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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诊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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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帝为周苗请了一位年轻的大夫,那大夫说,周苗近日总是头痛是积劳成疾,施针医治便可。
“周大人,平日里会有幻觉或多梦之症吗?”那御医给周苗施针,替他看病的大夫便闲聊似的有搭没一搭的询问周苗,周苗闭着眼不做回答,似是没听见一般,大夫久久没听见回应,抬眼去看周苗,又道,“周大人此病生的蹊跷,头疼之症易解,但体内藏有淤毒,且那毒已有攻击心脉之势……”
那大夫讲着,周苗却想起了那个早被他抛掷脑后的药方。
治疗心疾吗。
周苗想着,随口应答道:“不曾有过。”
天命宫中焚的香十分奇异,那大夫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周苗听着却直犯困,听见阖门的声音,猜测那大夫应是出了门去,才敢放心昏沉下去。
那大夫出了天命宫,心里只觉疑惑,却想着烨帝同他说的“不必疑虑,一概禀报”,便直接去了皇帝的寝宫。
寝宫内,帝王在处理公务,年轻的皇后坐在下位。
当今皇后是延川隋氏的女儿,年近四十,温婉贤淑,延川隋氏是雏南一代的名门,祖上靠经商积攒众多财富,几十年前隋氏一条血脉由南岭延川迁入京畿道,在康都定居后,男子在外为官,女儿大多入宫为妃,就此隋氏便进入了更高一级的鼎盛。
烨帝即位前为了不被做掉,每每买通御医装作重病,没人重视过这个被冷落已久的、快死的大皇子,因此未有婚配,即位后在朝堂上点明要隋氏的女儿做皇后,隋氏便将刚到及笄的、本要嫁与三皇子的小女儿嫁入宫中,便成了现在的皇后。
烨帝见大夫进来,转头与皇后说:“皇后,你先去外面,朕与宋医师有要事商议。”
帝王说完,皇后站起福身,出了陇憩殿。
宋医师上前跪在地上请安后才开口道:“陛下,草民方才为周大人看诊,其身中藏有淤毒,并非先天体弱。”
“那宋医师可有诊出那是什么毒呢?”烨帝并没有看宋医师,他看着奏折,似是漫不经心。
宋医师低下头,不敢看烨帝,只轻声道:“草民无能,周大人所中之毒实在蹊跷,草民并未诊出是何毒,照陛下所说与草民所问询,此毒像是邾山南部一代蠹族所制的一种叫‘蠹诅’的毒,但此毒草民只在书上见过,周大人的症状与书上也不全相同……”
烨帝没有说话,但威压仍存,那威压令宋医师冷汗直流,咽了一口唾沫后又道:“草民所看之书上记载‘蠹诅其毒,长效慢攻,最长有中诅后十余年而未亡者,身中者初期患重病,足月后渐好,每逢寒季雨时四肢僵直、跛脚,有多梦或幻觉之症,后期口鼻出血,多因心疾而死’,但依草民所问,周大人不曾有过幻觉多梦之症……”
“宋医师你方才说这毒是邾南蠹族产物?”烨帝轻笑了几声,又接着说,“周苗所说之话不必全信,宋医师,去尚药局挑些自己喜欢的药材什么的,在向他们管事的要些钱便出宫吧。”
“草民遵旨。”宋医师起身退出陇憩殿,与在外等候的皇后擦肩,向皇后行礼后就火烧屁股般大步走向尚药局。
皇后走进陇憩殿,在烨帝身边坐下,轻声细语道:“陛下请人为周苗看诊,是还在疑虑周苗是周氏的那个孩子?”
烨帝叹了口气,与皇后道:“当年筑南候府谋反,朕下令斩杀筑南侯府一家,曹怵回来与朕说,‘全杀了,照陛下所交代,留了个女孩,那孩子叫周汐’,朕问他,‘你可清点过是几个孩子’,他含含糊糊,一会说十二个,一会又说是十三个,朕又问‘可有十七八岁的男子’他说有,我在问他几个时他便不说了。筑南候膝下那么大的孩子就一对双胞胎,周渺早夭,那有没有还有什么可迟疑的?这么久,那周澜死没死,朕始终是不清楚。”
隋衬怡依靠在皇帝肩头,仍旧轻声:“陛下,依臣妾看那周苗不是周澜,是陛下有忧心过重了。”
“皇后何出此言?”烨帝为隋衬怡将头发别至耳后,想去亲她,隋衬怡却偏头躲过。
隋衬怡为皇帝捏着肩,缓缓的说:“臣妾有一堂弟,年少时久住邾州,与周澜交好,后来那堂弟的弟弟也在四路书院读书,若周苗当真是周澜,臣妾的堂弟怎会不与臣妾说呢。”
烨帝摸着隋衬怡的手又说道:“但是那周实晞长的和周渺愈发像了。”
“那也是陛下多虑,两人名字虽相似,但也不全相同,就算周苗与周实晞真非平民出身,顶多也就是京畿一带的小士族,两族血脉相通,孩子们越长越像也算正常。”隋衬怡在烨帝耳侧说道,接着又道,“陛下若是不放心他们兄妹,臣妾倒是有一计。”
“皇后有何计谋?”
“那周实晞如今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不如陛下将她许给自己信得过的大臣或几个孩子,周苗怜惜幼妹,将周实晞摁在咱们手下,周苗到时候定然是不敢造次了。”隋衬怡轻声说完退开些便掩唇笑,烨帝也跟着笑,就在此时天命宫宫女前来传讯——周苗出宫了。
…
难得闲暇,周苗出了宫,在东市买了些肉便往家中走,在门口看院门大开,忽的浑身发麻——周实晞不在宫中。
方才竟是幻觉吗。
周苗想着,疾步走进院中,就见在院中读书的周实晞,愣了好一会才稳住声音问道:“实晞在读什么?”
周实晞没有回答,将书扣在膝上,抬头问:“哥,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周苗没有回答,门外来了人,是周府的一个管事:“四郎,老爷夫人有请。”
周实晞见周苗不动,接过信件道:“什么时候?”
“今晚,河丘那边来了几位贵客,其中一位公子点名要见四公子。”
管事说完周苗接过话道:“河丘哪里的?北道还是东道?姓什么?”
“说是河丘北道的隋氏……”管家回道。
周苗听完,突然坚决道:“不去。”
“老爷说公子必须要去,若公子执意不去,那便用硬的……”管家说的迟疑,周苗没做回答,从周实晞手中拿了信封。
…
夜里,周苗装扮一番才到周府。
周府是康都本地小士族在康朝刚建立时所建,如今早已没落,与筑南候府的邾州周氏并无亲缘,后来筑南候府破灭,任佐卿费了不少功夫,交涉许久,将周苗落到了周府中——以周老爷在外与外族女子所生的私生子的身份。
这种夜宴大概就是一群人凑在一起互相吹捧,更何况有隋氏的人……
周府的户册在周苗之前有三个孩子,都是周夫人所出,年纪最小的与周苗同岁。周夫人看不惯周苗,那三个孩子也看不惯周苗,奈何到了眼下这辈,那三个傻孩子都不争气,入仕的仕途不顺,未入仕的更是如何挤都无法挤入其中,因此每每夸赏其他青年才俊时都对周苗明褒暗贬,周苗听了只是觉得周老爷能生出这种孩子也是家门不幸。
周苗坐在厅中思忖着,也不顾礼数,客人未至便给自己灌了杯酒,看见管事的在账本上记了什么,又见门口进了人便起身迎接。
门口那人余光扫到周苗的动作也看过来,对视一刹,两人皆一怔。
年少在邾州时,周澜和周渺两人与隋氏一位公子交好,周氏的嫡长子死后,那位公子便回了延川,自那以后后三人便再也没见过,而如今又见那人,那人褪尽稚气,棱角凸显,长的更俊秀了些。
周苗提着一口气、手也紧握成拳,是怕隋宴将他认出来,好在隋宴挪开了眼去看别人。
好不容易开席,但席上没有什么可吃的,如周苗所料,确实是围绕着隋宴一人的夸奖比席上的菜都丰富,但是今天尤甚,最为突出的便是周芽。
周芽如今是翰林院中一个七品官员,虽没什么实权,却是三兄弟中最有出息的,也是最急功近利的,这已经是他今天喝的第二壶酒了。
“隋长公子出身名门又有学问,将隋家的商行治理的井井有条可真真是一表人才,比那些个来路不明、居心叵测的人强多了,周某对长公子之敬重无以言表,再敬长公子一杯。”
这是醉了,醉的都开始说胡话了。
周苗想着,端起酒杯在心中向周芽的勇敢敬了一杯,但那酒还未敬出去便被隋宴身边一个看起来更年轻的男子阻断:“周三公子车轱辘话来回说,还光话里夹话的敬我哥,我哥就算不吃饭都快饱了,三公子也别光同我兄长喝了,也同我喝些。”
说话那男子长的与隋宴极为相似,但是年少几分,说着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就是隋熹了,那个小隋宴两岁的弟弟,与周苗一般大,以前也在四路书院读书,比周苗晚一年,那年科举也算榜上有名,另辟蹊径请命去了嵘北道,现在的官职应该是个正五或者是个从四品。
周苗看着周芽的傻样,总算将隋熹此人想起。
周芽当真喝的有些醉了,这会脑子转不过来,竟半天都未接上话。
“谋春,莫要胡闹。”隋宴说着,站起身向主席赔不是,“胞弟年纪尚小,早听闻周府酒香,是馋酒了,还请主家莫怪。”
“无碍无碍。”周老爷也有些醉了,乐呵呵的打圆场,又差使聪明的向隋宴敬酒。
周苗被人叫起,斟满的酒调转方向敬向隋宴,他眼中滴了药,这会眼前略有些模糊,不知为何总感觉隋宴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隋宴喝完周苗敬地酒又向主席拱手:“周先生,小辈有事想与周四郎谈,暂先失陪,失礼了。”
“啊,行,那个……小苗,去吧。”周老爷虽想让隋宴提携自家孩子,却仍记得隋宴此行特殊交代要将周苗叫来,便也没有过多纠缠,倒是周夫人与三个孩子将一口牙咬碎到肚子中,却也不敢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