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长歌》观雨常

17、生计

　　人间此时已经过了炎热的盛夏，清晨有些凉意。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馄饨下肚，别提多舒服了。

　　萧策放下比镜子还干净的碗，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同时还有姜梨愁眉苦脸的一声叹息：“以后怎么办？去要饭吗？”

　　说来自从他们离开了幽兰秘境，青萝就一直陷入沉睡状态，姜梨叫不醒她，倒是把摸簪子变成了一种习惯。

　　看着她发间的桃木簪，颂秋的眼神亮了一瞬。

　　“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凡人，我们总不能上前去随便揪个人问，喂，你听说过无尽之木是什么吗？”

　　萧策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折的草枝剔着牙说道。他一只腿曲起来志在长凳上，另一端的孟长均猛然起身，失去平衡的他瞬间栽倒，还好姜梨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谢谢啊。”

　　转过头去，少年悄悄红了耳根。

　　“萧兄说的在理，不过我看这个镇子上信众繁多，或许有什么流传已久的传说，可以供我们参考一下也说不准。”

　　民间，最不缺的就是茶余饭后闲谈消遣。

　　听他这样说，萧策转过身看向刚刚闲下来休息的摊位老板。

　　“老板，跟您打听个事儿被呗！”

　　“呦，什么老板不老板的？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我呢。”

　　馄饨老板有些不好意思，用围裙擦干了手坐在他们这桌的空位上。

　　“说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您听说过五百年前的天地浩劫吗？”

　　“哦，你问的是这个啊？这不是家喻户晓的故事吗？据说五百年前，上古凶兽肆虐三界，天帝重华力挽狂澜救大厦于将倾，才有了如今天朗气清，繁荣昌盛的新局面。”

　　几人交换了眼神，看向姜梨，不是说是十二始神拯救了一切吗？

　　姜梨也是同样摸不清状况。

　　“老板，来三碗馄饨！”

　　摊子上又来了人，老板匆匆起身去招呼。

　　“这些故事戏班子经常演，想看的话，三天后正好有一趟木偶戏班子进城，就在城东的瓦子！”

　　“收费吗？”

　　“应该……不免费吧？”

　　“咱们是不是想的有些远了？想一点眼前的事，比如中午吃什么？今天住哪里？”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五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刚刚亮起的天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修长。

　　也不是全无目的，一路上还是留意了一下哪些犄角旮旯遮风又挡雨。

　　“唉，出师未捷啊……”

　　萧策探头进一家店面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米店，门口挂了个木制的牌子，上面用朱漆写着两个大字：招工。

　　“老板，还缺人吗？”

　　一句话把正在算账的老板问蒙了，“没招人啊。”

　　“那你门口放什么招工启事？”

　　“哦，那是私人放的，雇一些盖房子搬砖的小工。”

　　萧策低头瞅了瞅自己没有一两薄茧的手，算了算了。

　　从店铺梨出来，咦？队伍里少了一个人。

　　“颂秋呢？”

　　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她正在隔壁的当铺里，垫着脚和里面的老朝奉说着什么。

　　大家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到头来居然要靠一个小姑娘变卖自己的头面来养活。”

　　孟长均自嘲地说道，“我要不重操旧业，去替人招魂得了！”

　　而溯光轻笑出声。“这边信神，不信鬼。”

　　“都不一定能换出一顿饭的钱，那么小的珠子。”

　　萧策打断了他的话：“孟兄，这就是你不识货了。”

　　“嗯？此话怎讲？”

　　萧策一早就识出，颂秋这丫头家世不俗，和他家不相上下，奇怪了一起从未听说过有姓叶的大官。

　　她发间的小珠子也不是什么红玛瑙，仔细看去，上面有火焰一样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闪闪金光，是上了年头的海螺里才有几率开出来的珠子，比真金还贵。

　　担心颂秋被无良商家坑骗，萧策抬脚就要进去帮她抬价，就见颂秋一个人已经捧着一个鼓囊囊的小钱袋走出来，脸上洋溢着笑容。

　　“当了多少钱？”

　　颂秋伸出两根手指、

　　“二百两？”

　　“二十两。”

　　“奸商！”

　　萧策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去理论，被颂秋拦住了。

　　“不好吧，契约都签了，概不反悔。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这珠子没什么稀罕的，我家里还有。”

　　此话一出，萧策眉心直跳，乖乖，你家到底什么来路？这说的上是富可敌国了。

　　“二十两银子应该够我们用一阵了，等问到线索，可以再想办法挣。”

　　虽然大家下凡匆忙，还没来得及继承仙师们的全部衣钵，但师徒一场，大家离开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学了点小法术，可惜天规森严，不让随意在凡人面前施展，不然点石成金就是分分钟的事。

　　而现在……自食其力都费劲。

　　五个人花了半天的时间自谋生路，终于在日落之前，孟长均带回来了好消息。

　　“城郊有一家客栈，老板不收住宿费，只要帮她带孩子或者种菜看院子就行。”

　　“还有这等好事？”

　　萧策环顾四周，“我们五个人还愁照顾不了一个小孩儿？”

　　“就是就是。”

　　颂秋点头，“我可以给他们讲故事！保证都是没听过的。”

　　“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不是你说的吗？只要带孩子就行。”

　　他们的反应在孟长均的意料之中，他随手一指路边的一个半大孩子：“喏，像这样的，大大小小总共十来个，叽叽喳喳。”

　　所有人的下巴都惊到了地上。

　　“这么能生？？？她养得起吗？”

　　“所以说这老板的脑回路清奇啊，用租房间的办法找人帮忙带孩子。”

　　这如意算盘打得可太响了，清泉镇是交通要塞，多少进京赶考的穷苦学子都会路过此处，这样一来，免费的先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妙啊！

　　萧策眉头微挑，对这客栈的老板多了几分好奇。

　　那客栈并不在城中繁华之地，而是安然坐落在离城墙约莫二三里地的城郊。沿着一条车辙印、两旁生着茂盛狗尾巴草的土路前行，远远就能望见它。

　　它有一大片菜园，这菜园便是客栈最醒目的路标。

　　客栈主屋是寻常的土坯墙，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显出几分古朴。几扇木格窗敞开着，能看到里面简单的陈设。

　　门前扫得干干净净，几级磨得光滑的石阶通向屋内。廊檐下挂着几串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干辣椒，旁边还晾晒着几件粗布衣裳，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刚刚有一批今年参加秋试的学子退房离开。

　　“我说什么来着？”

　　萧策十分得意地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客栈一楼只有老板娘一人，收拾着桌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客人，头也不回地说道：“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我这收拾了一遍没有看到，麻烦自己找吧。”

　　“不好意思，我们有点饿了。”

　　溯光开口道。

　　老板娘闻言抬头，看到一个模样端正又俊俏的后生。

　　“呦，今天生意这么好，刚送走一波客人又续上了。”

　　她麻利地把手下的桌子擦干净：“坐这吧。”

　　“老板娘，我看你们店里没有菜单啊？”

　　大大小小的馆子萧策也去过不少，店里装潢简单环境干净，可就是没看到有点菜的牌子。

　　“哦，我们这店里菜式比较少，只有套餐，甲套餐一两，乙套餐三两，丙套餐五两。”

　　“不是说住宿不收费吗？”姜梨问道。

　　“是啊，住宿不收费，吃饭收费啊。”

　　“那他们……”

　　孟长均指了指门口，示意之前走的那批考生看起来不是很富裕的样子。

　　“他们啊，他们自带干粮。”

　　“说的也没毛病，那三个套餐有什么区别吗？”

　　“那自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要不都点一份尝尝？”

　　老板娘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这俊男靓女的一看就是谁家的少爷小姐，肯定不会亏待自己。

　　“那个……”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要不我们先点一个甲套餐吧？”

　　“这……行吧！”

　　老板娘好客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五个甲套餐。”

　　“等等，套餐不是一桌吗？”

　　萧策打断了老板娘的话，他记得陈三的醉仙楼也是这样卖套餐的。

　　老板娘有些不耐烦：“单人套餐，你们点一份都不够塞牙缝的。”

　　“好吧，那麻烦你了，还要做五个人的份。”

　　“没事没事，我应该的，对了……”

　　老板娘回后厨时想起了什么，“我的孩子们在二楼最大的那间卧室里，几位可以和他们先熟悉一下，小孩子比较调皮，各位多担待一下。”

　　“客气了，我们没问题。”

　　萧策替老板娘不平道：“也不知道孩子爹干嘛去了，啥都扔给媳妇儿干！”

　　说着，他朝楼上走去，最大的那间卧室很好辨认，二层过道两侧都有房间，一边有五扇门，另一侧只有一扇，想必这就是主人的房间了。

　　不对啊，里面出奇的安静，不是说十几个孩子吗？

　　孟长均和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