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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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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的积雪已经有了一定的厚度,展览如期举行,各色的车辆进入色彩单一的山坡,为这清寂的冬日增添了些许活力。
池漾和苏爽五点半就赶到了这里,宾客们也非常捧场,比约定的时辰来得早。
见面后都是基础的寒暄,接着是你来我往的一阵客套。宾客里各国各业,能交谈的话很多。
展览馆中立着一堵厚重的玻璃墙,玻璃墙上坠着两排奶白色的编织帘幕。
帘幕之右是交谈室,帘幕之左是放着画的地方。
宾客来得差不多的时候,仍不见高杰的身影,池漾拨通他的电话,对方显示正在开车。
约莫九点钟的时候,终于看见高杰的那辆黑色越野。
苏爽伸手撩开那展竹编的门帘,要和池漾从展览室走到交谈室。恰好此时有人同时向此处伸手,竹帘撩起的那刻,苏爽以及身后的池漾呼吸同时凝滞住。
谁也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遇。
池漾虽有预感,可她自认为很多时候她的预感都是错的,没想到这次却准得可怕。
对面的人明显成熟了很多。少年期的狼尾与刘海不见了踪影,寸头显得整个人格外地干净利落。一副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称出几分书生气。
锋利的下颌和薄唇相得益彰,纯黑的衬衫与西装裤遮盖掉了少年的稚气,凸现出属于他的稳重。
这些都是姜迟成熟了的标志。
两人的视线穿透空气对撞在一起,池漾的表情凝固住了一瞬,姜迟的脸上却看不出一丝错愕与惊讶。
“帅……”
苏爽张了张口,很快就收敛住了以前的脾性:
“姜总。”
她露出标志性的笑容,语气中带着三分的殷勤。不过很快她就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知什么风把姜总您给吹来了?是顺路过来看看吗?”
接着扭过头朝一旁端茶的服务人员表示:
“你和几个人去端茶具吧,我带姜总去办公室休息。”
姜迟无动于衷,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池漾的脸上。
红唇,黑发,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喜悦,只有冷静,她总是这么冷静。
池漾和他对视之后笑了一下,接着向他伸出手:
“你好,姜总。”
姜迟的目光慢慢下移,放到了她的手上,不知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决定和她的手握在一起,力道很浅,表明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疏远。
姜迟率先松开手:
“不用了。”
转过头回答苏爽:
“我是来看画展的。”
可是观展名单里并没有〔姜迟〕两个字。苏爽没问,姜迟也没说,池漾却似早已知道了缘由。
〔等待雪〕的展览为了提高知名度,主理人会适当放宽参展条件。姜迟条件不差,花点手段总能来的。
她扭过头看向苏爽:
“阿爽,你陪姜总逛逛吧,我去找高杰。”
她点了头,苏爽就停止了继续询问的意图。
池漾说完正要从姜迟的身边掠过,却被姜迟一句话问住。
“你还有事吗?大画家。”
他的身上有很浓的雪松气味,凛冽却诱人。
池漾是画展的主角,有没有事这是很明确的一件事,姜迟不能不知道。
他这句话里盖着另一句话——你不能陪我吗?
池漾侧过脸,不动分寸地说:
“是的,我要去找个人,他是我的助理,我需要安排他一些事情。”
苏爽愣在一旁,她心知二人分手已经五年,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恩怨牵绊,姜迟不请自来的原因是什么,她一时真不敢往下想。
池漾的事业正在上升期,需要竭尽全力为未来打算,如果中间出了什么岔子……那岔子应该也坏不到哪去。毕竟根据媒体报道,姜迟的身价已经过了十一位数。
池漾与苏爽交替了一下眼神,苏爽从迷茫中抽身,上来解围。
“姜总,让我带您参观展览吧。”
姜迟的目光滑行到了池漾的锁骨处,今天她穿的是一件浅V的红色毛衣,锁骨上一条粉红色的伤疤若隐若现。
池漾抬眸看向他的脸:
“我先走了。”
她话说的很明确,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堪称冷漠。
姜迟没有再纠缠,点了下头,放她离开。接着看向苏爽:
“带我去看代表作吧,我想从那看起。”
展厅里一共有50张画,人物占五分之二,静物五分之二,风景五分之一。
取景来源于生活过的角角落落。五年内,池漾逗留过近二十个城市。从樱花遍地的北海道到炽热如火的地中海,去的地方很多,记住的东西很少。
因为是凭借记忆描绘的人与事物,所以画面都是虚焦的,没有定点,但浓烈的色彩与非正式的构图搭配得又叫人入迷十分。
不同于朦脓派与印象派,她的这类风格,介于两种之间,池漾自定义为追忆派,没有明确的轮廓,但有明确的色彩。
慕名而来的名流很多,和池漾多多少少有点交情。此时池漾已经习惯了基础的人情世故,对每个人都热脸相迎。
高杰送了清洗消毒过的餐具过来,一共十套青花瓷茶具,游龙惊凤,白鹤掠影,青花釉面引得外国友人的啧啧称叹。
随后,室内茶香肆意,人们的交谈也很随意,很对〔HOME〕的主题。
高杰是一个非常强壮的青年,看样子近三十岁,方形脸,身材高大,像模特。
外头下着雪,他下车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灰T。肌肉的线条在任何一个健身者的眼里都是模板的存在。
姜迟的目光从北海道的画像上挪开,偏头看向玻璃墙外面对视站立的池漾与高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显相谈甚欢。
姜迟看得发怔,苏爽心生一计,笑了下,在姜迟耳朵边上吹风:
“阿漾和阿杰的关系其实真不简单。”
姜迟回过头看她,一脸懵。苏爽看他那样,忍着笑说道:
“两三年了。我没来的时候,这两人就凑一块了。高杰家生产画框的,艺术圈无人不知。人帅多金,财大气粗啊。”
姜迟的表情已经有些难以自控了,苏爽得逞后微笑道:
“我去给姜总倒杯茶来,您慢慢看。”
姜迟不懂艺术,除了看出来一座富士山就看不出别的什么。
他记性好,画的内容已经完全记住了,接着别过头,有意无意地在展厅里徘徊了起来。
他长得高,出类拔萃,来回走动的脚步不疾不徐,那展优越的身影算得上惹人注目,
池漾在与高杰交谈的过程中停顿了一下,目光流向帘幕之右的姜迟,接着在姜迟没有反应之前,侧目看向正在沏茶的苏爽。
此时高杰正聊到了自己希望池漾为他父亲画肖像画这一件事。
池漾的心却晃动起来。她的目光又移动到了来回踱步的姜迟身上。一经察觉姜迟有往这边看的迹象,她就倏地转头,面向侃侃而谈的高杰。
高杰感知到了她的异样,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询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池漾摇了摇头:“没……没有。”
高杰还是看出了端倪,他柔和地笑起来,说:
“别忘了,我除了是你的助理,还是你的心灵导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可以跟我说。”
池漾走向一边的高桌,把杯子放下,仍是摇头:
“没有,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谢谢。”
高杰把手从池漾的肩膀上松下来,微笑着说:
“那就好,我和阿爽之前也总担心你,现在看你风生水起的,真替你高兴。”
说着,他搬来一张软椅,按住池漾的肩膀让她坐下,接着给她倒了杯茶,池漾接过后又在她的肩膀揉了几下。
“姜总。”
这时候苏爽的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池漾急着扭过头,只见姜迟走出来,拿起椅背上的一件外套,急哄哄地向大门口走了过去。
不过却也只走了一小段路就折返了过来,搬了张椅子,在池漾的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