
杨父平时不苟言笑,此刻的笑容实在诡异,杨昭恍惚之时,听到了屋里的一声惊呼:
“娘——!”
他拔腿往房子的方向跑去,却被“爹”死死钳住。
“干嘛去呀?”
“你松手!”杨昭下意识去掰开那些手指,可父亲的手力气出奇的大。
“放肆!我是你爹,你就是这么和我讲话的?”
“爹你个大头鬼!快从我爹身上下来!不然有你好看!”
“为父真是伤心呢!”
说着,在杨昭的挣扎之下,杨父紧握住他的那只手,从手腕处咔吧一声断掉了,那只手带着血淋淋的肌肉组织,挂在杨昭的小臂上。
杨昭心中暗骂一声,掉头跑向屋内。
房间内的景象让他终身难忘:母亲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口中还不断往外吐着鲜血,心口直直插着一把剑,那把剑是大哥的。
大哥惊惊慌失措地看着面前的人,想把剑拔出来又不敢,那样只会让血流得更快。
“你在做什么!”
杨昭一把推开了大哥,跪在奄奄一息的母亲身前。
看见他,母亲眼中由不可置信转为不舍。
“不怪他,不怪……”
说完这句话便撒开了手。
杨昭双目通红,像一只困住的幼兽发出低吼,阻止哥哥的靠近。
杨晖的声音哽咽:“不是我,不,是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干干净净,却沾满鲜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双眼放空,困惑地思考了很久,突然抬头看向原本被随手放在窗台上那两个还没有被吃掉的果子,如今只剩下了一个。
“你吃了?!”
他颤抖的声音带了些怒气,这莫名其妙的怒气成了最后的导火索。杨昭起身而上掐住杨晖的脖子。杨晖比他高出一个头,他掐得费力,却被哥哥轻而易举地卸掉了一只手臂。
“ 啊——!”
痛彻心扉的惨叫。
“在这等我!”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杨昭麻木地看着大哥一步步走向院中的父亲,父亲茫然的脸上恢复了些许神志,可他断了一只手,穿着粗气。
“是我,是我害了你们!”
他定定地看着大儿子,拿出父亲应有的威严来:“杀了我!用这把剑。”
父亲的剑是祖上传下来的,锻造时便加入了降妖的符咒和灵石。
杨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剑,指向父亲,和他无声地对峙着。
“不要!哥!”
刚刚杀母,又要弑父,有违人伦,有悖天理。
杨晖心中明白,他执剑的手在颤抖。
父亲的瞳孔颤了又颤,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表情又哭又笑。
“快点,机不可失!”
杨晖下定了决心,大吼一声,将剑刺入了父亲的心口。
“啊——!”
杨昭崩溃了,他在自己家里见证了一场人间地狱。
哥哥满脸血泪,僵硬地转过身转身看向他,面无表情,突然,喉咙里发出了和父亲一样的笑声,提着剑向他走来,脚下是催命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