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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五更天,天还未亮,昭狱外已跪满了朝臣。

      赵相隅一身素白长衣,头上只系了白色发带,未着华饰,只腰间悬了一柄细长的剑。

      她缓步踏入昭狱一处,铁门在她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所有光线。

      牢房里,太子一党的余孽——东宫谋士、曾参与构陷顾家的朝臣、排挤打压赵相隅母妃母家的人、皇后的旧人——皆不甘的被铁链锁着,跪在地上。

      他们抬头看见赵相隅,有的冷笑,有的苦苦哀求,有的沉默不语。

      “昔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终于换过来了。”赵相隅长叹一口气,顿觉无比畅快。

      她站在他们面前,睥睨着众人,缓缓拔剑。

      “诸位,可有遗言?”

      寂静片刻后,无人应答。

      赵相隅低低轻笑一声,剑尖挑起最前方一人的下巴——那是当年帮着皇后陷害顾家的刑部侍郎。

      “你曾说过,罪臣之女,不配活在这世上。”

      “如今身为罪臣,大人,你死期将至。”

      剑光一闪,血溅三尺。

      顾家的仇,她来了结。

      午时,太极殿内,群臣激愤。

      “五公主擅杀朝臣,目无法纪!”

      “昭狱乃国法重地,岂能私刑处决?”

      “殿下此举,与暴君何异!”

      奏折如雪片般堆满御案,赵相隅却只是静静坐着,指尖轻敲扶手,神色淡漠,这般情形她早有预料。

      直到谢和焉出列。

      他一身素服,玉冠束发,面容平静地执笏上前:“臣,有本奏。”

      殿内瞬间安静,有几位老臣眼含期待的看着他。

      赵相隅抬眸看他,唇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谢太傅,也要弹劾本宫?”

      谢和焉摇头,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奉上:“臣所奏是为了国事。”

      满朝哗然!

      竹简展开,赫然是太子一党这些年来贪腐、结党、谋逆的罪证,每一桩都铁证如山。

      “殿下所斩之人,皆罪该万死。”谢和焉的声音不疾不徐,“是我晋国之幸!”

      “只是殿下如今执政,不该亲自动手,以免伤了天家的颜面。”

      赵相隅斜倚着,眼皮掀起来瞧了瞧坐下众人,又很快收了回去,她的指尖把玩着一枚染血的玉扣。

      那是从死去的刑部侍郎身上搜到的,顾家的旧物。

      “本宫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替罪人喊冤,一律格杀勿论。”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颇有些视人命为草芥的昏君气度。

      大家都心知肚明,老皇帝恐怕也就这一两日了,权力都被架空了个一干二净,不然赵相隅不会这样肆无忌惮。

      做的桩桩件件事在人看来都是嗜杀成性,疯癫无状。

      大殿内霎时死寂。

      众臣面色骤变,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老御史李崇明颤巍巍出列,雪白的胡须抖得厉害:“殿下!国法森严,岂能……”

      “李大人。”赵相隅指尖一抬,玉扣不轻不重的落在御案上,“您次子去年收的银子,是东宫哪位管事经手的?”

      老御史霎时面如土色,踉跄着退了两步。

      兵部尚书突然高声道:“殿下!臣等一片忠心……”

      “陆大人。”谢和焉轻笑,“您昨夜在别院接见的人是谁呢?”

      赵相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把她要说的话抢过去了。

      她始终看不透谢和焉,他到底图什么?到底是在为谁做事?

      朝堂上暗流汹涌,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群臣此刻鸦雀无声。

      真要是计较起来,这整个朝堂之上又能有几个是两袖清风,问心无愧?

      众人面面相嘘,只是这谢和焉真是老谋深算,倒是将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

      殿外忽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响声,混着女子慵懒带笑的嗓音——

      “五妹妹好大的威风呀~”

      人未至,声先到。

      三公主赵跃意斜倚在殿门处,身着一袭胭脂红广袖流仙裙,腰间挂着一串金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声响,发间金步摇斜插,几缕青丝垂落在侧,美目流盼。

      “本宫远远的就闻着血腥气了。”她红唇微扬,眸光在满朝文武身上转了一圈,“诸位大人为何支支吾吾啊?”

      有人嘴角一抽,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半步——这位三公主出了名的荒唐,远离为好。

      赵跃意却已轻快地走到大理寺少卿王新汲身旁,凑近他:“都是一样的官袍,为何王大人穿得如此端正好看?”

      众人:“……”

      “王大人。”她拖长声调,"《晋律》第三百二十一条,当廷失仪该当何罪呀?"

      王新汲面不改色,执笏行礼:“回三公主,当杖二十。”

      “那……”她靠的更近了些,“本宫声名在外,行事荒唐,又是该当何罪啊?”

      王新汲后退半步,声音平稳:“《晋律》第五百贰十条,宗室犯禁,当由宗正寺议处。”

      满朝文武冷眼旁观。

      这位大理寺少卿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谁的面子都不给。

      赵跃意却不恼,歪了下头,又看了他几眼。

      她突然从袖中抽出一卷竹简:“那王大人看看,这案子该怎么判?”

      竹简展开,赫然是一桩陈年旧案——正是当年顾家谋反案的卷宗。

      王新汲眼神一凝:“此案已结……”

      赵跃意凑近年轻少卿的耳边,“大人昨夜在藏书阁翻了一夜的案卷,现在跟我说这个?”

      王新汲浑身一僵。

      她怎么知道。

      赵跃意此番会来,不再赵相隅的计划之中,还以为又在某处喝花酒呢。

      也罢,近日气氛太过凝重,需要有个人缓解缓解。

      三姐还是很靠谱的,就是玩世不恭一点罢了,喜怒无常一点罢了,贪财好色一点罢了……

      算了。

      赵相隅面无表情开口:“三姐有事?”

      “自然是担心我的好妹妹。”赵跃意笑吟吟地看她,“五妹妹心地纯善,慈悲心肠,这俗话说的好啊,人善被人欺,作为姐姐,我如何能放心的下呢……”

      朝臣:“……”

      谢和焉突然咳嗽起来。

      赵跃意这才注意到他似的,眸光一转,语气一下冷了:“哟,谢太傅也在?”

      她红唇微勾, “本宫说的可有不妥?”

      谢和焉面色不变:“并无不妥。”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机几步走到那堆奏折旁边问道:“怎么不说了?方才不是有人要死谏么?让本宫也来瞧瞧这热闹。”

      有人忍不住了,硬着头皮出列:“殿下,如此株连……”

      “株连?”赵相隅忽然起身,玄衣裙摆扫过桌角。

      她缓步走下玉阶,玄衣上金线绣的凤凰在光线下分外明显:“顾家、越家被构陷时,家道中落时,怎么没人说株连?”

      她停在跪着的礼部侍郎面前,指尖勾起他腰间玉佩——正是太子赏的:“张大人,你的女儿与顾盼同年入的东宫吧,一个做了太子妃,一个只是世人眼中卑贱的舞女,可明明顾盼才是太子指腹为婚的太子妃啊。”

      那年顾盼入东宫,使尽浑身招数才得了赵华奕的欢心,被抬为一个侍妾。

      礼部侍郎与皇后母家渊源颇深,用赵相隅的话是狼狈为奸,用赵跃意的话是蛇鼠一窝。

      “看来诸位大人……”赵相隅轻笑,“都突然有要事在身……”

      霎时间众臣齐齐跪拜:“臣等告退——”

      赵相隅望着仓皇退朝的百官,礼部侍郎的步子踉踉跄跄。

      她眸色沉下来,心中已有决断。

      “殿下,杀伐过重,恐失人心。”谢和焉不紧不慢的说了这么一句。

      赵相隅冷笑一声。

      一旁的赵跃意先开口了:“谢太傅管的倒是宽。”

      “本宫看来,该杀就杀,留着也是祸害。”

      “省的日后还要挡路,碍手碍脚的。”

      赵跃意摇摇头,突然一把搂住赵相隅的肩膀,“小五,咱们不理他,这人跟王新汲一样是个老古板,就会一板一眼,毫无新意。”

      谢和焉:“……”

      赵跃意凑到赵相隅耳边,却故意说得让谢和焉也能听见:“三姐给你介绍几个解风情的可好,一解你这些日子的操劳~”

      谢和焉的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置若罔闻。

      “好啦好啦~”赵跃意轻轻拍了拍赵相隅的肩,“姐姐我突然想起来,今儿个新找了几个唱曲的,还等着我呢。”

      临走时,她回头冲赵相隅眨眨眼,比了个手势。

      赵相隅懂了,这是要帮她瞒着消息,不让赵舒意知道,赵舒意是赵跃意的双生妹妹,四公主,两人性格截然相反,赵舒意现如今正在宫中陪着不问世事的太后修行。

      “殿下今日,是在逼人出手。”谢和焉看着她开口。

      “是啊。”她冷笑。

      “此举太过冒险。”

      “是太过冒险,还是断了太傅大人的退路?”

      “臣的退路……”他忽然轻笑,“臣从无退路。”

      谢家与太子牵连太深,父亲、叔父……全都曾为东宫效力。如今太子已死,谢氏虽还未遭清算,却已是众矢之的,只是缺一个合适的时机。

      公主她,会什么时候动手呢?

      ……

      深夜的丧钟打破寂静,禁军们人人手持火把肃立在两侧,铁甲上缠绕着白绫。

      五更时分,文武百官已缟服跪候在太极殿前。

      内侍总管手持明黄遗诏缓步而出,阶下众人屏息。

      苍老的声音格外清晰:“朕膺天命二十有八载,今疾大渐,特传位于七皇子存显,五女相隅,性刚毅,通政务,可佐新君理政……”

      赵相隅身着素白孝服,清瘦的身躯跪下也笔直,一袭墨发用一支银簪绾起。

      她起身回头,那双总是含着霜雪的眼睛此刻更是冷得骇人,扫视着下方的人。

      赵跃意懒洋洋地倚着廊柱,红衣外敷衍的披着层白纱,发间的一只金步摇在微光中闪烁着不合时宜的华彩。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尽力掩饰着脸上的不情不愿,一点儿眼泪都哭不出来。

      跪得一直端正的是四公主赵舒意。

      她缓慢拨动着檀木念珠,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清尘脱俗,唯有在听到“七皇子”三个字时,拨动念珠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太后说她心不静,她也不知自己心里为何不宁静。

      昨日突然心头钝痛一下,她就想起了赵跃意这个不省心的姐姐,双生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跃意行事荒唐,若是出了什么事,惹了什么祸,只怕自己也会没了半条命,于是她决定要搬过来跟三姐住一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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