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一系故园心》墨诘

25、抱抱他

　　肖君侠成功获救，胡之平“八号细胞”的身份眼看藏不住，事态本在向好发展。怎料周知非暗中算计，老鹰牺牲，胡之平与顾慧中夫妇双双殒命，一切死无对证。
　　那晚苏州的冬夜，没有雪，却比落雪时更添几分湿冷。风卷着平江的水汽，漫过顾园的飞檐，在暖阁的窗纸上留下细碎的潮痕。林书娟从风苑赶回，正见顾易中怀里抱着个襁褓，呆坐在桌旁。
　　那婴孩生得真好，玉雪可爱。呼吸间带着奶香，被顾易中用厚棉袍裹着，安稳得很。
　　“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林书娟放轻脚步走过去，指尖轻触着孩子肉嘟嘟的下颌。
　　“海沫，你会做梅花糕吗？豆沙馅的。”他的声音像被江风浸过，又涩又沉。林书娟这才看清——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歪了，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往日里那双藏着锋芒、透着神采的眼睛，此刻蒙着层灰，像被浓雾锁了的平江，望不见底的荒芜。
　　这是怎么了？林书娟直觉有大事发生。
　　顾慧中死了，顾易中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也离开了他。林书娟心口像被湿布裹住，闷得发疼。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觉得所有字句都轻飘得像檐角的蛛网。
　　她本想起身离开，让顾易中一人静静，可看到他落寞萧索的背影，突然改了主意。她大着胆子伸出手臂，将他和婴孩一同圈进怀里，温热的体温裹着腊梅的冷香，缓缓漫过去。顾易中没有动，甚至微微侧过脸，将额头抵在她的肩窝，片刻后，有压抑的呜咽从喉间挤出来，洇透她碧色的旗袍，带着灼人的热度。
　　她抬手轻拍他的手臂，声音柔得像平江的水：“别怕，你还有我。以后，我们是彼此的亲人。”
　　窗外的风依旧呼啸着，卷着水汽，猛烈地拍打着窗棂，发出清脆的声响。那风似乎带着清冽的寒意，透过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知非，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他就是要将顾易中攥在手心里，玩弄于股掌间。只是他以为他招惹的是一只养尊处优的羔羊，其实却是蛰伏在暗夜的猛兽。
　　那些漆黑的夜晚，顾易中独自在书房里筹划着什么。顾园的灯常常彻夜通明，窗纸上的人影时而伏案疾书，时而对着一幅苏州地图凝视沉思。他就像一头蛰伏的豹，静静地潜伏在黑暗中，默默磨砺着自己的利爪和獠牙，准备给猎物致命的一击。
　　而林书娟，她能做的，只是在深夜时分，备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她不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等待着那盏灯熄灭。当灯光终于暗去，她才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轻地走到他的身旁，拿起那件沾了夜露的大衣，轻轻地披在他的肩上。
　　至于肖若彤，她要带顾易中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既然顾易中“八号细胞”的嫌疑已经洗清，那就让一切回到最初的轨道，太湖根据地，那是他们一开始就构想好的理想摇篮。
　　日子看似平和，可林肖二人并不知晓，此时的顾易中并没有从失去亲人的伤痛中缓过神来，仇恨迷失了他的心智，他要和周知非“鱼死网破”。幸亏老师黄秋收事先察觉了他的举动，及时拦阻了下来。
　　人们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谁敢担保，十年的蛰伏，最后磨炼出的是龙是虫？所以，不能只听胜利者的宣讲，而是应该多看看失败者的经验总结。此时的顾易中就像一叶没有着落的孤舟，不知何去何从？他更加不知道一场针对他的布局正在秘密开展，而林书娟会被置于旋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