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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赵相隅下意识地向那侧倾身,却被谢和焉一把扶住手腕,温热的掌心紧贴着她的脉搏。

      赵相隅忍住一掌拍开他的冲动。

      “公主当心——”他凑近了些,呼吸间有淡淡的梨花酿香气,“殿下最近在找《朱论》的孤本。”

      毫无疑问的语气,他知道她想要什么。

      赵相隅眯起眼。

      那本书里藏着父皇留下的东西,她翻遍了整个东宫都没有找到。

      正要追问,谢和焉突然往她怀里塞了个纸包。

      一打开,是香气扑鼻的梨花糕。

      “给我这个做什么?要毒死我?”赵相隅对他从来没什么好语气。

      “臣怎敢,只是有一言想对殿下说。”

      “就算无颐殿不再有梨花树,殿下也永远都能吃到梨花糕,还有,殿下要的东西在这里。”他低头,把一本册子放在赵相隅空着的那只手上,轻轻看着她,月光描摹着他精致的眉眼。

      趁着赵相隅愣神片刻,他眼疾手快,顺走了赵相隅腰间的玉佩,风一阵的离开,哪里是不久前才吐过血的样子。

      玉佩不玉佩的,赵相隅倒是不在意,那是上回若倾来看她非要系在她腰间的,若是她问起,同她解释解释就好。

      梨花树下,赵相隅翻开册子,果然是她找了许久的《朱论》。

      她翻开书页——第三十六页暗藏玄机,旁边附上了一张图,墨迹新鲜还未干透,倒是省了她一番功夫。

      这人的字写的不错,图画的也好,虽不知道他有何目的,看在这份礼物的份上,先让他多活一阵。

      三日后太极殿早朝

      太子被废,自尽而亡,陛下病重,不堪国事,云镜公主赵相隅代为执政。

      赵相隅指尖轻轻的敲击着鎏金扶手,阶下,谢和焉正执着玉笏奏事,他的官服肃整,仪态端庄,红衣官服更衬得他唇红齿白。

      “前线军报,匈奴人将要越过墨山,直取惠州。”

      萧老将军出列:“老臣愿携臣的两个儿子领兵出征,誓死守卫我晋国疆土!”他的铁甲铿锵作响。

      萧家两个儿子一同出列。

      赵相隅眯起眼,收回了手,萧家与谢氏因军权明争暗斗多年,此刻请战……

      “臣附议。”谢和焉躬身,“萧家为国出战,赤子之心令人钦佩!”

      “只是……”谢和焉玉笏轻转,话锋微转:“萧小将军从未上过战场,年纪又小,只怕刀剑无眼……”

      萧若行闻言,猛地抬头瞪了谢和焉一眼,这位萧家幼子生得剑眉星目,左颊的一道浅疤更添英气。

      “谢太傅多虑了。”话虽然是对着谢和焉说的,他的眼睛却直直望向那不远处端坐高台的人,目光灼热,他愿为一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来公主今日没有佩戴那枚玉佩,他有些失落,足足做了一月有余,不敢亲手送给她,只能借阿姐的手相赠。

      “臣请先锋印!”萧若行突然单膝跪地,铠甲砸在金砖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若得胜归来——”他喉结滚动,终于下定决心请求:“求殿下允臣一个心愿。”

      他刻意没有明说,但灼灼目光已道尽一切。殿中群臣屏息,谁不知萧家幼子对五公主的心思?

      “战场可不是只靠一腔孤勇就能取胜的地方。”谢和焉忽然开口,一字一句,“萧小将军未免言之过早。”

      萧若行握紧拳头,别人看不出来,可他看得出来,谢和焉这个老狐狸分明居心不轨,他从前是公主的伴读,现在是九皇子的太傅,恨不得日日都能见到公主,真是阴魂不散。

      萧若行上前一步,铁甲铮然作响:“太傅操心的未免过多,不如留在京中好好养病。”他刻意咬重“养病”二字,目光扫过谢和焉苍白的面色,早在进殿之时他就留意到了。

      谢和焉不紧不慢地理了下袖子:“萧小将军说笑了,先帝曾言,为臣者当以社稷为重。”

      他再次抬眸时,目光锐利起来,眼角那颗泪痣忽的格外醒目,“倒是小将军腰间的这枚玉佩……”

      “公主前些日子赏赐给臣一块,与将军这一枚很相似呢。”他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轻轻说出这句话。

      他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可惜玉质生涩,刀工稚嫩。”

      “配不上殿下的金枝玉叶,就别再痴心妄想了。”

      萧若行拼命抑制想要打死这人的冲动:“太傅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

      “够了!多说无益。”赵相隅拂袖起身,“萧将军既有此心,本宫准了。”

      “至于萧小将军的心愿……”

      谢和焉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方雪白帕子掩住唇畔。

      待帕子收起时,萧若行眼尖地发现上面沾着鲜红的血。

      谢和焉嘴角还残留着血迹,一双眼直直看着赵相隅。

      就会这种勾栏做派,萧若行不屑的偏过头。

      “待凯旋之日再议,战事紧急,萧老将军,明日便启程吧。”

      待群臣退尽,谢和焉仍立在原地。

      “太傅胆子也太大了,竟敢随意拿走本宫的东西。”赵相隅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向他。
      “给我。”她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

      见他没有归还的意思,她伸手去寻,指尖却不慎划过他腰侧的伤口,谢和焉闷哼一声,官服顿时洇开一片暗红。

      “你……”赵相隅垂眸看着那一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谢和焉低笑出声,染血的指尖轻轻抚过她腕间:“殿下心狠。”

      他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淡淡的药香,“萧若行连玉佩都不敢亲手送给你,他配不上你。”

      赵相隅猛地抽回了手,后退了一步,隔开了与他的距离。

      殿内龙涎香弥漫,却因方才的接近,让赵相隅闻出了那股熟悉的药草气息——是金疮药的配方。

      “本宫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她转身时步摇轻轻晃动,幅度很小,在灯下轻轻晃出细碎的反光,“倒是谢太傅……”

      她突然回眸,扫过他的伤口,“这伤怎么来的?莫非是又招惹了什么新的仇家,恨不得将你除之后快?”

      谢和焉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殿下猜猜?”他忽然轻轻解开官服系带,露出腰间狰狞的刀伤。

      “几日前,我从儋州回来后,在去昭狱途中,遇到了一伙刺客。”

      “太子被废,我这个被明码标价的太子党自然人人得而诛之,只不过……”

      “死在他们手里我实在不甘心……”

      谢和焉慢条斯理地系回衣带。

      赵相隅却一把扯过他的手腕,将他拽进内殿。

      香炉里青烟袅袅,她扯开他的衣襟,露出那道狰狞的伤口。

      这刀法……很眼熟。

      问了半天都顾左右而言他,只能亲自上手了。

      赵相隅从匣中取出金疮药,抛给他。

      谢和焉没接,那药瓶就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不想死就上药。”赵相隅冷声冷气。

      谢和焉指尖沾了药膏,轻轻涂在伤口上。

      “疼吗?”赵相隅问,谢和焉一个文臣,恐怕没受过什么苦。

      谢和焉忍住伤口处传来的阵痛,低声说:“不疼。”

      药香在殿内弥漫。

      赵相隅侧对着他,无意间看到他背上还有几道旧伤疤,最显眼的那道从肩胛贯穿至腰际。

      “谢和焉。”她突然开口,“你到底是谁的人?”

      她早有此疑问,若他真是赵华奕的人,她不会夺权如此快。

      谢和焉突然转身,伤口因这动作又渗出血来。

      “殿下又想杀我了吗?”他问。

      “自然。”

      谢和焉轻笑,默默穿好衣服:“殿下不必有此疑问,臣确有臣的顾虑,只是还请殿下相信,臣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您的。”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什么顾虑?”

      “殿下今后便知道了。”

      太极殿内龙涎香浮沉,混着砚台中新磨的烟墨。

      萧若倾一袭鹅黄色襦裙,腰间配着将军府的令牌,缓步走进殿内。

      她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礼:“臣女萧若倾见过殿下。”

      赵相隅搁下手中的朱笔,抬眸看向她,神情松懈下来:“你我之间不必多礼。”她指尖轻点案几,“起来吧。”

      “礼不可废啊殿下,我在无颐殿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你,还是听阿疏说你成日待在这里处理政务,我就来了。”

      殿外春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一地斑驳。

      “坐。”赵相隅示意宫人看茶,“尝尝新贡的空山云雾,你应当会喜欢。”

      萧若倾落座时,鹅黄色的裙裾如花瓣般铺展开来。

      “我可不是来喝茶的。”她突然顿住,瞥了眼侍立的宫人。

      赵相隅会意,挥退左右。待殿门合上,萧若倾才继续道:“我今日是来问盼儿的她如何了?”

      “已经抵达扬州了,整日里关在府中抄经念佛,谁都不见。你还不知道吧,她已有两月身孕了。”

      “我还以为你会斩草除根。”萧若倾松了口气,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几滴茶水溅在鹅黄色的裙裾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殿内一时静得可怕,连屋檐边上几日前暴雨留下的,没落完的水滴声都听得见。

      “兴许是良心发现了。”赵相隅垂眸自嘲,指尖轻轻划过案几上的一道划痕:“不过是为阿疏攒些福报罢了,所有的罪孽都落在我一人身上就好,我只希望阿疏平安无事。”

      “七年前,上元节,我们外出散心,在街上猜灯谜,那时你母妃过世不久,我们怕你郁结于心,想尽办法才把你带出宫来,盼儿还亲手给你做了兔子灯,她那天很开心,笑得比满城灯火还明亮。只是不久后,顾家被判谋逆大罪,男丁流放,女子充作舞姬。”

      “那天她来求我了,可家人把我关在府里,我就那样听她声嘶力竭,却什么都做不了,第二天我终于跑出门,却看见外面有好多好多血。”

      “我对不住她,去教坊司给管事嬷嬷塞了好多银子,只求善待她,可我还是愧疚,她与太子自小就有婚约,本来就该是名正言顺太子妃,若非是皇后从中作梗陷害,一切本该美满。她给你做内应,你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到底是怕我为难,还是信不过我呢?”

      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记忆里的血腥气,那年场景,历历在目。

      萧若倾望着窗外,恍惚间又看见那年上元夜的漫天灯火。

      顾盼提着兔子灯,灯面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祥云纹样,那是她亲手描的。

      “若倾,”赵相隅声音极轻,“我不是信不过你。”

      萧若倾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可她却感觉不到疼。她静静盯着赵相隅,想要从那双清冷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那是怕我为难?”她冷笑一声,“怕我萧家立场尴尬?还是怕我——”她顿了顿,声音陡然低了下来,“怕我拦着她?”

      “我一向不如你果断,我知道。”

      殿外风声渐起,吹得窗棂微微作响。

      赵相隅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对不起,我心中有愧。”

      萧若倾猛地站起身,茶盏被她撞翻,茶水全洒在裙摆上,可她无暇理会。

      “你让她去太子府做内应,让她怀上仇家的孩子,让她日日提心吊胆,将自己的性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因为你许诺她会为她复仇,是吗?”

      赵相隅的指尖微微发颤,可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太子府是唯一能让她活下来的地方,她放不下复仇的心愿。”

      萧若倾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你说得对……”

      “她受了很多苦,我在教坊司见到她的时候,她没看我一眼。"萧若倾的声音愈发低沉,"我帮不了她,只有你能。”

      赵相隅闭了闭眼。

      她那个时候也是烂命一条,只要有一点点机会就不会放过。

      赵相隅轻声道,“至少她还活着,扬州是我能为她寻到的最好的栖身之所,在那里度过漫长余生,总归不是坏事。”

      活着就很好了。

      眼下的形势,还能平安活着就很好了。

      萧若倾的目光下移,落在赵相隅空荡荡的腰间,突然皱眉:“我给你的玉佩呢?”

      赵相隅下意识抚向腰间,指尖只触到冰凉的腰带。

      “你知道这玉佩是谁做的吗?萧若倾突然问。

      “刚知道,若非他那日的神色,我也不会发觉玉佩真正的相送人是谁。”赵相隅答。

      “为了让我交给你,连五品斋的点心都能一样不落给我弄来,可我现在明白了,他的心思,终究是要落空的了。”萧若倾红了眼眶,“他从小就喜欢你。”

      “我拿回来了。”

      赵相隅从身后的格子里取出一个锦囊,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白玉佩——正是萧若行做的那枚。

      玉佩边缘泛着淡淡的血丝,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等他回来,”赵相隅将玉佩放入萧若倾手中,“替我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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