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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桐花落尽(四) ...

  •   血溅在傅机的脸颊,如同抹了一道艳丽的胭脂。
      佩喜抽搐了几下,很快便瞪着眼不动了。
      傅大海到底见惯了场面,立刻大喝一声,伸出五爪风驰电掣般向傅机的喉间抓去。傅机轻轻一闪,刀锋向上一扬,傅大海惨叫一声,左手手腕顿时血流如注。
      傅机趁此时机翻身而起,一手抡起傅大海的右手折到背后,同时膝盖顶住他的后心,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这一切发生在刹那之间,傅大海还来不及发出惊呼,就已被傅机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她力气极大,又恨意滔天,傅大海的头被扯到到极致,脖颈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啊啊啊!!!”
      傅大海终于痛呼出来,而后他反应过来,大声咒骂道:“傅机!你这个小贱人!你居然还藏了这一手!萧沔果然没有说错,你果真包藏祸心!……”
      傅机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一想到傅然,眼中便寒光四射,她加大了力气往后扯傅大海的头发,以至于他疼得五官扭曲,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呻吟。
      傅机冷冰冰道:“告诉我,傅然在哪里?”
      傅大海听罢,愣了一下,转而阴沉沉笑起来。那滑腻绵长的诡笑声回荡在充满血腥之气的闭室中,有几分毛骨悚然。
      他恨道:“那贱人,已被我挫骨扬灰了!”
      傅机左手猛地一推,傅大海再次惨叫一声,他的右手竟被傅机生生折断,露出森森的白骨。傅机抽出匕首,抵在他的喉间:“我再问你一遍,傅然在哪里?”
      那寒铁冰冷,傅大海终于颤抖了一下,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滑下来,他呼哧呼哧缓了几下,犹自狰狞着嚣张道:“哼……哼,我就是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院子外……都是我的人,就算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我劝你还是乖乖投降,为父可以饶你一命。”
      傅机的脸上不见一丝波动,半晌,她才冷静道:“都是你的人?那为何我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无人冲进来查看。”
      傅大海一顿,眼角抽搐了一下。
      “逐凤,逐凤,来人啊!快来人啊!”他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傅机的刀更进一步,傅大海的声音戛然而止,傅机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别喊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进来的。这方圆百米内,除了你我,一个活人都没有。”
      傅大海不可置信道:“你!你们!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到了此刻,他终于回过味来,“逐凤?司凤?就连名字都差不多!老夫居然到现在才发觉!到底是谁,是谁把你们派到老夫的身边?”
      傅机可没有心思给他解密,她不耐烦道:“傅然在哪里?”
      傅大海却陷在自己的推理之中,继而咯咯笑起来:“是谁?还能有谁?陛下?梁王?除了这两个人,还能有谁呢!陛下已经不中用了,不会是他,那就是梁王。梁王?果然好心机啊,这么多年,他把自己放逐到朝堂之外,远离了栖凤城的纷争,却处处布局,又在陛下临死之前回京,分明就是奔着皇位去的!”
      事到如今,被他参破了又如何,傅机嘴角浮出几分讥笑:“是又如何?”
      “轰隆隆——”
      连日的晴朗过后,第一声春雷响起。
      傅机急切起来:“告诉我傅然的下落,否则,我让你不得好死!”
      “咯咯咯,咯咯咯!”
      傅大海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半晌脸上竟然露出几分奇怪的笑容,“你,是不是和傅然一样,都恨毒了老夫?”
      傅机的面前浮现起昏暗的地牢,无止尽的折磨。
      “我不该恨吗?”
      傅大海用断臂捶着胸口,即便血浸染了衣襟也全不在乎:“傅然来我身边的时候,只有六岁。她乖巧可爱,事事以我为重,这么多年,只有她能抚慰我无法生育子女的痛苦。可如今,她居然告诉我,她这一生最恨的人就是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日跟着我回了荣宅。”
      傅大海懊悔,不解,好像当真是他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傅机看着他这样作态,忍不住嘲弄一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吗?荣宅的地牢里死了多少人?”
      傅大海闭上了嘴,但是脸上的表情混合着上位者的傲然,被揭穿和羞辱的不忿。
      “不止是傅然,荣宅里的每一个人,都恨毒了你!”
      傅大海听到这句话,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他知道自己手段狠,却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胡说!你胡说!为父苦心孤诣,都是为了你们好!”
      “够了!”傅机冷冷打断他。
      傅大海被骤然喝断,眼中露出几分茫然,他沉默了片刻,决定用点怀柔之策:“我还记得三年前,佩喜把你带到我面前的情景……”
      “当年,陛下与皇后不睦,太后想找个美貌听话的年轻女人送过去,怀个子嗣养到自己膝下。可惜的是,你找到我的时候,陛下身边已经有了淑妃,根本不理会别人。你转而想笼络辅国公,想把我送给崔元玉做妾,不过人家夫妻恩爱,也不搭理你。”
      撕开温情脉脉的面具,这一切不过是场交易。傅大海的话被堵在胸口,气的他破口大骂:“我养了你三年,真真是养了个白眼儿狼!你自始至终,目的都只是萧沔,是不是!”
      傅机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看着身下如同困兽之斗一般的傅大海,她失去了最后的耐心:“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傅然在哪里?”
      傅大海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许久,他才低声道:“她死了,就埋在院子里的山茶树下。她生是我的女儿,死也要一直陪着我。”
      说出这句话,傅大海仿佛知道自己死期将般,再不抵抗挣扎。
      傅机脸上转过几道痛苦之色,平复了许久才道:“整个荣宅,只有傅然曾经把你当父亲一样敬重。大家暗地里都笑话她蠢……她真的很蠢,这么多年,事事都听你的,怎么劝都不管用……”
      傅机摇着头,眼泪就滑落了下来。
      荣宅就像一个巨大的养蛊盅,关着一群厮杀着想要活命、出人头地的野兽。在傅机的眼里,他们每一个人都面目模糊,死在她手下的亦不在少数。傅然不同,她就像是另一个香见,陪伴她走过一段漫长而难熬的岁月。而她最终也和香见一样,没能熬过漫长的寒冬。
      这一瞬间,孤独弥漫在傅机的心头,如同遮天蔽日,寒夜无光。
      傅大海似乎也想起了往日种种,喉咙间哽咽了两次,正要说什么,颈间突然一片冰冷,低头一看,鲜血已喷涌而出。
      “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傅机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颤抖的黑影,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门。
      屋外,大雨倾盆而至。
      逐凤撑着伞从雨幕中走来,他的面目被雨水模糊,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跃进室内一寸,只是看着黑压压的天际:“该变天了。”
      傅机的手紧紧握住,来的时候还是暖阳高照,此刻刺骨的北风卷土重来,如同一堵厚重的墙,欺压而上。
      没有了傅大海,还有梁王李熙。
      她目光闪电般刺过去:“傅大海死了。”
      逐凤不为所动:“我知道,我来处理。”
      傅机看着他,似乎想在他山峰耸立的眉眼之间,找到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她失败了,逐凤的表情可堪完美。
      “我要去找傅然。”她撇过头。
      “来不及了。”
      傅机的手如同千金重,刚才的打斗已经消耗了她全部力气,她艰难地举起手,指着院中被风雨打落满地的山茶树:“她就在那里。”
      逐凤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短暂地沉默后,他道:“不,傅大海骗了你,傅然不在这里。”
      一阵阴风吹过,傅机的手颤抖了一下,水雾在她的眼眸中拢起,她牙齿咬得吱吱响:“那她在哪里?”
      逐凤不答。
      冷雨潇潇,隔着一道门,傅机的眼前突然浮现起梁氏倒在雪地中的模样,直到如今,她也不知梁氏葬在了哪里。
      她的眼泪决堤而出:“逐凤!你告诉我,傅然在哪里!你告诉我!”
      逐凤的喉结涌动了一下,作为李熙安排在傅大海身边的细作,他们平日虽然交集并不算多,但作为合作多年的战友,他也一向知道,傅机是个十分冷静的人,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控的模样。
      “你冷静一点!”
      傅机充耳不闻,只哀求般重复道:“傅然在哪里?”
      逐凤有些无奈,但一想到佩喜的残暴,他也忍住了吐露真相的冲动。他捡起墙脚的油伞,哗得撑开,而后递给傅机。
      “山河湖海,四海为家。她从土地中来,亦回到土地中去。”
      傅机接过伞。
      “不要再想这些了。”
      傅机抬头看着他,粘着泪珠的细长睫毛为之一颤。
      “傅大海一死,我们的行动也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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