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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离开她我会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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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后巷的阴影里,一个男人放下望远镜,拨通了电话:“马克斯先生,确认目标在一起。要采取下一步行动吗?”
电话那头传来冷笑:“继续监视。特别是那个叫祁煜的,我要知道他的一切弱点。”
男人挂断电话,拍下温婉清和祁煜相拥跳舞的照片,消失在夜色中。
温婉清盯着手机日历上的红圈——6月 18日,祁煜的生日。
这个日期她记了十年,从十七岁第一次偷偷在课表上画下小心心开始。
蛋糕盒在她手中沉甸甸的。不是店里那种精致的甜品,而是她亲手烤的巧克力蛋糕,祁煜高中时最爱吃的那种。昨晚她折腾到凌晨三点,失败了两次才勉强做出一个像样的。
“真是疯了。”她自言自语,站在祁煜公寓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
这个突如其来的冲动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也许是昨晚那个梦,梦里她回到了高中音乐教室,十七岁的祁煜站在阳光下,笑着问她要不要尝尝他新买的薄荷糖。
门铃响了三声,没人应答。
温婉清皱眉,祁煜明明说过今天会休息在家。她试着推了推门,意外发现门没锁。
“祁煜?”她轻声呼唤,踏入公寓。
客厅整洁得近乎空旷,只有书架上密密麻麻的金融和音乐理论书籍显示这里有人居住。餐桌上放着一台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和半杯冷掉的咖啡。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和药味。
“我忘拿药了,周医生。”祁煜的声音从半掩的卧室门后传来。
“最近确实睡得不太好,但比上周好多了。”
温婉清僵在原地。
她应该立刻离开或者出声示意自己的存在,但某种无法解释的冲动让她轻轻放下蛋糕盒,蹑手蹑脚地靠近卧室门。
“和她见面后情绪波动很大?”一个陌生的女声问道,听起来专业而温和。
“嗯。昨天……我们跳舞了。”祁煜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这听起来是好事。”
“是,也不是。”纸张翻动的声音,“她今天要去见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
温婉清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门框。
“你现在的自杀风险评估还是中等偏高。”女声变得严肃:“我需要你诚实回答,最近有过自杀念头吗?”
一阵漫长的沉默。
“有时候。”祁煜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要看见她就会想起她出国那天……我站在安检口外,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掉。”
温婉清的胸口像被重锤击中。
她从未想过,自己当年的离开会给祁煜造成如此深重的创伤。
“你的手腕伤口恢复得怎么样?”
祁煜握紧拳头,再慢慢松开,机械地回答:“不怎么痛了,我按你说的,每天涂药。”
“让我看看。”五年前他用了狠劲割向动脉,能活下来已然是个奇迹。
温婉清透过门缝看到祁煜坐在床边,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狰狞的疤痕。一位中年女医生,想必就是周医生,正在检查他的伤口。床边的小桌上摆着至少七八个药瓶,旁边是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祁煜,你知道的,如果继续和她接触可能会加剧你的情绪波动。”周医生语气凝重。“特别是如果她再次离开……”
“离开她,我也会死。”祁煜眼神黯然,轻嘲一笑。
这个认知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像不正常的怪物一样。
温婉清的胃部绞痛起来。
她不该听到这些,不该闯入祁煜最私密的脆弱时刻。她后退一步,不小心踢到了门口的雨伞架。
“谁在那里?”周医生警觉地问道。
卧室门猛地被拉开,祁煜站在门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温婉清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的表情,就像一个小偷被当场抓获。
我...我只是...”温婉清语无伦次地指向客厅桌上的蛋糕盒。“今天是你生日。”
周医生迅速收拾好医药箱,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我先走了。祁煜,记住我给你说的话。”她经过温婉清身边时停顿了一下,“温小姐,久仰大名。”
温婉清呆立在那里,不知作何回应。
门关上后,公寓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祁煜仍然站在卧室门口,袖子已经拉下来遮住了疤痕。
“生日快乐。”她干巴巴地说,指了指蛋糕盒。
“我……我该走了。”
“等等。”祁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温婉清苦笑:“高二那年,我偷偷在你课桌里塞了一盒薄荷糖。你以为是班长送的,还给她写了感谢卡。”
祁煜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不记得这件事。这个发现莫名刺痛了温婉清,她珍藏的回忆,对他而言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琐事。
这些“琐事”确实跟他对她的付出面前不值一提。
“谢谢你的蛋糕。”祁煜生硬地转移话题,“要……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温婉清的目光扫过卧室里那些药瓶“抱歉,我打扰了你的…治疗。”
祁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只是例行检查。”
“例行检查需要讨论自杀风险吗?”话一出口温婉清就后悔了,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尖锐。“那些药是干什么的?抗抑郁?镇静剂?”
祁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刚才我明明听到你说……”温婉清的声音开始发抖。
“你听到什么不重要!”祁煜突然提高了音量,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对她大声说话。“我的健康,我的心理状态,我的……我的死活,都与你无关。你五年前就做出了选择。”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两人之间。
温婉清感到一阵眩晕,五年前机场的那一幕在脑海中闪回,母亲拉着她通过安检,祁煜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航站楼,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那个音乐盒。”她适时地转移话题。“里面录了什么?”
“那个音乐盒里是我弹的归来”祁煜的声音低沉下来。“我熬了三个通宵练习,就为了给你一个像样的告别礼物。”他苦笑一声,“真讽刺,那首曲子叫归来,而你却再也没回来。”
温婉清的视线模糊了。
她想象十七岁的祁煜独自坐在钢琴前,一遍遍练习那首曲子,只为了给她一个完美的告别。而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那些药...那些伤..是因为我吗?”她艰难地开口。
祁煜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回卧室,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温婉清。
“你想知道真相?看看吧。”
文件夹里是一沓医疗记录。最早的一份日期是她出国后三个月,诊断书上写着“重度抑郁发作”。随后的记录显示病情反复发作,最近的一份是上个月的,标注着“自杀风险:中等”。
“第一年最糟糕。”祁煜平静地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休学了半年,差点没能毕业。后来……周医生救了我,教我如何继续呼吸。”
温婉清的手不住地发抖,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份病历都像一把刀,将她五年来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一层层剥开。
“为什么?”她眼神涣散哽咽着问:“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祁煜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清明:“因为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只是活着的折磨。”
这句话像雷霆般击中温婉清。她踉跄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壁。祁煜的表情不是夸张也不是表演,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坦诚。
“这不对……你不能把生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这不健康。”她摇着头。
“我当然知道这不健康!”祁煜突然笑了,那笑容让温婉清毛骨悚然。
“你以为周医生没告诉过我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像个可悲的瘾君子一样,依赖着关于你的回忆活着吗?”
他抓起桌上的药瓶,哗啦啦倒出几粒白色药片:“这些药,这些治疗,这些该死的生存技巧……全都是为了一个简单的事实:我爱你,从十七岁到现在,从未停止。”
他眼里的情感破碎到了极致。
温婉清的眼泪就像断了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下。
她应该感到感动,应该冲上去拥抱这个为她承受了如此多痛苦的男人。但相反,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窜起。
“那你自杀算什么?一种报复吗?让我愧疚一辈子?”她听见自己的心也在流泪。
祁煜像被扇了一耳光般僵住,仿佛一下失去所有力气:“我从没想过让你知道。”
“那更糟糕!”温婉清几乎是喊出来:“你就准备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让我永远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祁煜,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自私的是你!”祁煜的声音也提高了,嘶吼的声音透露着最深的伤痛。“五年前你一走了之,连一个正式的道别都不肯给我!现在你回来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假装我们还是高中时那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他猛地拉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那些狰狞的疤痕:“看看这些,温婉清!我不是你记忆中那个阳光少年了,我是一个伤痕累累的精神病人,一个靠药物和谎言维持正常生活的疯子。”
温婉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住了。她看着那些疤痕,想象着祁煜独自在黑暗中伤害自己的样子,心脏处像要裂开一样痛。
“我宁愿你恨我,也比这样……自毁强。”她低声颤抖着说。
祁煜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怒火仿佛一瞬间熄灭。“我不恨你。”他疲惫地坐下,“我从来没有能力恨你。”
温婉清不知道该说什么。蛋糕盒还放在桌上,巧克力奶油可能已经化了。这个荒谬的生日惊喜变成了一场灾难性的对峙。
“我需要时间。”她现在很乱,她想逃离这里,逃离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祁煜没有挽留。直到门关上的那一刻,温婉清才听到一声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