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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姚荐秋 ...

  •   锦上花听得到身边人的议论,却一句不回,一句不附和,只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大家也只当他不过二十出头年轻气盛,再加上邓子毅一看就是不成器的,就算他爹给他铺路送钱参加科考估计也是没指望的。

      于是一群人议论了一阵就开始聊别的了。

      锦上花低头又喝了一口酒,面上就略微泛了点红晕,佳人醉颜酡,发如垂柳随风动。
      眉目起波澜。腰细如折柳。穿着白衣坐在那儿美得不可思议。

      他余光撇了一眼高位上的邓子毅,邓子毅看他的模样,早已心痒难耐。却苦于父亲在这儿,暂时得装乖。只是眼底暗火一点点地烧了起来。

      宴席很盛大,可称得上蛇舞龙飞,云衫侍女侍候左右,丝竹乱耳,歌舞升平,酒池肉林,醉生梦死。

      可锦上花对这些兴趣不是很深,他已经火了快二百年了,这些东西早就看腻了。相比起这些,他更感兴趣的应当是今晚即将得手的这本负心人的命。

      一刻钟后,锦上花在桌下悄悄捏了个诀,脸霎时间红起来,像是醉了,往常那双潋滟含情的眼睛迷离飘渺起来,似一潭甘甜凛冽的
      桃花酿,本就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红晕,发丝也零零散散的飘落,褪去了原先温和的气质,反倒加上了些让人欲罢不能的美。

      只是美眸扭转间,那坛子潋滟的桃花酿似乎醉了邓子毅。下一瞬锦上花起身作揖:“老爷,白绡不胜酒力,就先告辞了,还请老爷见谅。”

      邓善文这会儿没精力管一个夫子,他想走便摆手让他走了。

      邓子毅瞧着锦上花走了,立刻心就痒了起来,他身边还坐着他刚收的小妾,如今也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锦上花离开的方向。心里盘算着他是去了后花园还是去了客房。

      小妾很不满意,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刚端了酒准备喂他,男人直接起身嬉皮笑脸地向父亲辞行,还险些将她丢在这里。

      少女咬了咬唇,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崴了脚还步履飞快,丝毫不想管自己的男人。

      心中一边后悔着自己为何跟了这样一个喜新厌旧的男人,一边也在怀念曾经自己被哄得如珠如宝的岁月。

      她姓姚,叫姚荐秋,是她那没文化的母亲认认真真从古诗“高风千古,冷香聊荐秋菊”里给她挑出来的名字。

      但其实也就只有她母亲这样叫,她的父亲一般叫她盼弟。

      她家算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官宦家,她是家里的庶女,她母亲原是一个贫农家的干净姑娘,他父亲想要儿子想要疯了,再加上他的正妻一连生了两个女儿,然后伤了身子,十年未有一孕,于是将她母亲强抢来了,然后就有了她。

      母亲被当家主母打压,在怀孕时安胎药里放了开胃的药材,导致胎儿过大,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但是因为肚子上一条条狰狞的妊娠纹,于是如同一张抹布一样在生下她后被迅速丢弃。最初母亲还想为了她争一争,很快就发现她争不过。

      她没有一个有底气的背景,也没有钱,再加上生的不是那官宦要的儿子。怀孕生产后身材不光走了形肚子上的妊娠纹如同西瓜一样纹路一般触目惊心,美貌也如凋谢的花一样迅速枯萎。

      官宦没再来过她们的院子,也从来没有来瞧过她,就连她出生后他都因嫌弃她是个女儿从没来瞧过。

      但是母亲却拼尽了一切将她养大了。在这个父亲比天大的年代,是母亲用血肉养活了一个不被父权所喜爱的女孩儿。

      说起来讽刺,官宦头一次将她放在眼里是因为她的美貌。

      她继承了母亲那姣好的面容,那时候他父亲升迁无望,他本人本就没什么大本事。于是就想走卖女儿的路子。

      但是官僚世家实在看不上他,他又把目光瞄上了邓家,邓子毅最好女色,于是他以姚荐秋的母亲为威胁,逼着她去和邓子毅搭关系。

      邓子毅是个特别会哄女孩子的,再加上姚荐秋特别美,于是很快就被钓上钩了。

      第二个月姚荐秋就进了邓府做了妾室,现在已经一年有余了,邓子毅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何时像今天这样冷落过她?

      不行,如果邓子毅冷落了她,她就得走母亲的老路了。走母亲的老路,父亲就又要丢掉他们娘俩了,她也没办法再让母亲过好日子了。

      想到这里,姚荐秋的冷汗都快下来了,她不再吭声,忍着将才摔伤了的疼意跟上了邓子毅。

      而邓子毅似乎得到了指引,飞快地拐进了假山后的凉亭。

      锦上花醉卧在凉亭里脸色薄红,眼睑耷拉着,一撮恰到好处散乱下来的头发,微微遮盖住紧闭的眼睛,唇看起来像是有一层水光。

      他本就有一种病弱之感,如今月光白衣,看起来倒像是谪仙偷尝了酒,漂亮得不像凡人。

      邓子毅和跟在他身后的姚荐秋都看呆了。邓子毅连忙上前,还没碰到锦上花,人儿就先睁开了眼睛,梦呓般叫了句:“公子。”

      一句“公子”喊的邓子毅身子都软了半边了,连连应到:“是我是我,夫子怎么睡在这儿了。”

      锦上花看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呢喃着:“公子是来找我的?公子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一定是我喝醉了……”

      说着人儿腰肢一软就要倒,邓子毅连忙伸手去接,一股浓烈的花香霎时间扑面而来。

      不知为何,闻到这花香,他脑子里的血液立刻就好像逆流往脑子里冲,头脑一昏就要去吻锦上花,然后……

      而站在他身后的姚荐秋几乎要吓晕过去,她躲在假山后边眼睁睁地看着邓子毅指尖刚碰到锦上花,另一只手竟然掰住了自己的手指,咔嚓一声,他竟然生生将自己的手指向后弯折成了一个很诡异的角度。

      下一刻又忽然自己抱住自己,狠狠地咬着自己手臂,连皮带肉咬下来一大块,血糊了半张脸,他却像不知道疼一般,一边癫狂地笑着,一边继续咬。

      地上不知不觉已经淌了一摊鲜红新鲜的血迹。姚荐秋哪里见过这个,眼睛瞪得溜圆,被吓得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僵硬地回头想瞧瞧锦上花在哪儿,却发现锦上花早就不见了。

      下一瞬,她身后传来一声含笑的:“你是在找我吗?小姑娘。”

      她的手脚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瞬间如同被冰雪覆盖了一样的冰凉僵硬,她想跑却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却不敢转头。

      想呼救,可舌头却仿佛黏在了上颚,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锦上花从她身后走到身前。

      现在在宴会上看到这张脸只觉得漂亮,而如今再看到这张漂亮的脸。却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妖怪。

      她终于能够发出声音,抱头尖叫着:“有鬼!救命啊。”

      锦上花挥手布置了个隔音结界,回头看了眼凉亭里已经将自己的宝贝扯下来的男人,有些满意,也有心思逗逗眼前这个魂都被吓破了的姑娘。

      “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是鬼了?我可有影子,我是妖。”说着还比了个要吃人的表情。

      姚荐秋被他吓得要哭,忙不迭调整成跪的姿势:“求求你,别杀我,我死了我母亲就活不成了,求求你……”

      她说得语无伦次,却拼命地求着。

      她还不想死,母亲告诉过她,无论再苦再难也要活下去。况且母亲对她做妾的事情已经哭瞎了眼睛,她老不容易让她母亲过了两天好日子,她不能死……对,她不能死。

      锦上花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他在这个拼命磕头的少女身上居然好像看到了阿姐的影子。

      那一年,阿姐也是这样拼命地磕头,求他让她去死。

      那一年他没有拦阻阿姐寻死,今天他却能让一个女孩儿觅活。

      锦上花蹲下来,看着她:“想活?”

      姚荐秋听到他似乎要放自己一条生路,抬起头来,额头已经被她磕得通红了,满脸的眼泪也来不及擦,拼命的点头:“想,求求你,放过我,我想活,母亲……母亲不能没有我。”

      锦上花在她额头上摸了摸,姚荐秋只感受到一阵凉意,随即额头上火辣辣的痛感没有了。

      他在给她疗伤吗?

      姚荐秋呆愣愣地看着眼前已经站起来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锦上花扯了一朵花拿在手里,闭了眼,他颧骨的小痣忽然亮了一亮,他将花插在了少女发间。然后给了她十几两银子。

      他看着她说道:“这朵花上边有我一丝精魂,你带着这朵花去将你母亲接出来,然后跟着花的指引走,那儿会有你们的活路。”

      说完,他连同亭子里早已血肉模糊的邓子毅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呆愣愣跪着的姚荐秋,她颤抖地摸了摸发间的花确认是否真实。

      他真的放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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