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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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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寒意从尾椎窜满全身,气管滞涩,连吸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肺部的氧气逐步耗尽,蟒蛇缠绕的窒息感笼罩上半身,脸上的苍白浮起几丝红色。
周洲瘫倒在床上,蜷成一团,似乎被什么扼住喉咙一般,“嗬嗬”出声,双手疯狂抓挠脖子,指甲勾出几丝血丝,混在满屋的血气中,几不可闻。
“邻居”嗅到空气中的异样,波浪一般一阵涌动,半个身子都爬上了床。单人床不堪重负,发出坍塌的悲鸣预告。
一条粗壮的手臂探出阴影,单手禁锢住青年两只手腕,森然的指骨戳弄他的脸颊,观赏似的紧盯着因为窒息而苦痛扭曲的脸,那只眼睛的表情几经变换,最后用食指指骨抵住他的唇角,轻轻向上拨起,让青年露出半个扭曲的笑容来。
“……”“邻居”对一切感到愉悦,一头埋进脖子里,狠狠舔了一口,半条舌头将青年脖子上的血丝尽数卷入口中。
血液。
美味。
饥渴。
舌尖依靠脉搏探寻生命力最为旺盛的地方,它流连至颈侧,闻到皮肉下颈动脉的暗香,迫使人扬起下颌,张开半张嘴一口咬下去——
“哈啊——”
周洲颈间的皮肉被尖利的犬齿刮开,血珠滴成一条细线,手里却是一片冰冷的黏稠,滴滴答答淌在他的胸口处,沿着剧烈起伏的肋骨滑落,浸湿了半张床单。
周洲盯着“邻居”瞪大的眼睛,抽出刺破那颗心脏的水果刀,将它掀翻到地上,才半撑着坐起来,靠着墙大口大口喘气,直到全身发麻,手中十五厘米长的尖刀快脱手,才停止摄取过多空气。
这把刀一直放在枕头下,没有人知道。
他从来不会坐以待毙。
天色渐亮,房间内已经能视物,“邻居”仰面倒地,血液狂喷而出,溅湿半面窗帘。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邻居”一动不动,那只眼睛紧紧闭着,一声微响,那半身的骨架散落一地,半具肉身飞速腐烂,恢复为正常死亡后的模样。
周洲呼出一口浊气,稍微放松了些。
骨节间多靠韧带连接,按照常理而言,那半具被剔了筋肉的骷髅根本不能正常运作,一定有什么人眼看不见的东西连接控制,包括那半具肉身。
周洲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尸体,直到被恶臭袭击,颈部血痕跟着脉搏跳动的疼痛,也提醒他这不是幻觉,才拿起枕边的手机,拨通了一串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听,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终于肯自首了?”
“人不是我杀的,”周洲仍保持原来的姿势,终于将匕首手柄滑腻的液体擦拭到不会滑手为止,“但是现在有新情况,高先生,你们带回去的尸体现在在我房间里。”
盘问他的高个警察姓高。
听筒传来一声暴躁如雷的国骂,不等对方开口,周洲语气平平地说:“我上班要迟到了,我会给你们留门。”
“请不要来公司找我,我下班后可以去警局,否则刚才发生的一切……”周洲没说完,挂断电话,从窄小的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物,换了一套,另外再叠了一套放进包里,想了想,随手带上只喷过一次的香水,匆匆出门。
他没有回头看地上的尸体如何。
周洲去淋浴馆冲完澡,鼻尖还有残余的血腥气,颈侧的伤口被洗得发白。
他将衬衫扣子扣到最上一颗,于腕部和颈侧各喷两泵香水,稍微打理了下头发,戴上眼镜,又恢复了平常冷淡的模样。
六点五十准时挤上地铁,七点五十出站,七点五十五上班打卡,八点准时坐到工位上,九点半和赵经理一对一面谈,十二点下班吃饭,营养均衡的三明治虽然寡淡,但仍然是首选。
十二点半至一点半做外包工作,昨天和前天的工作因为邻居的死亡而耽搁了,拖了别人进度,他得一天内补起来。
一点半到一点五十在工位上小睡,两点到四点开部门会议,他做了半小时汇报,和往常一样口齿清晰,逻辑严谨,数据详实出彩,赵经理乐呵呵地带头鼓掌。
周洲关掉PPT,在一众掌声带着材料回到座位上,目光跟随下一位汇报的同事。
他想抽根烟,像其他男人利用抽烟的借口去抽烟室吞云吐雾,轻搭烟蒂的手指一抖,灰烬便轻飘飘地落了满地,俗世义务比弥漫在空气里的云雾还轻盈。
可惜抽烟对他而言是一种奢侈,金钱意义上的。
他现在想的只是深呼吸。
心头始终笼罩着一片阴影,胸口处仍有黏腻感,针脚一般密密麻麻地缝死胸口,但工作有条不紊展开,高先生没打电话来,就连那个怪物也不知所踪。
周洲听着同事被经理批得一无是处,辱骂声从鬓边飘过,五感潮水般退去。
也许所有的一切只是幻觉。
他趁经理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打开手机,和高警察的通话记录赫然摆在屏幕上。
“周洲,开完会来我办公室一趟。”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周洲身上,经理的语气柔了几分,主动忽视他违反开会纪律。
“周洲?”
“周洲!”
会议室气氛逐渐凝固,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同事盯着周洲,毫不掩饰地刺出怨毒的目光,勉强拉回周洲的注意力:“好的。”
这个同事在他才入职的时候热情地接近他,熟络后就想让他帮忙干活——也就是做无偿的工作,周洲把时间换算成金钱,礼貌地提出有偿,对方就开始了甩脸子使绊子一系列行为,便一直和他不对付,四处说风凉话,各种诋毁。
要不是周洲展现出极强的工作能力,以及长着一张冷而正的脸,他连转正的机会都不会有。
周洲冲同事微微一笑,也朝经理颔首。
会议结束,经理前脚离开,周洲回工位放下材料,才前往经理室,背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全当听不见。
“把门关上吧。”赵经理靠在桌边,旁边就是落地窗,射入的光线将他半边脸照得阴险,他向周洲招手,挤眉弄眼,“来,那事儿,考虑得怎么样啦?”
周洲为难:“赵经理,晚晚常来公司,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赵经理迎上来,要去捉周洲的手,被巧妙躲开了,退了一步,眼尾绽开层层叠叠地褶皱,笑道:“哎呦,咱们现在说晚晚做什么,这不破坏气氛嘛,最近孩子在她妈那边,保准没问题的!小周啊,我知道,你能力出众,一来就得副董的青睐,我赵伟华作为你的直属领导,雪中送不了碳,还不能锦上添花嘛,你说是不是?”
周洲低下头,陷入沉思,仿佛只要他拒绝,面前的“直属领导”就会大发雷霆。
赵经理步步紧逼:“小周啊,最近你是一时风光,可毕竟还是个新人,工资涨不了那么快,要是你老娘医疗跟不上,你岂不是白费一番苦功夫?”
赵经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威逼利诱,才让周洲下定决心说:“领导,您想我做些什么?”
赵经理嘿嘿一笑,满嘴露骨的话,开了一系列令人不齿的条件,将桃色交易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
周洲不小心被他摸了两把,听他说得差不多,抬手往他肩上去,赵经理心里得意地骂着死清高,扑上去,被周洲一掌推开,左脚绊右脚几个趔趄,摔在办公桌上,捂住腰大呼小叫:“周洲!你他娘的要造反!”
“傻逼。”周洲嫌恶地擦手,开门离开。
“周洲你完了!狗屁述职!真以为有人捧着你,你就了不起了!”
赵经理在办公室里狂吠,所有人噤若寒蝉,周洲回到工位上,取出针孔摄像头,将视频导入电脑,备份,再加密传给副董,并附言:
赵伟华最后一份骚扰员工的证据。
电脑没有显示其他记录,但这已经是周洲传给副董的第十封邮件。
周洲除了同时跟进三个项目,做一个外包之外,还兼职董事会成员党派斗争的卧底,钱副董会识人会用人,将赵伟华这个人渣姐夫派给了周洲。
当然,也不止赵伟华一人。
周洲备份后删除了所有记录,歇了两秒,便赶去参与项目讨论。
晚九点过五分,周洲乘坐电梯下楼,离开公司,混迹在下班人流中的几个便衣左右包夹围拢,周洲直接锁定高警察,向他走去:“晚上好。”
他想问问家里的血迹是否清理干净,否则以当下的暑热,他的房间是彻底无法住人了。
高警察眉头紧皱,瞧这人一身清爽的模样,砸吧砸吧口中的烟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个屁,赵伟华死了。”
周洲难得卡壳,被几个便衣拥着上车。
本来以为这次也会回到询问室,拷问24小时,但这次他被带到了一个类似小咖啡厅的地方,那天见过的那名短发女警端来两杯咖啡:“接下来可能辛苦你们配合了。”
另一杯不是给高警察的,是下午刚收过邮件的钱副董。
周洲明白,这事儿跟他俩没关系,纯粹以证人的身份前来。
估计连上一起案件的嫌疑也被洗清了。
钱副董是赵伟华妻子的妹妹,齐耳短发干净利落,眼睛看人比高警察更加凶狠,语气幸灾乐祸又带着几丝惆怅:“这烂人死得好,我还打算明天就把他那些东西给我姐看,让她看看她的选择完全就是个错误,还说我垂涎那赵伟华,我呸!恶心!”
周洲扶额。钱副董各方面都非常冷静自持,但一旦遇到姐姐的事就和燃爆的酒桶没区别。
高警察严肃地一拍桌面:“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钱董优雅地抿一口咖啡:“不知道。”
周洲顶着高警察的目光,一个“不”字在嘴里转了一圈,没声了:“只剩一具骷髅,对吗?”
旁边持手持记录仪的短发女警惊奇地眨了眨眼,周洲错开与她交汇的视线,越过她的肩章看向身后:“他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