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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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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清鸢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笔尖在物理练习册上沙沙游走,身旁的顾琳月却用笔杆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她的胳膊。
“清鸢,清鸢,问你个事儿。”顾琳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只偷藏了秘密的小松鼠,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
苏清鸢无奈地停下笔:“说吧,什么事能让你连新买的限量版漫画都不看了。”
顾琳月是顾言深远房 cousin 的女儿,比苏清鸢小半岁,去年刚转来这所高中。两人名字里都带个“月”字,又同为顾家名义上的小辈,很快就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只是比起苏清鸢的沉静,顾琳月显然继承了顾家旁支的跳脱,此刻正捧着本封面花哨的杂志,神秘兮兮地往她这边凑。
“你看这个,”她指着杂志上的星座专栏,“说水瓶座这个月会遇到命定之人,你不就是水瓶座吗?”
苏清鸢的笔尖顿了顿,目光落在“命定之人”四个字上,脑海里莫名闪过顾言深的脸——上周她淋了雨发烧,他凌晨三点回来时发现了,二话不说抱着她去医院,身上还带着酒气和夜风的凉意,掌心却烫得惊人。
“别信这些。”她把杂志推回去,耳尖却悄悄泛红。
“怎么不信啊,”顾琳月不死心,掰着手指头数,“你看隔壁班的林薇,上个月星座说她会脱单,结果真的被篮球队队长表白了。还有三班的……”
“那是巧合。”苏清鸢低头演算物理题,试图忽略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
“才不是巧合呢,”顾琳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跟你说,我最近觉得我们班班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他昨天还借我的笔记,还回来的时候夹了颗大白兔奶糖。”她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眼睛弯成月牙,“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苏清鸢看着她甜蜜又忐忑的样子,想起自己桌肚里那些被顾言深烧掉的情书。那时候她只觉得慌乱,现在听着顾琳月的话,忽然有点明白那些少年人的心情——大概就像初春的嫩芽,藏不住地想往外冒。
“可能吧。”她轻声说。
“那你呢?”顾琳月突然反问,眼睛瞪得溜圆,“你长这么好看,成绩又好,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上次运动会你跑八百米摔倒了,好几个男生冲过去想扶你呢,结果你自己爬起来就走了,酷毙了。”
苏清鸢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她确实收到过不少示好,有写在便利贴上的,有夹在课本里的,还有鼓起勇气当面说的。但她总是礼貌地拒绝,连顾琳月都不知道,那些没被拒绝的,都被顾言深不动声色地处理了。
“没有。”她摇摇头。
“骗人,”顾琳月戳了戳她的胳膊,“我上次去你家找你,看到顾叔叔了。我的天,你家那位监护人也太帅了吧,比杂志上的模特还好看!”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你说,会不会有人因为想接近你,故意去巴结顾叔叔啊?”
苏清鸢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想起上周顾言深去学校接她,有个男生装作问路,其实眼睛一直瞟着她。顾言深当时只淡淡说了句“左转”,眼神却冷得像冰,吓得那男生落荒而逃。
“他很忙的。”她避开顾琳月的目光,翻开新的一页练习册。
“再忙也是你监护人啊,”顾琳月托着腮帮子,一脸向往,“我爸妈整天就知道忙生意,哪像顾叔叔,对你多上心。上次你说想吃城南那家的桂花糕,第二天就让张叔去买了,我都看见了。”
苏清鸢的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渍。她确实随口提过一次,那天是因为物理竞赛拿了奖,心情好,就多嘴说了句“听说城南的桂花糕很好吃”。她自己都忘了,顾言深却记住了。
“他只是……履行监护人的职责。”她小声说,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点苍白。
“才不是呢,”顾琳月撇撇嘴,“我表哥也是被我二叔领养的,我二叔对他客气得像对客人,哪像顾叔叔对你,连你喜欢用什么牌子的笔都知道。”她突然眼睛一亮,凑近她,“清鸢,你老实说,你对顾叔叔,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别胡说!”苏清鸢猛地抬头,脸颊烫得惊人,“他是我监护人,就像……就像长辈一样。”
“长辈?”顾琳月显然不信,“他才比你大八岁吧?再说了,又没有血缘关系。你看那些偶像剧里,好多都是领养的妹妹最后跟哥哥在一起了……”
“电视剧都是假的。”苏清鸢打断她,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确实没想过那些。顾言深于她而言,是照亮她灰暗童年的光,是给她温暖和庇护的港湾,是她小心翼翼依赖着的人。可顾琳月的话像颗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圈圈涟漪,让她不得不正视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瞬间。
他会在她熬夜学习时,悄悄在桌上放杯热牛奶;会在她被提问答不上来时,不动声色地递过提示;会在她穿着新裙子时,目光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一秒;会在她和别的男生说话时,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这些,真的只是监护人的职责吗?
“你看你,脸都红了。”顾琳月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承认吧,你肯定对顾叔叔有感觉。”
苏清鸢别过脸,看向窗外。操场上有男生在打篮球,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可她的脑海里,却反复出现顾言深的样子——他穿着黑色西装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的样子,他皱着眉批改文件的样子,他在深夜的书房里抽烟的样子,他抱着发烧的她冲向医院的样子。
那些画面像电影片段,一帧帧在她脑海里回放,清晰得让她心慌。
“我……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她只知道,每次看到顾言深,她的心跳都会漏掉半拍;每次他对她笑(虽然很少),她都会开心一整天;每次他和别的女人说话,她都会莫名地烦躁;每次他说“你的事,没有小事”,她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芽。
这些感觉,是依赖,是感激,还是……顾琳月说的那种,别的想法?
“不知道就是有啊,”顾琳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说真的,顾叔叔那么优秀,又对你那么好,你要是真喜欢他,也不奇怪啊。”
苏清鸢没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练习册上的字迹。那字迹已经越来越像顾言深的了,清秀中带着凌厉,就像她这个人,外表安静,骨子里却有着不服输的韧劲。
也许,从她开始模仿他的字迹,开始在意他的情绪,开始期待他回家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已经悄悄改变了。
放学铃声响起时,苏清鸢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顾琳月收拾着书包,嘴里还在碎碎念:“反正我觉得顾叔叔对你不一般,你看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都不一样。下次我帮你试探试探他……”
“别乱来!”苏清鸢慌忙拉住她。
“好好好,我不乱来,”顾琳月笑着答应,“不过你自己也要想清楚啊,感情这种事,藏是藏不住的。”
和顾琳月在图书馆门口分开后,苏清鸢背着书包慢慢往家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的梧桐树落下几片金黄的叶子,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到顾言深时,手里攥着的那片银杏叶。
三年多了,她从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从对他充满敬畏,到渐渐依赖;从刻意保持距离,到开始期待靠近。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知道,想到顾言深,她的心跳会加速,脸颊会发烫,会忍不住想看到他,想听到他的声音,想知道他今天过得好不好。
走到家门口时,她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已经停在车库门口。苏清鸢深吸一口气,推开大门。客厅里,顾言深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回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刚从工作中抽离的慵懒。
“嗯。”苏清鸢点点头,走到他面前,把刚领到的奖状递给他,“这次数学竞赛,还是第一名。”
顾言深接过奖状,目光落在她脸上。夕阳的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侧脸的轮廓柔和得像幅画。他注意到她的脸颊有点红,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热?是不是中暑了?”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到她皮肤的瞬间,苏清鸢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言深的手僵在半空,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清鸢低下头,心脏狂跳不止,“可能是走路回来有点热。”
男人看着她泛红的耳根,眸色深了深,没再追问:“去洗个澡,晚饭很快就好。”
“嗯。”苏清鸢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走。
走到楼梯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言深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她的奖状,目光落在上面,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夕阳的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让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柔和了许多。
苏清鸢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她快步跑上楼,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顾琳月的话在她脑海里盘旋,顾言深刚才的眼神和动作也在她脑海里回放。她捂住发烫的脸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冷漠又温柔的监护人,或许真的有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这种心思像颗刚发芽的种子,藏在心底最深处,带着点甜蜜,又带着点惶恐。苏清鸢不知道它会长成什么样,也不知道顾言深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但她轻轻靠在门板上,听着楼下传来的翻动文件的声音,在心里悄悄地想:或许,不用急着弄明白,就这样也很好。
至少,她现在有一个可以依赖的人,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有一份悄悄藏在心底的,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情愫。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悄悄降临。二楼的房间里,女孩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浅笑。而楼下的客厅里,男人看着手里的奖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苏清鸢”三个字,眸色深沉,像藏着一片深邃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