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晴》may怡

5、你有没有给一个女孩刻过书签

　　自习课的吊扇转得慢悠悠，风里裹着粉笔灰的干燥气息，却吹不散姚初怡心头的闷。她把笔尖抵在草稿纸上，画了满页歪歪扭扭的薄荷糖，糖纸的淡绿色在白纸上晃得人眼晕，像极了许樾铭递糖时，指尖那抹晃人的光。

　　“或许，那就是他……”这句话在舌尖绕了又绕，最终还是被她咽了回去。

　　“初怡，发什么呆呢？”林辰用胳膊肘轻轻撞她，把一张数学卷子推过来，“老师刚发的随堂练习，你再不动笔，下课就要被留下来了。”

　　姚初怡慌忙把布包塞回抽屉，指尖却还残留着槐木的温度。她低头看卷子，视线却总往斜前方飘——许樾铭坐在隔着三排的位置，脊背挺得笔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她想起小时候那个男孩，也是这样坐得端正，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许樾铭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突然转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姚初怡像被抓包的小偷，慌忙低下头，耳根烫得发麻。草稿纸上刚画的薄荷糖被笔尖戳出个小洞，墨渍晕开，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姚初怡抱着刚收的英语作业往办公室走。走廊拐角处，薄荷香突然飘过来，她脚步顿了顿，看见许樾铭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颗糖，正低头剥糖纸。淡绿色的糖纸在他指间转了个圈，和她口袋里那颗一模一样。

　　“走路看着点。”许樾铭先抬了头，目光落在她怀里的作业本上，伸手帮她扶了扶快要滑落的本子，“又走神？”

　　姚初怡的指尖攥得发白，连声音都发紧：“没、没有。”她想绕开，却被他手里的糖勾住了视线——糖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和记忆里男孩塞给她的，连形状都像。

　　“还没吃？”许樾铭指了指她的口袋，那里鼓着一小块，是那颗没拆的薄荷糖，“不喜欢薄荷味？”

　　“不是……”姚初怡的脸更烫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糖纸的棱角硌着指尖，“只是、只是忘了。”

　　许樾铭低笑了一声，声音裹在风里，软得像棉花：“怕苦？小时候我也不喜欢，后来觉得凉丝丝的，倒也还行。”

　　“小时候”三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姚初怡心上。她抬眸看他，想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在星光孤儿院”，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万一不是呢？万一只是巧合，那满心的期待，岂不是要变成笑话？

　　“作业要掉了。”许樾铭帮她把作业本又往怀里推了推，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让她猛地缩回手。

　　“谢、谢谢！”姚初怡抱着作业本往后退了半步，转身就往办公室跑，连头都没敢回。跑过拐角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许樾铭还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那颗没吃的糖，目光落在她跑开的方向，眼底的笑意浅得像层雾。

　　送完作业回教室，姚初怡刚坐下，就看见桌肚里放着个小纸包。拆开一看，是两颗薄荷糖，糖纸还是熟悉的淡绿色，下面压着张便签，字迹刚劲有力：“怕你忘，再给两颗。——许”

　　她捏着糖，指尖轻轻摩挲着便签纸，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腔。便签纸边缘沾着点槐花粉，是校门口老槐树上落的——她想起小时候，男孩总在槐树下捡花瓣，说要给她做“槐花糖”，结果花瓣没攒够，倒把自己的手扎破了。

　　“在看什么？”林辰凑过来，瞥见她手里的糖，眼睛一亮，“许樾铭给的？他怎么总给你糖啊？该不会真喜欢你吧？”

　　姚初怡慌忙把糖和便签塞进抽屉，脸颊发烫：“别乱说，只是、只是上次篮球撞到我，赔我的。”

　　“赔也不用总赔吧？”林辰撇撇嘴，却还是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他转学来之前，在邻市的中学，好多女生喜欢他呢。不过他好像从来没跟谁走得近，怎么偏偏对你这么不一样？”

　　“不一样”三个字，让姚初怡的心跳又快了半拍。她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薄荷香——是从抽屉里的糖传出来的，混着槐木片的木质香，像极了小时候孤儿院的夏天。

　　放学铃响的时候，姚初怡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想等许樾铭走了再出门。可刚把书包背好，就看见许樾铭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个透明的小罐子，里面装着满满一罐薄荷糖。

　　“等你。”许樾铭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正好顺路，一起走？”

　　姚初怡的脚步顿住，指尖攥着书包带，紧张得手心冒汗：“顺、顺路吗？我家往东边走。”

　　“我也是。”许樾铭晃了晃手里的罐子，糖块碰撞的声音清脆，“刚才看你总盯着糖纸，是不是喜欢这个牌子？我妈从老家带了好多，下次给你带点。”

　　“不用了！”姚初怡慌忙摆手，耳尖又红了，“我、我自己买就好。”

　　“没事，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许樾铭往前走了两步，和她并肩站在走廊里，“对了，你小时候，有没有吃过这种糖？我总觉得，这个味道特别熟悉，好像在哪吃过。”

　　姚初怡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带着疑惑的眼神。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左边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和记忆里的男孩，越来越像。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我小时候在孤儿院吃过”，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她怕答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怕这好不容易冒出来的期待，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怎么了？”许樾铭看出她的犹豫，脚步放慢了些，“不方便说就算了。”

　　“不是……”姚初怡摇摇头，声音轻得像风，“只是有点忘了，小时候的事，记不太清了。”

　　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许樾铭手里的薄荷糖罐偶尔发出碰撞声，和路边槐树叶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像首安静的歌。姚初怡走在他身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男孩牵着她的手，在孤儿院的槐树下慢慢走的样子。

　　“前面就是我家小区了。”走到路口，姚初怡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的红绿灯，“我、我先走了。”

　　“好。”许樾铭点点头，从罐子里倒出两颗糖，递给她，“拿着吧，路上吃。”

　　姚初怡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她心跳又快了些，她慌忙低下头：“谢谢，再见。”

　　“再见。”许樾铭看着她跑过路口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慢慢深了。他从口袋里摸出块小小的槐木片，边缘有浅浅的刻痕——这是他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当年没来得及给那个总爱捡槐花的女孩刻完书签，如今，好像终于有了机会。

　　姚初怡跑过红绿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许樾铭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个薄荷糖罐，夕阳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光。她捏着手里的薄荷糖，糖纸的棱角硌着指尖，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他到底是不是那个男孩？为什么他身上的味道、手里的糖、甚至连槐木片的刻痕，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回到家，姚初怡把今天的两颗薄荷糖和之前的那颗放在一起，摆在书桌的小盒子里。盒子里还有那块旧槐木片，她把槐木片放在糖旁边，看着它们并排躺着，心里的期待像藤蔓一样慢慢滋长。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敢给许樾铭发消息。只是点开和他的好友对话框（上次加好友是因为收作业），看着他的头像——是一张篮球场上的背影照，阳光落在他身上，和今天放学时的样子，慢慢重合。

　　“或许，再等等就知道了。”姚初怡对着屏幕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上的头像。窗外的槐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她看着书桌上的薄荷糖和槐木片，心里暗暗想着：下次见面，或许可以问问他，小时候有没有在槐树下，给一个女孩刻过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