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春》溺未

17、第 17 章

　　闻越脸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没再继续待在马车上，性子本就跳脱，一路上叽叽喳喳。

　　他总是骑着马和随行的侍卫搭话，偏偏都是在明蓁的马车四周，她心里怀疑闻越是故意的。

　　明蓁想着他是闻祈的弟弟，因为上次那个晚上，她对闻祈心里愧疚，便不和闻越计较了。

　　闻越确实是故意的，可几天下来见明蓁一点反应也没有，也觉得没劲。

　　马车一直在晚上才停了下来，明蓁一下马车，闻祈便朝他走来，明蓁能察觉到，闻祈这几日心情并不好。

　　此时已经黄昏，明蓁看了看附近，客栈很多，人们进进出出，明蓁正想问，闻祈便先开口了，“已经到城外了，明日一早便可入城。”

　　明蓁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闻祈笑着，明蓁却觉得沉重，“要见到你父母了，不开心吗？”

　　明蓁点头，又摇头，“那你呢，你开心吗？”

　　闻祈嘴角的笑意顿了顿，半晌，才说道：“自然是的。”

　　明蓁走到他身边，和他一同进了客栈，客栈里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更是充斥着整个屋子，和南溯天差地别。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要上楼梯时，明蓁才停下，闻祈原本和他并肩，见她没走，也跟着停下来。

　　明蓁抿唇，看着他，客栈里昏暗的烛光落在她身上，她身形单薄，将近两月的路程让她比在南溯时还要瘦。

　　闻祈被她看着，好像第一次发现，她看着人的时候很固执，眼里很复杂。

　　或者说，她本身便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只是她不向别人吐露，只是自己消化。

　　“明天过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她眼里有期待。
　　闻祈看着她，半晌才道：“会的。”

　　明蓁莞尔一笑，“那就好，我就怕你回了京都就不理我了。”

　　闻祈心里苦笑，他在南溯时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可几个月的相处，让他觉得，这样也不错。

　　得到了闻祈的回答，明蓁提裙上了梯子，嘴角还带着笑意。

　　待明蓁从他身旁走过，闻祈也踏上梯子。

　　两人刚到二楼，闻越便拦住闻祈，他朝闻祈挤眉弄眼，闻祈没看懂，“什么事？”

　　闻越脸色不善地看了一眼明蓁，明蓁了然，从闻祈手里拿过钥匙，便回了房间。

　　闻祈待明蓁进去后才看向闻越，闻越轻声道：“林宏也在客栈里。”

　　闻祈皱眉，“林宏在关我什么事？”

　　林宏是林相的二子，他与林宏只能说是点头之交，并没有太深的情谊，不至于遇到便叙旧。

　　闻越不可置信，眼里满是心碎，“不是吧，大哥，敢情我和你说的你都没用心记啊？”

　　闻祈不欲多说，“到底怎么回事？”

　　闻越撇嘴，随后又笑了笑，“母亲给我找了一个嫂嫂，待你及冠后便成婚。”

　　这可是京都才女，可不比明蓁那个乡野丫头好吗？

　　闻祈想了想，确实有这回事，只是这一路上闻越没再提，他便也忘了。

　　他拍了拍闻越的肩膀，“莫要整天将嫂嫂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闻越笑了，“我知道了，下次注意。”

　　确实还没成婚，不应叫嫂嫂，目前看着，闻祈确实没有多排斥，闻越看了一眼明蓁的房间，嚣张的离开了。

　　闻祈也没多待便下了楼，林宏已经知道他来了客栈，他不下去，对方也要下楼。

　　还没下楼，闻祈又想着，明蓁这时候大概会饿了，她有些时候，饿了不会说，也不会吃。

　　闻祈脚步停住，回头看了一眼明蓁的房间，随后转身下了楼。

　　—

　　明蓁坐在房间里，没有点灯，她抚摸着手臂，疤痕已经淡了不好，只留下不明显的印子。

　　也不知道闻祈在哪找来的药。

　　明蓁独自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就见有人敲门。

　　闻祈来了？明蓁扬唇，立马站起身去开门，见到门外人时笑意瞬间没了。

　　“你来做什么？”

　　门外的人正是闻越，一声绯红衣袍，束着马尾，如若不是脸上的表情太难看，也是一个好看的少年郎。

　　房里没有点灯，明蓁也没放他进来，明蓁的脸隐在黑暗里，但闻越还是注意到明蓁表情的变化，闻越轻哼了一声，“我为什么不能来？”

　　就这么嫌弃我吗？

　　明蓁皱眉，拿起平时闻祈最爱说的话，“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说罢，不等闻越回答，就迅速把门关了，闻越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夹鼻子。

　　他轻轻踢了踢关上的门，“明蓁，你做什么？”

　　明蓁心里烦死了，闻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弟弟，真不想看见他。

　　闻越被关在门外，咬了咬牙，“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明日过后不要纠缠我哥，他可是要……”

　　“要什么？”

　　闻祈冰凌凌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闻越只觉背后一冷，没再说话，可明蓁的门这时候就开了，像是被他踢开的一般。

　　闻越慢悠悠地转过身，闻祈端着餐盘，神色淡漠的看着他。

　　闻越悻悻道：“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他又看了看闻祈端着的饭菜，“你不会没去找林宏吧。”

　　虽然但是，两人以后估计也是一家人。

　　闻祈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明蓁，她没有点灯，到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见闻越还不离开，闻祈说道：“回房间，抄家规，明日给我。

　　闻越气急，“哥，你又罚……好的。”

　　闻越想要反驳，见闻祈脸色不好，又憋了回去，说了一声便下去了，目光扫过他端着的饭菜，有点不是滋味，大哥对明蓁比对他这个弟弟还好。

　　闻越走后，闻祈将饭菜摆在桌子上，又点了灯，明蓁这才察觉自己肚子已经很饿了。

　　她坐下，闻祈擦了筷子递给她，闻祈斟酌着开口，“阿越的事，我先替他给你道歉，我会罚他……”

　　明蓁正要接筷子的手顿住，收回来，看着闻祈，不说话。

　　闻祈不懂她什么意思，但还是将筷子递过去，“心情不好也不能不吃饭。”

　　明蓁有些嫉妒闻越，他是闻祈的亲弟弟，而她对闻祈来说，最多只是一个朋友，闻越来找她麻烦，闻祈也会替他道歉。

　　可明蓁不需要。

　　这是闻祈对闻越好，和她没什么关系。

　　她声音闷闷的，“我不要你替他道歉。”

　　明蓁烛光下低着头，无端有种委屈的意味在里面，闻祈看着她，笑了笑，“今晚你好好吃饭，休息一晚上，明日便让他给你道歉。”

　　明日。

　　明蓁有些恐惧这个字。
　　今日众人都说明日便入城了，他们都该回原本的地方。
　　那她呢？

　　她没有家，家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他们会怎么对待她？

　　闻祈会不会疏远她？

　　想到这，明蓁忍不住抓紧手臂，指甲隔着袖子，抓挠着手臂，感受到手臂上的痛感，她才回过神来。

　　闻祈不动声色的收回落在明蓁手臂上目光，再一次将筷子递了过去，“快用膳吧，饭菜要凉了。”

　　明蓁麻木地接过筷子，闻祈夹了几道菜在她碗里，她看也没看，塞进嘴里。

　　明蓁看着闻祈，欲言又止，“闻祈，我父母他们……”

　　闻祈看了看窗外，见夜色尚浅，“先吃饭，待会我和你说。”
　　明蓁点头，认真吃饭，闻祈见此，唇边才有了笑意。

　　他总觉得，她很难养。

　　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待两人用完晚膳，闻祈才和她说她家中情况，他的父亲去年才升为户部尚书，母亲不常出现，家中一儿一女，女儿和她差不多大，儿子只有五岁。

　　明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闻祈，他们真的是我父母吗？”

　　他们明明有一个女儿了，那她算什么？

　　窗外下起了雨，雨势愈急，拍打着房檐，淅淅沥沥的雨丝沿着窗户掉落进来。

　　雨声充斥着一整个房间，容不下其余的声音。

　　明蓁看着闻祈，眼睛里待着一丝不意的阴郁，闻祈颔首。

　　滴答，滴答，滴答。

　　窗外的雨滴掉落地面上，闻祈听见明蓁轻嗯了一声。

　　明蓁在意的只是父母，只是过了六年了，他们在她心中印象淡了，同样，或许他们也不会时时念着她。

　　都是一样的。

　　闻祈和她说过，她和裴家没有关系，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在南溯，要怪也只能怪她运气不好。

　　明蓁在意的人不多，就三个，或者也不对，加上她的话，四个，闻祈说过无论何时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那她便把自己放在第一。

　　反正也没人把她放在第一。

　　明蓁突然笑了，说不清是自嘲还是什么，没有声音，只是弯唇，不过向来如此，在烛光下的笑容异常好看，她看向闻祈，眼睛清澈。

　　“谢谢你，闻祈。”

　　闻祈不懂她的谢是指什么，明蓁总会和他说谢谢，又或许，一点习以为常的小事，她也觉得值得道谢。

　　见天色不早了，闻祈站起身要离开，明蓁叫住他，闻祈身形本就高，腰带更显得他腰细腿长。

　　他已经站起身，明蓁仰视着她，一时忘了要说的话，她笑了笑，“别忘了让闻越给我道歉。”

　　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句。

　　闻祈应了一声好，便踏出了房间，明蓁看着他，直到门被关上，衣袍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