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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诗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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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次诗会起初只是几家小姐约着玩的,但由王家主办,规模也小不到哪去。
诗会是在王家的一处别院举行的。院里一花一草、一叶一木无不为名贵又有好寓意的品种。房梁上、墙壁上的雕刻,屋檐上、大门前的雕塑,处处都彰显着王家的财力与地位。
陆陆续续有些小姐赶到,她们无不穿着精致华丽的衣裳来赴会。
王家作为主办,王家的夫人小姐自然是先就到了,而悦安作为小姐的贴身丫鬟也在。
悦安手里拿着梦珩小姐的文具:一张有着桃花香的花笺、一支刻着小姐名字的毛笔、一个仿鱼形的砚台。
来来往往不少人,看得悦安眼睛都有些花。来了的小姐们都得先跟夫人打声招呼,再跟其他小姐互相问候。
悦安的小姐不太适应这样的寒暄,眉头有一点不可察觉的蹙起。
悦安注意到了,她想啊,诗会快点开始吧,小姐好像有些不自在呢。
许是悦安的目光太强烈,梦珩偏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怎么了?”
悦安左右看了看,见那些小姐们在说话,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没事,就是小姐你好像不开心哦。”她凑到梦珩的耳边悄悄地说:“小姐,你看。”
悦安悄摸摸做了个搞怪的鬼脸,想逗梦珩开心。
梦珩看了看她,轻轻地笑了,她也凑到悦安的耳边轻声说:“悦安,谢谢你。”
“嗯,嗯。”
悦安红着脸应下,过来会才想起似地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用,谢。”
如了悦安的愿,诗会没过多久就开始了。
人齐了之后,大家纷纷按顺序入座。一阵寒暄过后,诗会正式拉开帷幕。
如今正是春季,罗玉婷思索了一会儿,便把诗题给定下了——“咏春”。
“咏春啊,这个好写。”
“我之前背过这种诗呢。”
“啊,我倒是一句也想不出来,唉。”
一些活泼的小姐们与旁的人讨论起来。一时间,周围除了一些人刻意压低的讨论声,就是铺纸研墨、提笔写字的声音。
悦安帮小姐铺好花笺,磨好墨,就静静地立在一旁看小姐写。
小姐教过悦安识字,悦安倒是能看懂小姐写的内容,不过她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纸上。她被小姐认真想诗写诗的样子吸引了。
少女没有去和周围人讨论,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思考。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盯着虚空中的某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点,看样子很认真的在思考写什么诗。
或是想到难处,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里也露出了困惑;或是问题解决了,她蹙起的眉头终于放松了,眼里也有了笑意。
她抬头看向旁边的悦安,对着愣住的悦安笑了笑。随后,又开始提笔写诗。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握住笔杆,在这只手的带动下,笔下走出一个个清秀娟丽的字。
小姐写字的样子很好看,小姐写的字也很好看。悦安不知道能有什么华丽的词去形容,只知道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小姐放下笔后,还等了好一会其他人才写完。
罗玉婷见大家都停笔了,就叫大家依次起身吟诵自己的诗词。每有一个人念完自己的诗,周围人总会象征性地夸两句,或是真心或是假意。
轮到梦珩小姐,她缓缓起身,用清脆悦耳的声音吟诵着自己刚刚写的诗。她诵诗,并非只是照着纸张念,而是饱富情感的。
她真挚的声音里溢出了对春的喜爱,连鸟儿都叽叽喳喳的附和着她,周围乐师奏的乐声都像是专门为她而奏。
等她吟诵完自己的诗,周围好些人愣住了。过会儿掌声才如潮水般涌出,大家七嘴八舌的夸着这个少年。
当然,也不乏有人嫉妒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会作诗又怎样?作为女子最后还不是相夫教子,会作诗也没用。”
悦安耳朵尖,听见了,她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在她接受的教育里,在周围人的劝诫里,女子最后都要相夫教子似乎是必然的、合理的。可她不想听见别人说小姐坏话,她开始厌恶这样的说法,也闪过“一定要相夫教子吗?”这样的念头。
诗会并不会因为悦安心中的想法结束,也没有因为梦珩的表现停下太久。等到众人都回过神来,诗会又继续了下去了。
轮到李家三小姐,她不擅长作诗,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罗玉婷见状连忙打圆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李家三小姐在坐回座位时,跟旁边的姐就说
“会不会作诗也不重要啊,我们又不参加科举。”
“妹妹不要胡言,诗书也是我们必学的。将来若再有什么诗会,也免得给家族丢脸。”李家大姐训斥妹妹道。
李家二姐也接话:“将来若是出嫁,也是代表夫家的脸面。”
悦安时时刻刻注意梦珩小姐的动静,看见她听见这话明显失落了。
后边即兴唱和、互换诗笺等过程,悦安瞧见梦珩小姐都心不在焉。
不过梦珩小姐的心不在焉没有影响其他人的兴致,到诗会结束,都有些人意犹未尽。
一些不太熟的人向罗玉婷致谢告辞,还有一些与罗玉婷相熟的人留下来与她闲聊。
闲聊的内容除了如何管理后宅和铺子外,就是哪家千金的婚事。
悦安跟着小姐在一旁听着,似懂非懂。
突然,悦安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扯了扯。她顺着望过去,发现小姐正看着她。
“悦安,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好啊,小姐。”
悦安跟着小姐去了别处,到了一个僻静点的地方。她们找了个石桌坐下,周围没有别的人,梦珩也就直接让悦安跟自己坐一块了。
“小姐,你怎么了?你看起来好不开心哦。”悦安的声音里透着急切与担心。
“没事。”
悦安性子的单纯,有些大大咧咧的,很多事情不会去深究细想。但是,王梦珩心思比较敏感。
李家姐妹刚才的话让梦珩有些伤感。女子没有参加科举的资格,就算大户人家的女儿能够读书习字,最后的也不过是为了父家夫家的面子。
哪怕再有才华,也只能被困在后宅。就像后宅那些盛开的花,最后只能在这里腐烂。
梦珩的愁绪伤感也因为这些而生,她甚至也没办法跟任何人说。
“小姐,你看这块石头。”
悦安看见小姐走神,也没有打扰。她无聊,闲不住,就自己去周围看了看。
于是就收获了一颗丑的奇特的石头,想着小姐心情不好,让灵机一动,想用这颗石头让小姐开心开心。
“嗯?”梦珩回过神来,看向那石头。石头像个小老头的脸,是挺丑的。
“你啊,总想着逗我开心。”梦珩伸手点了点悦安的鼻尖。
“那小姐开心了吗?”悦安眨着自己又大又圆的眼睛,望着梦珩。
“开心了。”梦珩看着悦安忍不住笑了。
“对了,悦安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呀?谁呀?”
王梦珩起身,悦安也跟着起来。
“走吧。”
悦安跟着梦珩到了一处破旧的小屋。这地方悦安既熟悉又陌生,是她曾经的家。
“悦安,你是不是想你母亲了?”梦珩说。
之前给母亲请安时,梦珩就注意到了悦安的反常。她与悦安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猜到是悦安想母亲了。便吩咐人去寻,找到了这里。
派人打听了一番,发现悦安的父亲两年前死就了。是在外边喝醉了,回家的路上摔坑里摔死的。悦安的几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家里就剩她母亲和他弟弟了。
梦珩想着,既然那个卖掉悦安的父亲不在了,这里也就没什么危险的了。悦安想母亲,那就带她来看看吧。
悦安被卖给王家做丫鬟,相当于是王家的人了,是不能随便找以前的家人。但是小姐让来的就不一样。
她的眼睛有些酸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强忍着没有流下来。她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眼前的门。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进去。
屋里挺空的,没什么家具。堂屋就一个板凳,上面坐着一个十分苍老的妇人,她手中依然拿着针线在忙活。
老妇人瞧见门被推开,有些吃惊又有些害怕。看见悦安那一刻,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的吃惊更甚,过了会像是才辨认出悦安是谁。
“招娣?”
老妇人皱巴巴的脸被泪水打湿,她放下针线篓,颤颤巍巍地起身,快步走到悦安面前。甚至差点因为心急走太快而摔倒。
悦安连忙扶住她,哑着嗓子喊:“娘。”
“诶,诶。”老妇人应声:“进屋里坐。”
悦安先没答应,回头看了看小姐。看见小姐对自己温柔地笑了笑,说:“你进去吧,我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派人来接你。”
“哦,等等,你过来一下。”梦珩像是想起什么又把悦安叫过去,她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悦安:“这些给你阿娘。”
“不,小姐,我不能要,我自己攒了钱的。”悦安连忙摆手。
“你自己钱留着自己用,这是我给你阿娘的礼物,不可以不收。”
“谢谢小姐。”悦安哽咽着向小姐道谢。
谢过小姐,悦安跟着母亲进屋坐下。母女俩六年没见,明明该有很多话说,可此刻又说不出什么话。她们俩互相看着,好一会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