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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沉雪(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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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推将萧沔从情欲的云端推落,他顿了一下,喘息着将头埋在傅机的颈窝里。
傅机等了等,又推了推他,萧沔还是不动。
“你起来。”她低头横了萧沔一眼,但刚刚经历过一番亲密接触,她的语调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冷峻。
“不要。”萧沔无赖的声音从她的耳侧传来,如同带着电流般流过傅机的四肢百骸。
傅机炸毛:“你给我起来!”
占尽便宜的萧沔意犹未尽般地在她颈窝里摩挲了几下,终于恋恋不舍地爬起来。他身形魁梧,小小的榻根本容不下两个人,慌乱之间,傅机腰上的一个香囊落地,发出啪嗒一声。
傅机的脸色为之一变,但因为萧沔压在她的身上,她不得起身,只好边推边催促萧沔:“你快起来,我东西掉了。”
萧沔哪里愿意让开,他伸出颀长的手臂,勾起地上的香囊,一边嘴里还嘀咕:“什么东西,把你急成这样?”
他边说,一边就打开了。傅机急忙抢过去,骂道:“谁让你打开了?”一边自己就当着萧沔的面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枚圆形的白玉,在灯下散发着柔和的暖光。傅机推开萧沔,凑到灯下仔细地检查着白玉的每一个角落。等她检查完,确认玉佩并无受损,才松了一口气。
萧沔突然问:“这枚玉佩你哪里得来的?”
“关你何事?”傅机哼了一声,回头却发现萧沔脸上的情欲已无影无踪,眼神直勾勾落在她手里的玉佩上,带着几分凝重。
傅机一凛:“怎么了?”
萧沔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玉佩,拿在手里反复地观察摩挲着,脸上的表情逐渐转为震惊和不可置信。
傅机奇怪道:“到底怎么了?”
她话音才落,萧沔突然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傅机疼得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她正欲发飙,萧沔却先一步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压到墙角,力气之大,木窗被砰地撞开,傅机的后背被压在窗棱上,上半身飘荡在凛冽的寒风中。
“萧沔,你是不是有病!”傅机终于忍不住怒骂道。
但萧沔毫不理会,方才的柔情脉脉已悉数收起,此刻他眼神凶煞,恶狠狠盯着她,一字一句问:“这玉佩,你到底从哪里得来的?或者,这玉佩是不是就是你的!”
“不是我的。”傅机被吊在半空,寒风吹进她半敞开的衣襟,冻的她头皮发麻,她在心里把萧沔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才咬牙切齿道,“是别人送我的!”
“谁?是谁?”
“已经死了!”傅机吼道。
萧沔似乎愣住了,他神色连转了几下,审问道:“怎么会?是不是就是你的,你别不承认!”
傅机挣扎了几下,但萧沔压着他的手纹丝不动,她积攒了一夜的怒气终于冲到了顶峰,仰起头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嘶!”萧沔骤然松开手,傅机趁机连忙翻身回去,一把关上了木窗。
“你怎么又咬人?”
“你是不是有病?”
二人异口同声互像破口大骂,但傅机是站在榻上的,看起来气势便高他一等,萧沔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臂,来不及和她计较,赶忙先扯下自己的衣摆包扎起来。
傅机颐指气使呼喝道:“你去坐对面去。”
萧沔竟也乖乖地照做,一声不吭地挪过去包扎伤口。
楼下传来敲门声,陆文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大人,你们还好吗?”
“没事,没事,你快回去吧。”萧沔大声回道。
门外顿了顿,陆文又继续问:“大人,您没事吧?”
萧沔可不想这个时候陆文进来,连忙给傅机使起了眼色,眨得眼角都要抽筋了。傅机还记恨着他把自己推出窗外的事,但想到那块玉佩,她又忍下了心头的这口恶气。
好半晌傅机才出声:“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门外终于没了声音,萧沔松了口气。
傅机收拢了下衣襟,没好气坐下,喘着气哼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萧沔手嘴并用,终于把伤口打了个结,才道:“你先告诉我,这玉佩是谁给你的。”
傅机的目光转向远处,眼里浮起几分回忆之色,嘴角向上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缓缓道:“她叫沉雪,是东皇天仙阁的一名琴师。”
“琴师?”
“是的。”
空荡荡的桌上,那副只绣了一片苇草的黄色香囊安静地躺在金色的烛光之下。
大周三百七十一年的早春,陆机被送进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天仙阁,身边除了香见,再没有别的亲人。
她的两个兄长在北边打得如火如荼,但这与她再没有关系。她被扔进了女人堆里,学的是伺候男人的法子。
东皇的男人最喜欢柔弱无骨的女人。天仙阁的当家花魁柳瑶云身姿轻盈飘逸,能在荷叶上翩翩起舞。男人们对她趋之若鹜,恨不得把她捧到天上比同皓月。
东皇的世道以瘦为美。
像傅机这样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天仙阁里有几十个,老鸨们以培养花魁接班人的目的养着她们。在这里,饿肚子是常态,身高体重都有人天天记录,但凡超出一点,都要挨上三天饿。
但这些不算什么,要命的是陆机开始发育了。她的个子飞速窜高,骨架开始旁逸斜出,陆襄的基因在她的身体里野蛮生长。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最惨的时候,她每天只有水煮青菜,一粒米都不允许吃。
后来老鸨一看,这丫头虽然是个美人坯子,但骨架子太大,成不了气候了,预备要处置掉。所谓处置掉,并不是杀掉。死太容易了,活着还能卖个好价钱。东皇是大周的陪都,来来往往多的是有异癖的人。陆机当时,差点被卖给一个五十多岁已经弄死好几个少女的豪绅。
香见知道后冲了上去,她说她什么都愿意干,只求不要让她们分开。
香见成了妓女。
她卖力听话,再难缠的客人她都能忍。为着她乖巧听话,嬷嬷赏了息肌养荣丸给陆机。
陆机不敢不吃,这药是香见卖身换来的。只是从此她夜夜无法安睡,全身的骨骼都在疯狂地抗争。
夏末的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再次被疼醒,每当疼得无法入睡的时候,她就会去院子练练拳脚。无论身处何地,她始终还记得自己是谁。
她大仇未报,还有野心。
但这夜,女人们欢嬉吵闹的声音从她院子门外传来,她忍不住打开门看了一眼。
扑鼻的脂粉香味间,隐隐飘来几股血腥腐烂的气息。
陆机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两个轿夫扛着软轿,上面端坐着当家名妓柳瑶云。一群女人围绕在她的身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柳瑶云慵懒地躺靠在软垫上,国色天香的面庞上含着几分心神不宁。
有人嫌恶地朝陆机挥手,陆机抬头瞟了一眼柳瑶云,关上了门。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但发现这个秘密的人,除了她,还有别人。
天仙阁首席琴师,沉雪。
“没有人知道沉雪的来处。她琴技精湛,却更擅于笼络人心。她来天仙阁的时间只有半年,但没有人不喜欢她。”
那一夜,陆机悄悄爬上了柳瑶云的屋顶,掀开瓦片向内窥视。她看见柳瑶云如同白玉洁白的酮体,还有她下身血肉模糊的黑洞。
柳瑶云躺在榻上,□□流出的黑血顺着腿绵延不绝地滴落进铜盆里,疼痛让她的躯体扭曲痉挛,但她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一个老婆子从外间走进来,撸起袖子直接把手伸进她的□□,柳瑶云惨叫一声,却遭到老婆子的冷声喝斥:“叫什么?不许叫!你想让所有人都听到吗?!老婆子早就告诉过你,事后要吃药,你不听话,怪不了旁人!”
柳瑶云脸上褪的不见一丝血色,咬着牙忍着痛,不敢挣扎,不敢辩解一个字。
老婆子捣鼓了一阵,从她的□□掏出一团血肉模糊的肉团,嫌恶地扔在半盆血水的铜盆里,然后说要出去洗手,便把柳瑶云一个人扔下。
这画面触目惊心,即便陆机还不懂男女之事,她也猜出了大概。
高高在上的天仙阁花魁,也不过只是男人的玩物。珠胎暗结是不能向外张扬的秘密,她必须悄无声息了结了它。
可柳瑶云的眼里没有恨,只有软弱和无助。天仙阁的女人被日日规训,她们是攀附旁人的菟丝花,不配拥有自己的人格。
“血顺着她的腿流了一地,她痛苦地瘫软在榻上,仿佛随时都会死去。那太折磨了。”
陆机去了柴房,找到火油和火信子,准备一把火将柳瑶云的房子烧个干净。
沉雪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