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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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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风裹着栀子花的甜香,卷过毕业典礼的红地毯。苏清鸢提着白色毕业礼服的裙摆,站在礼堂入口的镜子前,指尖反复摩挲着襟上别着的银质校徽。镜子里的少女眉眼舒展,三年前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已经褪去青涩,露出流畅的下颌线,只是攥着邀请函的指节微微泛白。
“在等谁呢?”顾琳月从身后撞了撞她的肩膀,手里晃着支香槟,“再不去找顾叔叔,开场舞都要结束了。”
苏清鸢深吸一口气,将烫金邀请函塞进手包:“他说……今晚有跨国会议。”
话音刚落,礼堂里的水晶灯突然暗了下来,只剩追光灯打在中央的舞池。主持人笑着宣布:“接下来有请毕业生代表苏清鸢,带领大家开启今晚的第一支舞!”
聚光灯瞬间打在她身上,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苏清鸢下意识往门口望,玻璃门外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却迟迟不见那个挺拔的身影。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失落,刚要迈步走向舞池中央,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是顾氏集团的顾总!”
“他怎么来了?”
苏清鸢猛地回头,心脏漏跳半拍——顾言深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正站在入口处。剪裁合体的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男人身侧站着位穿香槟色礼服的女人,长发挽成优雅的发髻,耳垂上的珍珠耳环随着动作轻轻摇曳。两人并肩走来时,女人自然地抬手挽住他的臂弯,动作熟稔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那是林氏集团的千金吧?”顾琳月凑到她耳边,语气里带着愤愤不平,“上周财经杂志还登了他们两家要合作的新闻。”
苏清鸢的指尖掐进掌心,礼服裙摆下的脚踝微微发颤。她看着顾言深和那个女人走到校长面前,男人微微侧身听对方说话,侧脸的线条冷硬依旧,却在转头时对那女人露出了一抹极淡的笑——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清鸢,该你了。”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定了定神,提起裙摆走向舞池。聚光灯下,她像株被抽走了水分的白玫瑰,连平日里最从容的舞步都染上了滞涩。就在她准备独自完成开场时,顾琳月突然推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
“这是我表哥江辰,”顾琳月笑得一脸狡黠,“刚从国外回来,也是校友,让他陪你跳吧。”
男生穿着白色西装,眉眼清秀,朝她伸出手时笑容温和:“苏同学,荣幸之至。”
苏清鸢看着那只干净修长的手,又瞥了眼站在角落的顾言深——他正和那位林小姐说着什么,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舞池这边的动静。一股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她鬼使神差地将手放进了江辰掌心。
华尔兹的旋律响起,江辰的舞步很标准,带着她在舞池里旋转。裙摆扬起的瞬间,苏清鸢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角落。顾言深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正看着她,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深不见底,握着酒杯的手指泛白,指节抵着杯壁,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在看顾总?”江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意,“他好像不太高兴。”
苏清鸢猛地收回目光,脸颊发烫:“没有。”
“我听说过你们,”江辰带着她转了个圈,避开迎面而来的另一对舞者,“顾总领养你的事,在我们这个圈子不算秘密。大家都说他把你护得像眼珠子。”
苏清鸢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外人看错了。”
“是吗?”江辰低头看她,目光温和,“可刚才他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被抢走的宝贝。”
舞曲进行到高潮,江辰带着她做了个漂亮的托举。落地时,苏清鸢的裙摆扫过舞池边缘,正好对上顾言深看过来的视线。他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林小姐的手,独自站在阴影里,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连路过的侍者都下意识绕着走。
那瞬间,苏清鸢突然觉得有些快意,又有些酸涩。她扬起下巴,对江辰露出个灿烂的笑:“谢谢你,江同学。”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苏清鸢刚走下舞池,就被顾琳月拉到一边:“可以啊你,刚才那个托举帅呆了!你看顾叔叔的脸,黑得像锅底!”
苏清鸢没说话,目光越过人群,看见顾言深正和林小姐道别。女人伸手想和他拥抱,他却微微侧身避开,只抬手替对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这个动作,他曾经在她参加书法比赛时做过,当时她的刘海被风吹得挡住了眼睛。
“我去趟洗手间。”苏清鸢低声说。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礼堂,晚风吹在裸露的肩膀上,带着凉意。刚走到回廊尽头,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清鸢回头,撞进顾言深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跑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喘,金丝边眼镜被摘下,捏在手里,“和那个姓江的跳得很开心?”
“顾先生有什么事吗?”苏清鸢往后退了步,拉开距离,“您不是要陪林小姐吗?”
“林氏的合作案需要应酬。”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烦躁,“我以为你懂。”
“我懂什么?”苏清鸢突然笑了,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懂您忙到连我的毕业典礼都没时间参加,却有空带女伴来应酬?懂您说的跨国会议是假的,陪林小姐才是真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根针,扎破了两人之间那层小心翼翼维持的平静。顾言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伸手想拉她,却被她躲开。
“苏清鸢,”他的声音冷了下来,“别闹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她看着他,眼眶微微泛红,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我只是突然明白,您永远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的毕业典礼,我的开场舞,在您眼里,大概从来都不算什么。”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您说过,我的事没有小事。原来只是说说而已。”
顾言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疼。他确实是故意的,看到她和江辰跳舞时,看到她对别的男人笑时,那股汹涌的占有欲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故意带着林薇出现,故意不看她,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在意,会不会像他在意她那样,哪怕只有一点点。
可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听到她带着委屈的控诉,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不是的。”他想解释,喉咙却像被堵住,“我……”
“没关系。”苏清鸢打断他,抬手擦掉眼角的湿意,“顾先生,谢谢您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很开心。”
她说着开心,嘴角却抿成一条直线,转身往礼堂走。白色的礼服裙摆扫过地面,像只受伤的蝴蝶,仓促地逃离。
顾言深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手里的金丝边眼镜被捏得死紧。晚风吹起他的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跳动的血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养在温室里的玉兰,已经长到了他必须踮起脚尖才能触碰的高度,而他那些笨拙的试探和掩饰,只会让她离得更远。
礼堂里的舞曲再次响起,欢快的旋律飘到回廊尽头。顾言深握紧了拳头,转身走向停车场。黑色宾利的车灯刺破夜色,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声音冷得像冰:“取消和林氏的后续合作,告诉他们,顾氏不做言而无信的生意。”
电话那头的助理愣住了:“顾总,我们刚签了意向书……”
“我说,取消。”顾言深打断他,目光透过车窗,望向礼堂那扇亮着暖光的窗户,“另外,把下周的行程全部清空。”
他要去追回他的女孩。在她还愿意停留在原地的时候,在他还能抓住她的时候。
回廊的阴影里,苏清鸢靠着墙壁,听着宾利引擎远去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晚风吹过,带来栀子花的甜香,却吹不散心底那阵尖锐的刺痛。
她不知道顾言深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可能。但她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就像她终于敢对他说出自己的委屈,终于敢承认,她对这位冷漠又别扭的监护人,早已不止是依赖和感激。
夜色渐深,礼堂的灯光依旧明亮。毕业的欢呼和舞曲交织在一起,谱写着青春的终章,也拉开了另一段故事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