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湾的女人们》一颗胖杨梅

1、清晨的枪响

　　宁海市的秋天照时到来了，不早也不晚。好像这一天就和过去很多年中的7月27日一样平平无奇。

　　这一天，当慈安雅决定举枪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清水河畔别墅区的天空正被一道晨光划破。余颖刚来到楼下的咖啡店，她穿着一件印有咖啡店logo“trigger”的T恤，拿出一个太阳花纹的玻璃杯。这一家咖啡店她已经经营了两年，今天也像往常一样，以一杯冰美式开始一天的工作。

　　“砰”的一声响动，让她手中的冰美式险些掉落。她赶紧出门去，想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声音好像从7栋传出来的”大家说道。

　　那一刻，正在做修复关节运动的女保安，手一抖，差点把扩音器扔在了地上；花店里正在插花的海莉“咔嚓”一声差点把自己的手划破；华珍妮正在为孩子准备早餐，差点把牛奶打翻了。她的两个孩子也不顾得吃早饭了，径直跑出门去看热闹。离异的杭婉婉正在梦中和新搬来的帅邻居约会，梦中他们刚要接吻，邻居就突然拿出枪指着她的头。“不要啊！”伴随着一声枪响，杭婉婉从睡梦中惊醒。愣神了半刻，她才发现小区里聚满了嘈杂的人群。

　　然后整个小区像一壶烧开的热水一样，热滚滚了起来。

　　第一个发现安雅尸体的人是梅林，因为之前向安雅借了一些钱给他不学无术的弟弟，这次来又要和安雅借一点钱，恰巧意外发现了安雅的自杀。透过玻璃梅林清晰的看见了安雅的死状，她大叫一声“啊。。。。。。”随后她惊慌的回到了家中，大口大口的喝水来缓解她刚才看见的惨状。

　　在安雅死后的第三天奉均霖就为安雅在宁远市当地的殡仪馆举办了送别仪式。安雅生前的好朋友都来送安雅最后一程。

　　第一对到达殡仪馆的夫妇是住在12号楼的余颖和姚开开。姚开开身着一身深色的西装。虽然是塑料厂的唯一继承人，他平时却不用经常去厂里打理自家的生意。今天也是早早地和余颖一起过来。余颖是外地姑娘，在嫁给姚开开以后一直没有上班。她认为自己闲来无事，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做点什么事，所以就开了一家咖啡店。由于余颖超高的情商和妥善的经营，咖啡店的生意越来越好，也成了他们几家人平时娱乐的栖息地。
　　随后而来的是住在小区核心位置的宁远洲和海莉夫妇。海莉手拿着一束花带着墨镜，好像□□大佬一样。宁远洲在宁远市是比较有名的私募基金老板，在去上海市植物园旅游的时候意外结识了当时做花卉艺术的海莉。一开始，宁远洲是被海莉出色的外貌所吸引，渐渐地他发现，海莉不但长得漂亮，还拥有超高的艺术细胞，对花卉艺术方面有着超高的审美和造诣。于是他决定一定要娶到这位内外兼修的完美女人，随机便展开了疯狂的攻势。起初他以为，他凭借着自己英俊的外表和爽朗的性格，海莉必定会对他倾心不已。殊不知，海莉之所以认定他，是因为那晚在上海和平饭店八千元一只的龙虾和宁远洲送给她的比鸡蛋还大的钻石！
　　紧接着，华珍妮也来了，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华珍妮从结婚以来一直都是一名全职主妇，抚养着两个孩子。虽然总是陪伴和照顾着孩子，但是显然，华珍妮和孩子的关系不是很好。让她恼火的是，孩子们倒是更喜欢浑身散发着医用酒精味道的爸爸。今天，金子文没能来送别安雅，因为有一台重要的整形手术要上。两个孩子好像没有参加过这样的送别会，吵着问珍妮安雅阿姨为什么会自杀？人为什么会自杀？珍妮耐心的对孩子说：“有些人很不快乐，他们觉得自杀能消除他们的痛苦。”“可是安雅阿姨每天都看起来很开心啊。”孩子又问。“有些人看起来是这样，可是心里面又是另外一个样子。”珍妮感叹道。

　　杭婉婉是最后一个到的，经常迟到的她今天也毫无例外，要不是她的女儿温如琢催促她，不知道她还会拖多。，笨手笨脚的她在和老公离婚后变得更加冒失，仿佛她的生活起居都要靠她的女儿来辅佐，丢三落四不说，在情感上也是一塌糊涂。今天早上的赖床一定是昨晚的酒精坏了事。

　　安雅的丈夫奉均霖在入口处引导着大家，脸上也是一副淡淡的死感。大家都对安雅的死很意外很吃惊：平时待人和善帮助友邻的女人为什么会开枪自杀？除此之外，大家好像把这次的告别会当成了情报中转站，纷纷议论着另一位邻居——乐清河的事情。“枪响后，警察和医生来了以后看见了乐清河……好像刑警支队把他带走了，好像现场的是他的枪？……似乎被带走了，当作证物……”杭婉婉和几个主妇窃窃私语道。

　　“刑警的枪怎么可以随便带回来？我和乐清河见过几面，早出晚归的好像很忙的样子，如果真要是这么忙，我前几天买菜丢的50块钱早该找回来了吧。，我丢钱的地方都告诉他们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有抓到小毛贼。”梅林非常气愤的说道。

　　“刑警又不管这些事情，这种事情你找派出所就好了啊。”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告别仪式马上就开始了，天色也阴暗了下来，像一个铁片压在了大家的头顶上，追思厅里面，香火不旺，座椅整齐，没有传统的哭丧，没有花圈，没有牛马，只有一块灰色的布幕和一张没有美颜的画像。

　　照片上的安雅身穿蓝色风衣，坐在咖啡馆的窗边望向窗外的小鸟。

　　奉均霖和奉轩站在台前，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带，奉轩没有哭，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心里在想些什么；

　　奉均霖一直站在台前默不作声，台下骚动了起来；

　　“她照片选的蛮好看的。”余颖低声的说。

　　姚开开点点头，看见了前排的海莉，海莉拎着那束百合花一直没有放下，她今天化妆了，但是没有涂口红显得嘴唇灰白。

　　在后面有人推了海莉一下，是她的花店供应商王瑞德，海莉愣了一下，才把花放下。

　　过了一会，奉均霖终于开口了。

　　“谢谢大家的到来送别安雅最后一程，她是一名好妻子，好母亲，她抑郁的这段时间我没能好好照顾到安雅，导致她的病情加重，终于有一天承受不住，选择告别这个世界。”

　　说完这些话，奉轩突然抬起来了头。

　　“妈妈告诉我，她没有抑郁。”奉轩突然说道。

　　大家面面相觑，惊掉了下巴。
　　这句话含量如此之重，就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对自己的朋友说“我很好”一样——这并不一定是真的。

　　宁海市刑警支队四楼，窗户拉着半截百叶帘，光线卡在桌沿，把一叠卷宗分成一半亮一半暗。

　　顾崇礼坐在桌后，茶杯盖一碰一碰地敲着。

　　“乐清河，你知道这是什么问题吧？”

　　清河点点头，肩膀不由自主地往下一塌：“知道。”

　　“佩枪失管。要是枪流出去，被黑市拿去做案，就是恶性事件。”顾崇礼看着他，语气不重，但一字一顿：“可现在，枪被一个老百姓拿去自杀了。还是你自己口供里提到的——‘认识多年’的女性。”

　　乐清河没说话。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指头绞着裤缝，已经扭出一层细褶。

　　“你是几点发现枪不见的？”顾崇礼翻了翻记录，“你说你前晚加完班，没回队里登记，而是把枪带回家了。”

　　“我……只是临时回去换个文件，想着马上就返队。”

　　“返了吗？”

　　清河摇头：“……没有。”

　　“枪锁没上，还是密码箱？”

　　“上了锁，密码箱。”清河的声音像细灰：“我回家那晚……接到安雅的电话，她说想让我陪她走一走，她有话对我说。

　　顾崇礼把茶盖搁下了，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两下。

　　“你俩，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太直，像刀子贴着皮肤划。清河本能地挺直了背：“没什么关系就是高中同学。”

　　“我们从她遗体身边找到了你配枪的序列号，枪是她用你家卧室床头柜上的钥匙打开保险箱拿到的。”

　　“锁没被撬，盒子没被破坏。”

　　“你说——这事，谁能干得出来？”

　　顾崇礼叹了口气：“我不想让你下岗，你明白吧？可这个事……不是一句‘高中同学’能解释的。”

　　清河看着那份卷宗上黑体字写着“致命武器流失责任调查”，突然觉得鼻腔发酸。他从来没想过，他的职业生涯马上会落下帷幕，甚至，还有被收监的可能。

　　可他知道——慈安雅一定有一些大家并不知晓的秘密。

　　她只是，已经被逼到没有人可以信。

　　而他，是她最后一个没得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