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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成长 ...

  •   顾言深第一次意识到苏清鸢变了,是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天。

      那天他刚结束跨国视频会议,推开书房门时,正看见女孩站在客厅中央。米白色的及膝裙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手里捧着个巴掌大的蛋糕,烛火在她眼底跳动着细碎的光。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来,唇角弯起个浅淡却稳定的弧度,没有了三年前初见时的瑟缩。

      “顾先生,”她声音清亮,带着少女特有的清甜,却比同龄人沉稳得多,“您回来了。”

      顾言深的目光落在她握着蛋糕托盘的手上。那双手不再是三年前攥着《时间简史》时的瘦弱模样,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手腕翻转间,露出的皓腕线条流畅——那是常年练习钢琴和书法的人才有的手。

      “张叔说您今晚回来吃饭。”苏清鸢微微侧身,露出身后餐桌上的餐具,每一副刀叉都摆成标准的四十五度角,餐巾叠成精致的百合花形状,“我烤了蛋糕。”

      顾言深的视线扫过餐桌,突然想起三年前她第一次在这里吃饭时,连刀叉都握不稳,牛排切得歪歪扭扭。而现在,长餐桌上的烛台、花瓶、餐盘间距分毫不差,比家里任何一个佣人摆得都标准。

      “嗯。”他脱下西装递给迎上来的张叔,黑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线条冷硬。

      苏清鸢已经熟练地帮他拉开主位的椅子,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烛火在她睫毛上投下浅影,顾言深坐下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取代了三年前那股洗不掉的消毒水味。

      “上周的物理竞赛成绩出来了。”她把切好的牛排推到他面前,瓷盘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一等奖。”

      顾言深切牛排的手顿了顿。他记得去年她拿数学奥赛金奖时,只是在晚餐时小声提了句,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而现在,她抬着下巴看他,眼里有期待,却没有丝毫谄媚。

      “知道了。”他把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练习册上。那上面的字迹清秀有力,笔锋转折处带着熟悉的冷硬感,像极了他平日里的笔迹。

      三年前她的字还带着孩子气的圆润,是他某天看到她歪歪扭扭的作业,随口说了句“字如其人”。第二天起,她的书桌上就多了本他的字迹拓本,每天清晨五点,书房总能传来沙沙的写字声。

      “明天有个酒会,穿这件去。”顾言深放下刀叉,张叔适时递上个丝绒盒子。

      苏清鸢打开盒子,里面是条藕荷色的礼服裙。她三年前第一次参加晚宴时,穿着不合身的裙子,在人群里像只受惊的小鹿,攥着他的衣角不敢抬头。而现在,她指尖拂过裙摆上的珍珠刺绣,平静地说:“需要提前了解宾客名单吗?”

      “不必。”顾言深擦了擦嘴角,“记住你的身份就行。”

      女孩点头,把盒子盖好放回原位。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顾家名义上的养女,一个需要在各种场合扮演好“乖巧”角色的存在。就像她知道顾言深讨厌香菜,所以餐桌上永远不会出现这东西;知道他左肩旧伤阴雨天会疼,所以每个雨季来临前,她都会提前把暖水袋放在他床头柜上。

      这些事她从没说过,只是默默记在心里,像做数学题一样精准地计算着他的喜好。

      酒会当晚,苏清鸢站在顾言深身边,应付着各路名媛贵妇的寒暄。有人夸她气质好,有人问她在哪所学校读书,她都得体地一一回应,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热络,也不至于冷淡。

      “顾总好福气,养女这么出色。”一个脑满肠肥的富商举着酒杯凑过来,眼神在苏清鸢身上黏腻地打转。

      顾言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半步,正好挡住那人的视线。他举起酒杯与对方轻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王总还是多关心下自家公司的股价比较好。”

      王总脸色一白,讪讪地走开了。苏清鸢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垂眸时看见他握着酒杯的手指泛白——那是他动怒的前兆。

      “累了?”他突然低头问她,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女孩愣了愣,摇摇头:“还好。”

      顾言深没再说什么,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动声色地带着她避开了几个意图不轨的宾客。离场时,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雪松味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你的书法老师说,你最近进步很快。”车里,顾言深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突然开口。

      苏清鸢正在解礼服裙的拉链,闻言动作一顿:“您问过老师了?”

      “上周去画廊,碰巧遇到他。”他转头看她,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说你的字有风骨,不像女孩子写的。”

      女孩的耳尖微微泛红,小声道:“我只是照着您的字帖练的。”

      顾言深的目光落在她握着裙摆的手上,那双手此刻正因为解开拉链而有些忙乱,指尖偶尔会蹭到锁骨,留下淡淡的红痕。他移开视线,喉结轻轻滚动了下:“下个月的慈善晚宴,需要你上台题词。”

      苏清鸢猛地抬头:“我?”

      “嗯,”他点头,语气平淡,“顾氏捐建的希望小学奠基,你以顾家的名义写幅字。”

      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让她在公开场合以顾家成员的身份出现。女孩握着裙摆的手紧了紧,眼里闪过一丝雀跃,却很快被冷静压下去:“我会好好准备的。”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苏清鸢刚走上楼梯,就听见顾言深在身后叫她:“苏清鸢。”

      她转过身,看见男人站在客厅中央,水晶灯的光落在他发梢,竟添了几分柔和。他手里拿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朝她递过来:“生日礼。”

      女孩走下去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支白玉笔杆的毛笔,笔锋饱满,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抬头想说谢谢,却看见顾言深的目光落在她肩上——那里还披着他的西装外套。

      “外套……”她慌忙想脱下来。

      “穿着吧。”他打断她,转身往书房走,“晚上凉。”

      厚重的木门关上的瞬间,苏清鸢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有些离谱。她抱着丝绒盒子站在原地,鼻尖萦绕着西装上的雪松味,和三年前在民政局闻到的一模一样,却好像又多了点什么。

      回到房间后,她把那支白玉毛笔插进笔洗里,和顾言深三年前送的钢笔放在一起。书桌上摊着她最近写的字,纸上是“宁静致远”四个大字,笔锋凌厉,确实有几分他的影子。

      台灯的光晕里,女孩突然想起刚来时的自己。那时她总是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连走路都怕发出声音;会在他晚归时,偷偷在他书房门口放杯温牛奶,然后飞快地跑回房间;会把他随口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反复揣摩。

      而现在,她敢在餐桌上和他讨论时事新闻,敢在他看文件时递上切好的水果,甚至敢在他皱眉时,轻声提醒他注意休息。

      苏清鸢翻开笔记本,最新的一页记录着上周的学习进度,字迹清秀有力。她在空白处写下“十五岁”三个字,笔尖顿了顿,又添上一句:“顾先生今天夸我了。”

      窗外的月光比三年前更亮了些,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行小小的字迹。女孩放下笔,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棵香樟树。

      三年时间,足够让一棵树苗长成大树,也足够让一个胆怯的女孩变得从容。她不知道顾言深为什么会改变,从最初那个只给她定规矩的冷漠监护人,变成现在会记得她生日、会为她挡开麻烦的人。

      但苏清鸢轻轻摸着那支白玉毛笔,在心里悄悄地想:或许,这座冰封的城堡,也不是那么难以融化。

      书房里,顾言深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女孩资料。从十二岁到十五岁,每年的身高、体重、成绩、获奖记录,被他整理得清清楚楚。最新的一条是书法老师的评语:“清鸢小姐天资聪颖,性情坚韧,颇有顾总之风。”

      他指尖在“顾总之风”四个字上点了点,拿起桌上的烟盒,却在打火机点燃的前一刻放了回去。窗外,二楼的灯光还亮着,隐约能看见女孩坐在书桌前的身影,像株正在悄然生长的玉兰,安静,却自有力量。

      顾言深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三年前那个在民政局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和现在这个站在他身边,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少女,在他脑海里渐渐重叠。

      他想起自己当初领养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种熟悉的孤勇。却没想到,这株营养不良的白杨树,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长成了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模样。

      “张叔,”他对着内线电话吩咐,“明天让人把她房间的书架再拓宽些,她的书好像放不下了。”

      电话那头的张叔愣了愣,随即笑着应道:“好的,先生。”

      挂了电话,顾言深看向窗外。月光下,女孩房间的灯终于灭了。他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的少年笑容青涩,而现在,他已经习惯了在深夜的书房里,等着二楼的灯光熄灭后,才会放下手中的文件。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座冰冷的城堡,因为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悄悄变得温暖。而那个曾经需要他庇护的女孩,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慢慢成为能与他并肩的存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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