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夜雨》蓝得很

7、7

　　别墅带上屋顶花园一共有三层，一楼外侧有停车坪，大门两侧的绣球花开得很衬季节。

　　姜迟当着池漾的面按了大门密码——715815，是两个人的生日。

　　门打开后，池漾发现屋内的家具基本上见不到灰尘，餐桌上的水杯与桌布都很新，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可是客厅里的花都是鲜花，玻璃花瓶里的水也是清澈见底。

　　“有安排阿姨每天打扫，所以不需要担心，一切设备都很完好。”

　　姜迟跟在后面，悄无声息锁上了门。接着打开鞋柜，熟练地拆开一个包装盒，从里面取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到池漾的脚边。

　　鞋子很对池漾的码数，模样也很素，麦秆色，款式简单明了。室内装修素雅得不像姜迟的风格。

　　姜迟自己换了双鞋有走到前面，打开每个房间的灯，上了二楼，推开三扇卧室的房门，然后说：

　　“这三个房间都没人住过，你喜欢哪个就住哪个。”

　　姜迟又一次给出了选择性的问题。池漾没有答案，说了句都行。

　　姜迟按照池漾的习惯选择了最左边的一个房间，这个地方最为宽敞，落地窗，受光面广，适合她练习专业。

　　三个房间里都摆着画架和画板，还有足够多的画纸与画笔，甚至连颜料都有。

　　问题是姜迟根本不喜欢绘画。

　　池漾根据姜迟的建议住进他所选择的房间。
　　整理好行李后，池漾走出了门，二楼的走廊可以俯视到一楼的大厅。

　　姜迟躺在沙发上休息，身上随意地盖了一件外套，旁边陪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含蓄的光线贴着他的侧脸，场景比早晨的阳光更令人向往。

　　楼上水箱的水好冷，烧了好久都没热，想是热水器出了问题。

　　池漾带着衣服进入一楼的卫生间，这里的水已经热好了，池漾在浴缸里放满了水的时候解开睡衣坐了进去。

　　水流的声音很闷，从玻璃门穿透出来后只能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姜迟还是醒了。眼睛在池漾关门进入卫生间的那一刻睁开，准时得像是没有睡着过。

　　他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椭圆形灯面，耳朵里充斥着非常清晰的用手搅动冒着白气的水的画面。

　　而搅动热水的那只手是池漾的无疑。

　　为了禁止自己顺着手臂向上联想，他抬起双手抹了一把脸，又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光着脚走到电冰箱旁，打开门取出一瓶不知在保鲜舱里躺了多久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大灌了一口。

　　喝完坐上吧台椅，无聊到把玩起手里的矿泉水瓶盖。

　　在一瓶水都快空底的时候，池漾推开卫生间的玻璃门走出来，楼梯上到一半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左右四顾了一下后还是决定上楼。

　　一件近乎透明的纱制睡裙完全掩盖不住池漾优美的身体曲线。裙摆有些部分因为沾到了水的关系，贴在了她的大腿上，肌肤的颜色渗透出来，让姜迟忍不住去看。

　　他把玩水瓶盖的动作倏地停下，强迫两只眼睛回到水瓶瓶身上的几滴水珠，两只耳朵发热发红。

　　池漾的房门关上后，他才从吧台椅上起身，将水瓶盖拧紧后用力扔进垃圾桶，接着闷头扑到沙发上，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接着使出全身力气砸着沙发垫，像是在发泄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在干什么？”

　　这动静扰到了二楼斜对角房间的住客，池漾打开房门俯视着一楼的姜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副难以理解的动作。

　　“做噩梦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池漾从楼上走下来，拧着眉心，很担心姜迟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姜迟即刻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用一种过于板正的姿势坐到了沙发上，在池漾靠近自己的时候，尽全力地避开双眼，完全不允许自己直视她的身体。

　　“没什么。”

　　他的耳廓不知被什么烫红，呼吸也在颤抖。

　　池漾没有再向前靠近，她犹豫了一下，说：

　　“真的没问题吗？”

　　姜迟抿着嘴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

　　他不再说什么，一动不动僵在一边。

　　“嗯，”

　　池漾不再追问什么，站在原地点了下头，转身上了楼。

　　她的电子作品要在这几天完整的整理出来，然后打印成一本更为清晰明确的作品集。顺带看看能不能查出廖青这个人的基础信息，如果他真的可信，她的作品以后会全部让他保管。

　　姜迟做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为了给自己降温，他走进浴室，准备冲凉。

　　浴室里充斥着湿润温暖的橙子香气，甜而不腻，香水型沐浴露的后调有鼠尾草的气息，姜迟目光扫到浴缸周围一圈柔软的泡沫时定了几秒钟，脑子里的东西他再也控制不住，两颊也发红。

　　他匆忙地拿起花洒冲掉浴室里的泡沫，接着褪下自己的上衣，将水温设定在20度，朝自己的正脸洒下来。

　　池漾打开电脑，听见了楼下稀里哗啦的水声。敲打键盘的手指停了一下，电脑开始息屏显示后才回转过来，继续自己的任务。

　　高一至大二的作品拢共有一千余幅，其中有素描，速写，水彩，水粉，油画以及创意插画。

　　此中占比最多的是速写，她已经数不清自己画了多少本本子，用干净多少支笔了。

　　在她清理自己的水粉画时，手机屏幕亮起，微信弹窗内出现一段文字：

　　〔池律师：你睡了没？〕

　　池律师是池照安，她的妈妈。

　　池漾拿起手机，扫了一眼这段文字后点开微信界面回了过去：

　　“你有事吗？”

　　池律师：“你爸私吞公款，这事被查出来了，他保不齐会有牢狱之灾，你做一下心理准备。”

　　池漾：“我做什么心理准备？又不是我让他偷的。”

　　池律师：“那就好。对了，你科目成绩怎么样了？”

　　池漾：“挺好的。”

　　池律师：“那行，早点休息吧。”

　　池漾：“嗯。”

　　一场对话下来不痛不痒，可是池漾的心在关闭手机的那一刻无法平复。

　　心理准备不是说做好就能做好的。池漾对刚才的通知缓冲了一下。接着把宋铮的名字输入到搜索框。还没点击确认，一条醒目的提示语出现在搜索栏下方。

　　〔宋铮偷税漏税，工程造假，正义的审判终究来临，〕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她再没有点击确认的欲望与勇气。

　　池照安和宋铮仍是夫妻关系，事情一出必定会有牵连。

　　依池照安的个性，她不仅不会逃避，还会带着她所掌握的所有证据与怨怒出现在法庭之上，合着其他正义之士将宋铮打入十八层地狱。

　　池漾对他们的关系已经淡漠，有与没有都是一个样，她不明白自己莫名的失落从何而来，也不明白什么才叫做好心理准备。

　　宋铮的正式审判顶多还能缓个一年半载，她只希望自己的学业不会因他恶劣的行径败露而受阻。

　　她合上电脑躺在那张软硬适中的床上，楼下的水声已经停止。

　　她闭上眼睛，明明很累，却毫无睡意。翻来覆去一个小时，她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向微信置顶区的唯一一个手牵手的头像，再三斟酌后发送出去一句话：

　　“我们，大学结束就分手吧。在这之前，我们好好地谈一次恋爱。”

　　夏池听到消息提示音后从洗手台上拿起手机，看到这一段文字后皱了下眉，捞了一把头发，打了三个字：

　　我不想……

　　他想输入的一共有五个字，剩下两个还没来得及出现在输入框里，前面三个就已经被他删去。

　　思索了片刻，他回复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