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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真凶 ...

  •   大理寺内,狱卒刚将饭送入牢中,明懿方丈便听见一连串熟悉的脚步声,并未抬头,只是故作淡然道:“檀越宜避老僧,毋相见也。”

      “大理寺这办事效率不行啊,怎么还没对你用刑?”周苗答非所问,打量着牢内,见狱卒走远,轻轻嗤笑一声,小声道,“你也是傻,只跟着我干便是了,还非得跟个曹怵。”

      明懿方丈扒拉着碗中的青菜,似是没什么食欲,将眉头皱的很深,视野中出现周苗的手,那修长的手指上挂着一小壶酒,周苗将酒壶放下,揭开盖,酒香飘进明懿方丈的鼻中,馋的明懿方丈贪婪的深吸一口气。

      “出家人需断念,嗔贪痴皆摒弃,假和尚,你有哪样是占的?”周苗说着,又端起酒壶在明懿鼻子前晃晃,看明懿渴望的模样,勾勾嘴角,“和尚,我有事问你。”

      明懿方丈的魂早就被那壶酒勾走了,现下周苗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于是便听周苗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本无执,奈何梦萦之?”

      于是周苗便见那老和尚惊惧的睁大双眼,许久才憋出八个字:“欺人可以,毋自欺也。”

      周苗总算将那酒倒入了明懿的杯中:“方丈知道该怎么做吧?”

      斗篷一事是为了造成百姓恐慌、增减庙内香火,是曹怵提出的方案,昨日庙会上一事也是曹怵想趁乱将任齐礼拉下禁军统领这个位置,明懿的这一切都是曹怵指示,与旁人无关。

      周苗想扳掉曹怵,这便是最快的方法了。

      明懿方丈在看周苗的脸,那人仍旧笑着,但仿佛也并非是周苗在笑。

      明懿不敢喝眼前的酒,周苗见状将整壶酒都倒在地上,只给明懿方丈留下那一口,明懿恼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个薄刃,滑向周苗拿着酒壶的手,周苗没躲开,腕上被划出一道血口,起身,将桌子一下踢翻。

      周苗听见了狱卒赶来的声音,只是防,没有任何技巧的躲避,直到狱卒大喊一声将门踹开,周苗看着明懿方丈被制住,才装作体力不支向前倒去。

      周苗被扶住了,是跟在任齐礼身边的分辉,他将周苗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让周苗保持站立的姿势,周苗半睁着眼,看见任齐礼从牢外走入,一下踩在被押着的明懿方丈的背上,带些狠历:“陈三明,你让我好找。”

      …
      陈三明在烨帝还是皇子时便跟在烨帝身边,是皇帝身边的老人,据说长的十分矮小且十分丑陋,家中父亲赌博,输光了家财、养不起孩子,因此孩子们有的被送去当了小倌,有的被送去大户人家当奴仆,以此换得一点钱财再去赌。

      但陈三明长的太过丑陋,迟迟没有人家要,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因这陈三明机敏过人,于是被送入宫中一搏,后又因为十足的聪明,被当时的大皇子收到了身边。

      任其乐去世的那个冬天,陈三明不知为何自请出宫,后来便了无音讯,兴礼三十一年春,周苗一日去明槐庙供香间偶然得知:当年任其乐中箭前曾向陈三明求救,希望这位陈公公将此事告知陛下,但陈三明并没有去。

      他以为三个孩子闹不出什么花来,于是便拿着任其乐求他办事的那些钱去御膳房里讨酒喝,谁知任其乐那命薄的真的会中箭,后来还落入湖中一病不起。

      陈三明恐惧了。

      他看见皇帝处理了所有知情的宫人,想要活命的心思达到了顶峰,于是在陛下处理他前,他自请出宫,剃了头发,在明槐庙当和尚,对知道之事闭口不提。

      周苗通过一些手段让当时回京的任齐礼也知道了这些事。

      任齐礼该恨陈三明的。

      陈三明被扣着仍不老实,嗓音嘶哑的不知是冲何人大喊着:“此子体中有两幅魂魄,若是不除恐有损国运啊!”

      周苗听着陈三明发疯般的吼叫,神色蓦地一凛,感觉有血顺着手指滴落,蜷了蜷手指,僵硬非常。

      一来再让陈三明胡言下去怕是会流露出什么别人不该听得,二来这伤口再不包扎怕是真要死这里了。

      于是周苗拉着分辉往下跪。

      分辉把不住周苗,真叫周苗倒在了地上,周遭安静一瞬,周苗便听见分辉大叫一声,又来扶他,装着是磕醒了,转动着手腕,发出一声轻叹。

      任齐礼转身看周苗,又皱着眉看分辉,命分辉赶紧带周苗去处理伤口,周苗起身,欲用伤手揉眼睛,又被任齐礼制止。

      “算了,陈三明我下午亲自来审,你们大理寺的医官呢?送到禁苑去!”任齐礼说着,不知从哪里拿的一团布,塞进陈三明口中,带着狠历道,“我希望陈公公下午时想好怎么交代自己重伤朝廷官员之事。”

      …
      中书省官员从午时三刻散值开始到未时二刻,有将近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周苗平日会回家、或在舍人院稍作休整,偶尔也会去任府,这是他头一次到禁苑来。

      方才在马车上,任齐礼一直抱着臂,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与那医官,小医官一路诚惶诚恐的低着头,周苗不知道这毛小子是怎么回事,只得一直闭眼假寐,现下在屋里,任齐礼也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大理寺的医官给周苗包扎伤口。

      禁苑没有医官,直接留在大理寺处理回方便些,但周苗不知任齐礼的用意便也沉默着看医官将已经裹好的绷带解下上药,那医官哪见过这场面,平日简单的伤口此时竟也让他包的乱七八糟。

      任齐礼看着周苗手腕上的绷带,内里的伤口似乎还在往外冒血,但那小医官恍若未觉,仍不停地向上裹。

      任齐礼没来由的一阵火大,恨不能将那医官推开自己给周苗包扎。

      那医官笨手笨脚,忽的将药粉全打翻,药粉扑在周苗的衣服上,任齐礼的脸又黑了几分,医官越处理越心慌,只听任齐礼在身后向门外吼道:“分辉,送大夫回去。”

      小医官如蒙大赦,紧忙转身向任齐礼深深一拜后出了屋子,屋子里只剩下了任齐礼与周苗两人,周苗还一脸莫名的看着自己,任齐礼心中的火烧的更旺了些,起身上前一步,抓起周苗的手腕尽量沉声道:“周渺,你别告诉我你们筑南军的医官也是给人这样包扎的。”

      任齐礼的虎口刚好覆在周苗手腕的伤处,周苗轻抽一口气,也皱起眉:“那会年纪小,怎能记住是如何包扎的。再说了,岭南打仗时的伤兵素来是不死便行了,哪里顾得上其他?”

      任齐礼仍握着那腕子,似是很生气,周苗不解的看着任齐礼,轻轻动了动手腕,任齐礼便感觉掌心湿濡。

      “别动了!”任齐礼说着,将周苗的手放下,轻轻将染了血的绷带一圈一圈解下,竟开始处理周苗的伤口,“这伤应该会留疤,你这几日便别动笔了,这天气,若是将伤口扯裂了再不处理就会化脓,到时候有你疼的。我听我爹说你们舍人院每月会让人去翰林院坐值,那里清闲些,你去和人换换,实在不行便让他来找我……”

      任齐礼嘴中不断,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利索的给周苗包扎好,周苗下意识的想转手腕,又被任齐礼制止:“你这几天少想些事情,以前背书的时候就喜欢转手腕,小心把伤口扯裂开。”

      周苗看着任齐礼仍皱着眉,不由笑了出来,任齐礼见周苗在笑,眉头也伸展开,问周苗笑什么,周苗轻声交代道:“护军前日晚上、昨天下午,明明就是在心疼下官啊,怎就是嘴硬呢?”

      “我是受我爹之托要照顾你……”不知为何,任齐礼竟有些不敢去看周苗的眼睛。

      周苗听了这个解释,轻轻挑眉道:“护军开始不是想装作与下官不熟?”

      “装什么装!若是那明懿的刀在偏一分就捅到主脉了!你是不想活了吗?”若是方才任齐礼是有一些生气,那现在便是完全恼了,说完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看着周苗逐渐变冷的表情不由心慌。

      筑南侯府破灭,周苗已然不能顶着以前的身份生活,每年也不能去祭拜,听他说,他每月的俸禄有一大半是要送到周府去的,生活都成问题,周苗现下唯一能留恋的应该就是周实晞,而昨天看周实晞同禤域的关系,估摸着亲事已经在谈了。

      还有几天前被扣腊赐时周苗跟他说什么来着?

      “护军这下满意了吗?要是想在今年弄死下官就趁早,别让下官过苦日子了。”

      任齐礼又想到了周苗当时的语气。

      现在想来那并不像玩笑,那语气太凉薄了,就像前日晚上在栖宴楼,周苗说自己快死了时一样,很淡很淡。

      一个没有任何牵挂的、本身就快死的人,任齐礼离康郡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人若是不想活了倒也正常。

      任齐礼有些懊恼的抓了抓头发,半晌,才又开口寻找自己的声音:“周苗,我……”

      周苗抬眼,静静的看着任齐礼,仍没有说话,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我……”任齐礼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是有些无话可说,他叹了口气,思索着道,“我只是觉得,你不该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周苗笑了,那笑却未达眼底:“璞貌,从方才到现在,拿命开玩笑的都不是我啊。”

      璞貌,这是任齐礼的字,回京后貌似只有段又这么叫过他。

      几年前周渺还同他亲近时总是这么叫他,任齐礼此次回京后便没听过周苗叫自己的字,现在听到,竟是在讨论这样的话题,一下被周苗的话噎住,无话可说。

      “我……”任齐礼还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会让人去翰林院与中书省帮你调换值勤,这几日你便好好养着伤,明槐庙一案陛下已经全全交于我,你不必忧心了。”

      周苗轻轻点头,道:“那周某便多谢小任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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