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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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24S著
永安八载，京州。
金阳西坠，清风裹着缕缕秋凉吹拂而过，湖面波光粼粼，如璀璨繁星闪耀着。
一叶小舟慢慢悠悠穿过湖面荷畔。
“沈行渊已故三载，那婚约早就作废了，你宋灵窈怎么还专门给他守寡呢？”
“你若觉得赵子骁和他生得有几分相似，容易招人闲言，那我给你找来的这几个琴师剑客和侍卫也不错。”
“今日你必须给本郡主几分薄面，左右带一个回去。”
迎面投来的金灿余晖有些晃眼，宋灵窈随手折下一朵荷叶顶在头上，又轻晃了下脑袋，确定不会滑下来。
看她压根没把话放在心上，林闻安不满道，“宋灵窈，你又把本郡主的话当作耳旁风是不是？”
“哪有，我两只耳朵都听着呢。”
宋灵窈摘下另一朵荷叶给她戴上遮阳，漂亮的眸子微微弯起，“我祖母祖父不似长公主这般开明，他们日渐年迈经不得刺激，我可不敢私养男宠。”
郡主的母亲乃是堂堂镇国公主，公主年轻时率军镇守塞北，如今回朝八载，一直坐镇朝堂辅佐新帝，大燕上下无人不知镇国长公主之威名。
故此，就算是林家最德高望重的长辈，也不敢轻易过问林闻安之事。
林闻安轻轻地哼一声，调整了下微歪的荷叶，“你爹膝下只有你一人，宋氏三房的家业注定是你的，同我一样先挑个合心意的郎君诞下后嗣，总比你这般孤单冷清来得好。”
“到时你祖父母一心顾着教养重孙，只要你不做糊涂事，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宋灵窈挑着一支饱满的莲蓬摘下，唇角微扬，“郡主所说虽好，但我如今的日子过得也不差呀。”
女郎一袭雪青缕金浮光裳裙，从容惬意，气质出尘，漂亮的眉眼间染着浅浅笑意，温柔而明媚，很难不为之心动。
可惜这样一位美人，在幼时就已和青梅竹马定下婚约，即便心生倾慕也只能遗憾作罢。
可谁成想，沈行渊竟会死在塞北战场之上。
消息传回京州，尚未娶妻的郎君们登时蠢蠢欲动，但永眠在塞北的除了沈行渊，还有宋灵窈的父亲。
宋家以守孝为由，陆陆续续婉拒了不少求娶者。
三载一晃而过，宋灵窈到了二十一的年岁，也莫名被人道为京州郎君们求而不得的天上月。
林闻安漫不经心转着手中的荷花，不免联想到了赵子骁身上。
少年倨傲意气，精善骑射，高挑修长的身形和沈行渊如出一辙，就连眉眼轮廓在某些角度上也极为相似，令不少人惊讶感叹。
可惜阿窈太过克己复礼，秋游时人家两三番的主动示好，她却一心想着避嫌，若换做她，早就不客气收下了。
想至此，林闻安没好气道，“你就死犟罢。”
“行了，这莲子摘得够多了，走，回去尝尝宫里新送来的云信酒。”
今日的琴师剑客可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来都来了，左右得让阿窈带一个回去，趁早把那沈行渊从她心里抹去。
*
是夜。
清月高悬，繁星闪烁。
宋灵窈挥开侍女流云，勉强稳住身形，“不用扶我，我……我自己走。”
前方的路在眼前不断重叠摇晃着，她认真思考一会，提裙伸出脚试探着踩了踩地面。
步子迈大些，走起来才不会被绊倒。
于是女郎缓缓伸长腿，脚尖一点一点往前蹭。
眼看自家姑娘开始原地劈叉，流云无奈的上前扶住她，软声哄着，“姑娘您喝醉了，还是奴婢扶着罢。”
宋灵窈柳眉拧在一起，质疑的看着她，“我喝醉了吗？”
不等流云回应，她很坚定的回答自己，“我没醉。”
说着，趁婢女没有防备，她一把抽回自己的胳膊，一鼓作气横冲直撞的往前走。
流云吓得快步跟上去，“姑娘，您慢点走……”
她紧跟在后面虚虚扶着宋灵窈，没走多远，林闻安便从后面跌跌撞撞追上来。
“宋灵窈！”
她冲上来拉住女郎的衣袖，十分不满，“你落下东西了。”
说着，左手把刚舞完剑还赤着胸膛的剑客推过去，又把右手拽着的琴师的衣袖交到宋灵窈手中。
宋灵窈脑子还在迟钝的打转，半天没反应过来眼下的状况，“我落下了何物？”
“这不是给你送来了。”
林闻安醉得厉害，扶着婢女才勉强站稳，却不忘叮嘱，“你们两个，伺候好灵窈姑娘。”
流云一个婢女，不敢替自家姑娘公然婉拒郡主的‘好意’，只能等林闻安走不见影子了，急忙示意剑客让开，再看琴师衣着规规矩矩，稍稍放心。
宋灵窈走出郡主府才反应过来身边多了两人，她茫然看着琴师，“你是谁？”
琴师浅笑，“灵窈姑娘，在下乃莫弦。”
莫弦……有点眼熟。
宋灵窈慢吞吞转过头，看向剑客。
没等她开口问，剑客便主动低声道，“在下高岭。”
高岭？
……秋夜里赤着上身，他很热么？
她懵懵的想着，忽而听到马蹄不疾不徐停下的声响，目光一转，看到了从远处策马走近的墨衣少年。
郡主府门前的灯笼高挂着，足以照见年轻郎君的面容。
眉眼深邃如墨，剑眉入鬓，是一张看一眼就难以再挪开视线的俊脸。
微弱光影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漆黑的眸子一如他背后浓深的暗夜，透出些许高高在上的冷漠，陌生又熟悉。
借着微光，宋灵窈看清他眉下那一点红痣，怔然恍惚了一瞬，“你是……沈行渊？”
她拂开流云的手，步伐不稳的上前，仰起脸，迷茫中又有些许不确定，“沈行渊？”
赵子骁居高临下审视着女子染上醉意的漂亮眉眼，“这才几日不见，窈姐姐连我是谁都记不清了。”
他轻瞥向那赤着健壮胸膛的剑客，再看一眼清俊琴师，眼底划过一道冷嗤。
不知沈行渊在地府里能不能看到，他这位青梅未婚妻在人前对他念念不忘情深不渝，博取了不少同情怜惜和好名声，背地里却醉酒寻欢，甚是快哉。
可望不可及的天上月，也不过如此。
年轻郎君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近，眼底隐隐透出玩味之色。
原以为来京州这一遭注定会失败，没想到竟意外有了突破之处。
“窈姐姐可还记得，我乃怀南王府赵子骁。”
赵……赵子骁？
那张俊美昳丽的脸庞近在咫尺，冷风吹拂而过，宋灵窈醉醺微热的大脑终于清醒几分。
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登时有些尴尬无措，“……抱歉。”
她从未有过如此荒唐冒昧之行径，勉强镇定着往后退开，“我今夜吃醉了酒，并非有意冒犯赵公子。”
女郎脚步并不稳当，一时没注意踩到了裙摆，惊慌急促的惊叫一声，失控的往后仰摔而去。
剑客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却快不过近在咫尺的赵子骁。
不等他到跟前时，人已经被少年捞在怀里。
他轻轻挑眉，“姐姐怎这般不小心。”
宋灵窈的醉意被吓得彻底消散干净，一时间惊魂未定，堪堪回神后意识到两人的姿态过于亲昵，连忙松开被她攥在手里的衣襟。
“……多谢。”
她飞速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垂下眸子整理着微微凌乱的衣袖，克制着不去想方才错认的尴尬。
他多少听闻过她和沈行渊之事，也知她数次婉拒是为何，今夜体会过被错认成旁人的膈应，定然不会再来寻她了。
如此想着，她便打算尽早告辞，抬眸却对上一双顽劣玩味的凤眸。
“比起琴师，我更像他，比起剑客，还是我更像他。”
宋灵窈被他这一句话弄得大脑空白了一瞬，“……什么？”
赵子骁望着她有些茫然的眼睛，“姐姐欲要寻人解闷，论起样貌身形，显然我才是最合适的那个。”
宋灵窈眸子倏地睁大。
琴师和剑客是林闻安之手笔，他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她从未有过今日这般轮番窘迫难辨的地步，“他们不是……”
“窈姐姐那么多次拒绝我，不就是因为这张脸与他有几分相似？”
年轻郎君并不在意这一点，“只要能留在姐姐身边，我不介意姐姐将我认作他。”
他……他这是主动做沈行渊的替身？
过于震惊，宋灵窈甚至忘记解释琴师和剑客并非男宠之事。
“……你也吃醉了酒？”
她想不通这样一个骄矜之人怎会甘心做旁人的替身，唯一的合理解释便是他同她一样醉了。
一缕夜风拂过，少年束在发间的月白发带被微风卷起，又轻飘飘落下。
“吃多酒的是姐姐。”
他压低了声音俯在宋灵窈的耳边，湿热的气息像是一根羽毛轻挠过耳廓，连带着心尖都痒痒的。
“那两人都能讨得姐姐欢心，我只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宋灵窈侧过头就对上了他那双幽暗的眸子，如同一条吐着毒信子的危险毒蟒，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性，明晃晃蛊惑引诱着。
“窈姐姐难道不想试试？”
少年样貌本就生得俊美，夜色下显出几分浓艳昳丽，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他眉眼轮廓的确和沈行渊很像，尤其那一点红痣，连位置都一模一样。
可她分得清他们。
沈行渊如同盛夏里的烈阳，意气风发，分外耀眼夺目，而赵子骁骨子里透着股倨傲之气。
他虽一口一个窈姐姐，眼神却像是正在潜伏狩猎的凶兽，与生俱来的侵略掌控欲很难掩藏。
但无法否认，他比沈行渊生得俊美，气息也更加神秘蛊人，让人很难心生抗拒。
宋灵窈只感觉那股酒劲又翻涌上来，脑子晕乎乎的转不起来，她勉强维持一丝清醒，“不行，你们太像了，会招来……”
女郎欲要后退，赵子骁早有预料揽住她的腰，轻易便斩断她的后路。
“窈姐姐何必在乎旁人言语。”
年轻郎君缓缓俯首凑近，那一点红痣映入眼中，宋灵窈一瞬怔然。
就是这一下晃神间，他轻轻碰了下她的嘴角，浅吻一触即离。
“窈姐姐正值年华，自该及时行乐。”
宋灵窈的大脑几乎停摆，耳边唯有自己的心脏在急促跳动的声音。
将堂堂怀南王之子养作男宠，这……这太过出格。
生在世家，她自幼就被教导克己守礼，若是沈行渊未死，她该是端庄贤明的沈家嫡长媳，未来的安阳候侯夫人。
可如今在他寥寥数语的蛊惑下，那根名为‘理智’的细弦在紧绷中剧烈动摇着。
宋灵窈闭了闭眼，趁着自己还有一丝清醒，抵着少年结实的胸膛一把推开，一个字没说直接落荒而逃。
她难得有狼狈之时，惊慌无措下连琴师和剑客都没来得及送回郡主府。
到宋府门前时看着这两人，只能无奈轻叹一声，示意流云道，“送他们去私宅罢。”
宋灵窈自出生就没有母亲，三岁前一直随父亲留在塞北，带回京州后是祖母亲自抚养照料，故此她也随祖父祖母住在宋家大宅。
太上皇曾为父亲赐下过一座将军府，父亲因战而死后，长公主便把将军府赐给她做私宅，和郡主府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把人带去私宅，明日正好送回郡主府。
*
月上树梢，二更末鼓敲响时，怀南王府还有灯火未灭。
侍卫轻叩两下房门，得到允肯后才恭顺而进。
“公子，那琴师和剑客被宋六姑娘带回宋宅之后，又送去了私宅。”
赵子骁漫不经心打湿帕子，“杀了。”
侍卫抱拳领命，正欲转身离去，却又听一声‘等等’。
铜镜里，年轻郎君有些厌恶的擦去眉下那一点红痣，又重重拭掉浅浅沾染在唇上的口脂，“暂且留着罢。”
他随手将湿帕扔回铜盆，漠然道，“说不定日后还有些用处。”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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