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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洛氏宗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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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阁楼木板的缝隙洒落,在灰尘弥漫的空气中形成一道光柱。瓷眯起眼,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火海中的集市、洛羿的日记、那个仓促而炽热的吻......
瓷怀里的温小辉动了一下,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妆容早已花得一塌糊涂,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嘴角还留着昨天结痂的小伤口。瓷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数着他的呼吸频率,就像在确认他还活着。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两人同时惊醒。温小辉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消息让睡意瞬间消散:
【第七夜:洛氏宗祠。任务:找到主祭坛并完成各自使命。注意: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影像。】
"洛氏宗祠?"温小辉的声音因刚睡醒而沙哑,"第一天我们不是去过了吗?"
瓷帮他摘掉头发上的一根蛛丝:"地图变了。你看窗外。"
温小辉爬到窗边,从木板缝隙往外看——古镇的布局再次改变,原本祠堂的位置现在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建筑,黑瓦红墙,门前的石狮比真人还高大三倍。最诡异的是,宗祠上空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反射的不是地面景象,而是某种扭曲的星空。
"那面镜子......"温小辉的呼吸在木板上凝成白霜,"和隧道里的一模一样。"
瓷检查着所剩无几的随身物品:钢笔、笔记本、一小包盐,还有那本从洛羿房间找到的日记。他分了一半盐给温小辉:"今天是最后一夜了。"
"你怎么知道?"
"直觉。"瓷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下方的笔形标记,"洛羿已经不耐烦了,他想要个了结。"
温小辉突然抓住他的手:"不管发生什么,别相信那些幻觉。记住......"他的拇指轻轻擦过瓷的手腕内侧,"我们是真实的。"
宗祠比远处看起来更加阴森。大门两侧挂着白灯笼,上面用血写着"奠"字。门槛足有半米高,像是为了阻挡什么东西进出。最令人不安的是,门楣上那面铜镜的角度会随着人的移动而调整,仿佛有意识地在观察来访者。
"准备好了吗?"瓷深吸一口气。
温小辉点点头,两人同时迈过门槛。
刹那间天旋地转。瓷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挤压,最后重重摔在硬地上。等他眩晕感消退后,发现温小辉不见了,自己正站在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里,两侧是数不清的房门。
"温小辉!"他的喊声在走廊里形成诡异的回声。
没有回应。瓷试探着推开最近的一扇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绞痛——
那是他和美利坚第一次约会的咖啡馆。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美利坚的金发上,他正微笑着对瓷说什么。场景如此真实,甚至能闻到咖啡的香气。但瓷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场景会在二十分钟后变质,当他去洗手间回来时,会看到美利坚和简隋英在角落接吻。
"不......"瓷后退一步,却撞上了另一扇门。门自动打开,里面是另一个记忆:美利坚生日那天,瓷提前回家想给他惊喜,却听到卧室里传来熟悉的呻吟声......
一扇又一扇门,全是背叛的记忆。有些甚至是他已经遗忘的细节:美利坚偷偷删除他的写作文件;向朋友嘲笑他的社交障碍;把两人共同设计的剧情大纲卖给简隋英当新书素材......
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些记忆被某种恶意精心挑选和放大,每一段都在强调同一个信息:你不值得被爱,你永远会被抛弃。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瓷尝试闭上眼睛往前走,但数到第一百步时睁开眼,面前还是无尽的门。他开始奔跑,推开每一扇经过的门,强迫自己面对那些记忆,像是在进行某种自虐式的暴露疗法。
第一百零一扇门后不是记忆,而是一个镜屋。无数个瓷映在镜中,每个影像都在做着不同的事——写作、哭泣、自残、甚至上吊。最中央的镜前站着洛羿,他手里拿着一本熟悉的笔记本。
"瓷老师,"洛羿微笑着翻开笔记本,"你知道温小辉有多少任前男友吗?"
瓷扑上去想抢笔记本,却穿过了洛羿的身体,撞在镜子上。镜面冰冷刺骨,映出他扭曲的脸。
"七任。"洛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一任都是我赶走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块镜面突然变成屏幕,播放着温小辉和不同男性约会的画面。有些只是普通吃饭,有些则更加亲密。每个画面中,温小辉都在笑,那种瓷很少见到的、毫无保留的笑容。
"因为他从来不会对你那样笑,对吧?"洛羿的声音带着恶意的愉悦,"你只是他困在这个游戏里不得已的选择。一旦出去,他就会——"
"闭嘴!"瓷一拳打碎镜子,玻璃碎片划破指关节,血滴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红点。
洛羿的笑声在镜屋中回荡:"执笔人先生,你的文字能创造无数世界,却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吗?"
更多的镜子变成屏幕,展示着温小辉可能正在经历的景象——他在另一个区域奔跑、呼救,甚至哭泣。有一瞬间,瓷看到温小辉站在一面大镜子前,镜中的影像却不是他本人。
"小辉......"瓷的指尖触碰屏幕,画面立刻消失了。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瓷滑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钢笔。他盯着自己手腕内侧的血管,一个黑暗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只要一下,就能结束这一切痛苦......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歌声。
微弱得几乎以为是幻觉,但那旋律异常熟悉——是温小辉经常在化妆时哼的小调,一首流行歌曲的改编版。瓷曾嘲笑过他的品味,但现在这声音如同溺水者的浮木。
"小辉!"瓷拍打着声音传来的墙壁,"我在这里!"
歌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更加响亮地继续。瓷把耳朵贴在墙上,能听到温小辉在唱歌的间隙喊:"瓷?坚持住!我找到路了!"
血液重新开始在血管中奔流。瓷站起身,环顾四周——既然声音能穿透墙壁,说明这个空间并非无限。他开始有规律地敲击墙面,寻找回声不同的点。
与此同时,温小辉正面临自己的噩梦。
他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化妆间里,四周全是镜子。最初他以为这很简单——找到真正的出口就行。但很快发现每面镜子里的影像都有细微差别:左眼角多了一道疤、鼻子变形、嘴唇撕裂......越往深处走,镜子里的影像就越可怕。
"瓷?"温小辉试探着呼唤,声音在镜屋中回荡,"有人吗?"
一面镜子突然亮起来,显示瓷被困在走廊里的画面。温小辉扑过去,看到瓷正痛苦地面对一扇扇门后的记忆。画面没有声音,但瓷崩溃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坚持住......"温小辉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更多的镜子亮起来,展示着瓷的各种状态:写作时的专注、被美利坚背叛后的麻木、抑郁症发作时的自残......最令人心碎的是,有一段明显是偷拍的视频,瓷独自在公寓里抱着膝盖发呆,眼神空洞得像具行尸走肉。
"原来你也......"温小辉的喉咙发紧。
他转身时,最大的那面镜子出现了洛羿的影像。十六岁的洛羿,穿着高中校服,笑容天真无邪:"小辉哥,你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洛羿......"温小辉后退一步,"放我们出去。"
"为什么?"洛羿的影像歪着头,"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瓷的真实面目吗?一个抑郁、自闭、连基本社交都困难的失败作家。"
"闭嘴!"
"或者,"洛羿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你更想看看自己真实的样子?"
所有镜子同时变化,映出同一个画面——温小辉躺在医院病床上,半边脸缠满绷带。
"不......"温小辉捂住耳朵,"这不是真的!"
"鼻梁骨断的样子,记得吗?"洛羿轻声说,"你是那么相信我,自愿做了人质,被常行的保镖打断了鼻梁骨,我那时就发誓我以后绝对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包括那些垃圾男人,只能和我在一起。"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温小辉被打断了鼻梁骨,也确实是因为洛羿当了人质。但他从不记得自己的伤势有那么严重......
"你篡改了我的记忆?"
洛羿笑了:"我只删除了不愉快的部分。就像现在,我也可以让你忘记那个作家,只记得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休想!"温小辉突然抓起化妆包砸向主镜,"瓷说过,我什么样子都好看!"
镜子"哗啦"一声碎裂,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温小辉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耳边还回荡着洛羿愤怒的尖叫。
通道蜿蜒向下,最终通向一个圆形大厅。温小辉刚踏进去,就听到另一侧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瓷从对面的通道冲出来,脸色苍白得像鬼,但眼睛亮得吓人。
"瓷!"
两人同时奔向对方,在厅中央紧紧相拥。瓷的怀抱紧得几乎让人窒息,温小辉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
"你没事......"瓷的声音沙哑,"我看到那些画面......"
"都是幻觉。"温小辉捧起他的脸,"你也是。洛羿在玩弄我们的记忆。"
瓷突然注意到温小辉手臂上的伤痕——几道已经结痂的细长划痕,明显是指甲造成的。
"这是......"
"镜子里看到的画面太真实了。"温小辉勉强笑了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毁容了。"
瓷沉默地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内侧几道淡白色的旧伤疤。温小辉倒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痕。
"抑郁症。"瓷简短地解释,"最严重的那年留下的。"
"我也有。"温小辉指指自己的鼻子,"因为洛羿和他爸的那点破事被打断了鼻梁骨,整过了。"
两人相对无言,却在沉默中达成了某种理解。伤痛不再是需要隐藏的耻辱,而成为了彼此信任的凭证。
大厅突然震动起来,中央的地板缓缓下沉,露出一个祭坛。祭坛上摆着两样东西:一支古老的毛笔和一把铜钥匙。
"执笔人和守护者......"瓷轻声说。
他们同时上前,瓷拿起了毛笔,温小辉则握住钥匙。触碰的瞬间,整个宗祠开始崩塌,墙壁像纸一样撕裂,露出后面漆黑的虚空。
"跑!"
两人冲向唯一完好的出口——一扇雕刻着复杂符文的大门。温小辉用钥匙开门时,瓷回头看了一眼。在崩塌的宗祠最高处,洛羿站在残存的楼阁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们。他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声音,但瓷读懂了那个口型:
"明天见。"
门外是熟悉的古镇街道,但时间似乎静止了——雨滴悬浮在半空,飞舞的纸钱定格在风中。唯一移动的是远处客栈门口的两盏灯笼,在静止的黑暗中像一双眼睛般眨动着。
【第七夜任务完成。最终夜预告:幽都夜宴。】
温小辉的手悄悄滑入瓷的掌心,十指紧扣:"最后一夜了。"
瓷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那只手。两人踏着凝固的雨滴走向客栈,背影在静止的时空中拉得很长,像是走过无数个平行世界的距离。
客栈房间里,他们挤在一张窄床上,额头相抵,呼吸交融。没有人提起明天的危险,也没有人试图定义那个吻的意义。在这一刻,仅仅是彼此的存在就足够了。
窗外,血色的月亮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