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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暖风 ...

  •   陈三明死了。

      大理寺的人说清晨去清扫牢房时看见陈三明窝在墙角一动不动,打开门,凑近去看才知人是死了。

      仵作剖尸检查,发现陈三明的食道上满是猫抓似的痕迹,在深剖就在胃中找到两个极小的钩爪以及一张被腐蚀的分辨不出内容的纸张,纸张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但那小钩子只能是陈三明自行吞下的。

      这话白日间传到任齐礼耳中,结合一下探视记录就能知道是谁的手笔,任齐礼心下一凛,将那探视记录撕得稀碎,抛进茶水中。

      …
      任齐礼昨日在宫中听周苗的意思,应是烨帝给他批了假,于是下朝后也不在宫中停留,脱了朝服便往城西走。

      到周苗家门前,还未进门便听见周实晞的讲话声。

      周实晞给周苗做了身衣服。任齐礼不禁想到前几日在庙会时周实晞看上的那匹布料——那是邾州的布,任齐礼见过康都的贵妇人穿邾州布制的春衣,花红柳绿,总是让人眼前一新。

      周苗穿上那样的衣服会是什么样的呢。

      任齐礼想着,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便见站在阳光下的周苗回过身看着自己。

      周苗的耳垂上坠着一对莹白的珍珠,随着周苗的动作一晃一晃,与周实晞头上簪的步摇应是一对,到衬得周苗脸颊映着粉。

      任齐礼一时哑了声,不知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张了张口,却听周苗比他先张嘴。

      “护军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周苗身形笔挺,一袭绿衫却与平日所穿朝服或官服之感全然不同,声音似是也带上了不同的温度。

      任齐礼忽的觉得自己不该煞风景的在此时提陈三明的死或曹怵入狱之事,于是只是走近些,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周苗身前看着周苗的脸,手又似昨晚般放上周苗的耳畔,却只是拨了拨那枚珍珠耳坠。

      “你以前怎不带?”任齐礼轻声问到,又似觉不妥,下意识的躲避周苗的眼睛。

      周苗正要将那耳坠取下,听完勾起嘴角,轻问道“你喜欢”,就见任齐礼点点头。

      周苗又笑了。

      笑眼弯弯,就像皇宫湖畔的柳树叶,周苗又说话,他说:“那你便向实晞买下来,以后我下朝便带着,您来找我便看得见,可好?”

      任齐礼答好,竟真的要给周实晞掏钱,周渺不喜华贵、周苗向来洁简,任齐礼听着这话似是周苗为他开的特权,心中不由生出些别样的滋味,也笑起来,又轻声问到:“为何不时时带着?”

      “饰品玲琅,带到朝堂上像什么话?”周苗似是真的思考了一番才做的回答,说完又轻笑,“护军可知在邾州同辈送耳饰是什么意思?”

      “护军今日开心,那需要管是什么弯弯绕绕的含义?”任齐礼说着真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碎银塞到周苗手中,“剩下的就当压岁钱了……”

      周苗低眉看着手中那枚碎银,挑挑眉,起了些调笑的心思,又问道:“给谁的压岁钱?”

      “自然是给周实晞的。”任齐礼说着,忽的想起自己入京那日正巧是正月初一,按康都的习俗应是最忌吵架、争执,但那日在府中他却并未尽好地主之谊,低头不自觉的去拉周苗的手,就像十一二岁时一般晃着周苗的手道,“好澜哥,你若想要我再给便是,你莫要和小孩抢。”

      周苗忽的感觉有些不可理喻,却也顺着任齐礼的幅度摇,轻轻问道:“那阿礼都叫我哥了,我哪能要小孩的压岁钱啊?”

      周苗说完便把手抽出,将那枚碎银交于一边不知所措的周实晞手中:“拿好吧,礼哥给你的。”

      周实晞昨夜见任齐礼时,周苗并未与其太过亲密,哪怕是两人一同离席后不知去向也只以为是周苗日常与正常官员的交涉,再加上一个月前第一次见面时两人的关系,现下这个局势到让周实晞难以参透,只是愣愣的盯着周苗。

      “我平时又不是不给你银子,怎地看到这些银子还楞上了?”周苗又刮了下周实晞的鼻子,“拿着钱和秋知出去玩好吗?护军来找我应是有事要商议。”

      任齐礼听周苗如此说,忽的回过神,临院的杏花翻墙而来,随风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墙,任齐礼看着周苗脸上仍挂着的笑,不由觉得公务什么的都太过于煞风景。

      那份供词已经无人得以辨认,探视记录也已经被撕得无法拼凑,那不如就这样将一切搁置,将曹怵的去留留与陛下、将判词定夺交于大理寺,让周苗不再思索任何事情。

      于是他终于开口,学着任其乐与周苗的样子,温声开口道:“我无事与周大人商议,只是恰好路过,问一下周大人身体如何。”

      周苗听任齐礼说的话,表情微动,总算不再笑着,或是仍在笑着,却不似是平时的任何情绪:“下官今日并无不适,劳烦护军与老师传达,令他莫要忧心。”

      任齐礼看着仍站在光中的周苗,轻轻点头,转身离开了小院。

      …
      陈三明死了,曹怵府邸被抄,处以斩首,即日行刑。

      周苗休息了五天,第六天下朝入宫述职,下午将周实晞送到四路书院,自己便回舍人院任职,晚些散值又去任府与父子二人聊聊天。

      是夜,两人又并肩坐在瓦片上,任齐礼看着周苗的侧脸,心中泛起一丝不可言说的柔软,任齐礼把那耳坠买了下来,周苗果然日日带着,任齐礼偏头便可以看见,只觉心中有一种难以明说的情感在悄悄发芽。

      那耳坠挂在周苗的耳畔,映射着月光,泛着丝丝莹蓝,像幼时所见的“周澜”的眼睛。

      轻松的日子似乎流的很快,周苗手腕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长出了粉红的新肉,任府的杏花谢了,城南的丁香开的一簇一簇,天气也总算转暖,任齐礼鬼使神差的将周苗的手腕拉入自己的手中,摩挲着那伤口。

      “还疼么?”任齐礼问着,手又紧了紧,周苗轻轻发出一声“嘶”,任齐礼又触电般松开手,“我攥疼你了?”

      周苗没有说话,缓缓将手抽出,有些莫名的看着任齐礼。

      “护军今日对下官不一般啊。”

      又起风了,周苗身上的丝丝丁香香气萦绕在任齐礼的鼻尖,任齐礼今夜同分辉喝了些酒,听着周苗的打趣,心中就如洗净的衣服被揉皱般起着波澜,又拽起周苗的手腕,轻咬一口。

      “你有病?”周苗手上使力却并未将手抽出,只能轻嗔一声,任齐礼却并没有听清。

      任齐礼感觉自己心中很乱,久久无法平静。

      前几日周苗问他之事,他散值回家便到书院问了庄望,答案就映在他心底,他无法装作不知道。

      但是。

      但是周苗对他一定会是这样的心思吗?或者只是当他是小孩,所以随意打发他。

      任齐礼无法确定,手上力道却更大,就听见周苗厉声:“任璞貌,你抓疼我了。”

      任齐礼心中仍在思索,将手松开,看见周苗的手被抽走又虚虚一握,似是想要抓住那缕隐隐约约的丁香香。

      “你怎么了?”

      周苗仍然冰凉的手覆在任齐礼的脸上,任齐礼只觉得自己的脸忽的烧了起来,将脸轻轻向下埋,闷声道没事。

      周苗眉头微蹙,比着自己的额:“是招风了?”

      周苗的声音就像有钩子般,将那件洗净的衣服钩的发毛,那嘴一张一合,似是要将任齐礼的魂都勾走。

      任齐礼仍埋着头,闷闷道:“周渺,你闭嘴吧。”

      任齐礼听见周苗又在笑,抬头便看见周苗上翘的嘴角,将周苗的脸掰向他,轻咬唇瓣,沉思片刻,依着月光,去咬那枚悬在耳下的珍珠。

      周苗似是愣住了,没再笑,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那双眼睛,眉头轻皱。

      “你——”周苗一时语塞,原本的伶牙俐齿放在这片瓦片上似乎都不顶作用,于是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看着对方。

      方才的动作太过暧昧,也太过荒谬,周苗一时无法反应,只能深吸一口气,却缺失了下一步。

      任齐礼将指节抵在鼻下,周苗身上的味道如影随形,他仍在思考结果。

      他想道歉,却感觉不妥,但若是不道歉似乎又会陷入一个难以说服自己的怪圈。

      于是他低着头,使劲的吞咽着口水,直到口中干燥,抬起头,仍盯着周苗:“周苗,你说我哥的死跟你没关系。”

      周苗没有说话,任齐礼又接着道:“陈三明跟我交代了很多事,你没必要瞒我,你现在跟我说,哪怕是骗我我也信。”

      周苗摇摇头,那副耳坠也随着摆动,并不言语。

      任齐礼见了,仍不甘心似的追问着,终于见到周苗张嘴,却又害怕听见自己不想听见的答案般上前,将自己的嘴唇贴在了周苗的唇上。

      周苗尝到了酒气,将眉眼蹙的更紧,去推任齐礼却被吻得更深,直到眼前模糊才被放开。

      周苗摸着有些温热的唇,眼中剩下的是不可置信,反应许久竟像小时候查任齐礼背书般牵起任齐礼的手在那长满茧子的手上打了一巴掌。

      那只手极其温暖,也极大,已经可以完全将周苗的手覆住,周苗仍是不可置信,慌张的下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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