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长歌》观雨常

19、看戏

　　19章看戏|
　　“恩公。”

　　黄田田最先回过神来，此刻已经是半夜三更，恩公和他的朋友们要继续蜗居在这荒郊野外刚刚被主人遗弃的简陋小客栈里属实是有点憋屈了。

　　“别叫我恩公，我有名字叫萧策。”

　　“萧公子，天色不早了，你看你们是继续留在这里休息，还是随我去城里住？”

　　“这……”

　　萧策心想，是我不想吗？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实在是囊中羞涩了不止一点。

　　“不要钱。”

　　仿佛有读心术一样，黄田田补充道，“我名下的产业有连锁客栈，恩公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们随便住。”

　　怕萧策不动心，他又补充道，“二十四小时供应饭菜和热水。”

　　不止萧策，其他人也心动了。

　　怪就怪大家修行尚浅，抛不下这些凡间欲念，吃饱穿暖睡得好，是人生最本质的追求。

　　萧策看向姜梨，姜梨看向颂秋，颂秋又看向师兄，师兄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好耶！

　　黄田田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纸展开，上面是一辆裁剪好的马车，纸张轻飘飘落在地上，一辆豪华马车出现在大家眼前。

　　“各位贵客请上车。”

　　马车内宽敞而温暖，四壁包裹着柔软的锦缎，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寒意。脚下铺着厚实的毛皮毯子，雪白的羊毛蓬松柔软，踩上去仿佛陷入云端。车厢角落里燃着一盏小巧的铜炉，炭火微微发红，散发出淡淡的檀木香气。

　　车窗垂着轻薄的纱帘，透进朦胧的天光，随着马车的行进微微晃动，极轻微的摇晃，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光是倚坐其中，四肢便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连指尖都懒得再动一下，昏昏欲睡，再难抵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车外面是一家客栈，看起来比姬大姐那家不知道高了几个档次，是当地最高的商业地标。

　　里面房型众多，一二层是吃饭的地方，一层是寻常炒菜，二层则有意思些，按位次收门票，菜品集中在一个区域，随意取菜，还可以欣赏沿窗欣赏街景。

　　“当然，现在太晚了，只有一楼的饭堂开门，几位需要先吃点宵夜吗？”

　　值班的伙计看到自家大老板亲自毕恭毕敬地接待，猜想一定是来了身份不凡的客人，瞌睡也跑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饭就不吃了，折腾半宿了，都困了。”

　　萧策打着哈欠拒绝道。

　　“那好，那我吩咐他们把热水送到各自的房间。”

　　黄田田忙忙碌碌地在前面带路，“分店的条件有限，你们到了京城的总店可以报我名字，总店接了管子，热水凉水都直接供到每个房间，还有温泉……”

　　“行了行了，你别诱惑我了，我是出来行走江湖的！”

　　萧策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并不踏实的道心。

　　“科举旺季，房源有一些紧张，只剩一个三人间和一个双人间了，你们先将就一下，明天我再安排。”

　　“不将就不将就，这样刚刚好……可太好了。”

　　你也没说是豪华套房啊！

　　也就是太过于豪华才能空出来吧？

　　这配套设施在这样的小城镇里，可以说得上是顶配了。

　　“这也是在控制成本的情况下尽量和总店的标准看齐了，委屈各位了。”

　　“委屈不了一点，黄兄你这话太见外了……”萧策的眼眶有些红。

　　“那各位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置办一些行走江湖的行头。”

　　萧策躺在柔软的蚕丝被上时，还是觉得这一切来得太不真实。于是他翻了个身，敲响和隔壁师兄之间的那堵墙。

　　咚咚咚——

　　“何事？”

　　“师兄，你快看看这房子是不是妖术变的！我感觉和做梦一样。”

　　隔壁的溯光默默收回了施法的手，淡淡回了一句：“是真的，真砖实瓦。”

　　得到令人安心的回复，萧策脑袋一歪昏睡过去。

　　第二天，除了溯光以外，所有人都睡到了日晒三竿才起床。错过了自助早餐的供应时间，不过没关系，在黄田田的授意下，厨房给他们开了小灶。

　　“各位慢慢吃，稍后我们去东市买骏马，西市买行装，南市买干粮，北市买……”

　　“不用不用……”

　　萧策打断了他的话，连吃带拿实在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行走江湖一切从简，就买套换洗衣服就行了。”

　　说着，他煞有介事地闻了闻身上，自镜湖落水后自然风干的衣服，里外偷着一些酸臭的味道。

　　“行，那我们就去西市，那边的老板我也熟悉。”

　　从最大的裁缝铺出来，萧策容光焕发像是换了一个人，他长臂一伸勾住黄田田的脖子，“黄兄，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呗？”

　　“恩公，呃，萧公子你说！”

　　黄田田一边回应，一边将一个沉甸甸的小荷包塞进萧策的手中，那是他赠给恩公的盘缠，里面还有他名下产业的会员卡。

　　“听说明天城东瓦子有一场木偶戏演出？”

　　“对，没错，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有，你……莫不是没看过？”

　　“咳，京城也没有啊。”萧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也对，京城不流行木偶戏，都是看真人的。没关系，明天我派车送你们过去。”

　　黄田田能完美地融入人类社会，不是没有道理的，一点就通，太上道了！

　　当天早早吃过午饭，黄田田就安排了马车，将五人送到了城东的瓦舍，还带上了客栈自营的招牌点心和一壶上好茶水，为他们预订了前排的坐票。

　　木偶戏的舞台虽然小，但念白和乐师一应俱全，在一片锣鼓声中，好戏开场了。

　　“五百年前，洪荒之中以饕餮为首的上古凶兽突破禁制为祸人间，天帝重华挺身而出……恢复了三界的秩序。”

　　颂秋双手捧着小脸听得入迷，以至于直到演出结束了才想起来自己是带着任务来的，她有些心虚地左顾右盼。

　　“功劳全都是重华的？完全没有提过关于十二始神的事啊？”

　　关于十二始神，只有姜梨提到过，她尴尬地笑了笑：“可能是流传的版本不一样吧，我听到的是这个版本。”

　　这样说来也没问题，毕竟五百年间这故事流经了好几手。

　　“对了，关于几样神器，大家有什么线索吗？”

　　“故事里说，不灭之火是赤练城的圣火，可我没有听说过赤练城这个地方啊，一看就不是很容易找到。”

　　“万泉之源在深海，是四海泉眼，由水族看守。”

　　其他的木偶戏里没有提到。

　　“悯生之土会不会就是说的秘境中的息壤？”

　　姜梨捏着下巴推测，息壤有强大的孕育之力。

　　“可是秘境已经毁了，唉，师兄，你在想什么？”

　　在大家各抒己见的时候，溯光突然沉默起来，若有所思。

　　“哦，没什么，没有头绪。”

　　散场之时，几个人经过他们身旁，萧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窃窃私语：“听说了吗？当今公主看上了萧全。”

　　“萧全？萧万祯的世子？他家不是被抄家了吗？萧全已经下了大牢，准备秋后问斩的吧！”

　　“说的是啊，太后听说此事后震怒，此时有损皇家威严，要求三日后立刻处死萧全，以绝了公主的心思，安心去和亲。”

　　“你们说什么？谁要被斩了？”

　　萧策停下脚步，转头去找刚刚经过的人，可人影绰绰，那些声音早已消散在风里。

　　“萧兄你在和谁说话？”

　　“我大哥有危险，只差一点我就可以去救他了，我能不能现在传送到京城大狱？”

　　“不能！”

　　“你疯了！违反天规的后果可比砍头严重多了！”

　　“可我不去劫狱的话，我大哥的头就真的保不住了！”

　　萧策一向心大，可此刻情绪有些失控。

　　“抱歉！”

　　“没事，你也是救兄心切，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孟长均表示理解，一旁的黄田田欲言又止。

　　“萧兄……”

　　“怎么了？”

　　“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帮忙。”

　　这句话无疑点亮了萧策暗淡的目光，“你有办法？”

　　“我可以托朋友挖地道，用假人把令兄换出来。”

　　“这办法当真可行？把握大吗？”

　　“放心，他挖地道的本领无人能敌。”

　　萧策面色有些犯难，大哥那驴脾气，抛弃萧家名声苟且偷生的事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他一咬牙狠心道：“那就麻烦了！如果他不配合的话，请帮我打晕他，一拳不行就两拳，我大哥这人，比较抗揍。”

　　“没问题，一定不负所托。”

　　有了这句话，萧策松了一口气。

　　此时剧场内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们也来到了门口。

　　突然，木质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走在最前面的孟长均伸手去拉，大门纹丝不动，他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戒备地转身。

　　天色骤然阴沉，厚重的乌云翻涌而来，顷刻间遮蔽了整片天空。原本的艳阳天被吞噬殆尽，四下里昏黑一片。

　　忽然，一阵狂风拔地而起，地上的纸屑落叶打着旋儿飞向半空。尘土飞扬，砂石四溅,迷了眼睛。

　　风中传来了姜梨的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