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相见 ...
-
云归站在看起来没有什么生活痕迹的屋子里,打量着四周。
倒盖在桌上的茶盏,没有茶水的茶壶,整整齐齐的梳妆台以及床上叠好的被褥,无一不在诉说着这间屋子的主人已许久未回来了。
再转身去看梳妆台,那在云府时,满满当当一匣子的妆匣也空了许多,只剩零星几个头饰,其中鎏金牡丹花簪和莲花簪首被妥帖放着。
云归上前两步,拿起放在匣子里的牡丹花簪仔细端详,簪子几乎同他买回来时毫无差别,穿戴过的痕迹甚少,并且底下还放了一块软布将它与其他首饰隔开,足以见主人对其的爱护。
云归看着簪子,心中无比酸涩。
这是他送给虞容的,他记得那时拿出来时,他的夫人甚是开心。
“咚咚!”
就在云归陷入沉思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云归连忙将簪子放回原处,依旧用布与其他首饰隔开后,四周环顾确认自己刚才没有打乱什么东西摆放的顺序后,才转身开门。
此时杜夫人正拿着一把伞等在屋外,见云归出来,便递上伞,道:“快下雨了,你去送点东西给你媳妇儿,顺便问问她晚上回来用膳吗。”
云归有些沉默地接过伞,但又想起生活痕迹甚少的屋子,不由问:“她最近都不回来住吗?”
杜夫人还要忙着张罗一会要吃的饭菜,惦记着厨房里只有一个人忙碌的柯姑姑,便随口应了句:“她同别人合伙的铺子出了点事儿,最近都住在那边。”
云归眉头轻皱,但再多的也问不出来了,因为杜夫人急匆匆的去了厨房。
此时天色有点暗沉,大概是因为一会儿将要下雨的缘故吧。
云归带着伞和准备好的食盒出门去寻他许久未见的夫人。
出门时恰巧碰上隔壁邻居也开了门,一个瘦小的男人正探头探脑地从家里出来。
见到恰巧也出门的云归,上下打量了两眼,满脸警惕地护着身后不知道什么东西。
云归扫了一眼,大致判断此人毫无威胁,便拎着东西目不斜视地在那男子警惕又凶恶的目光下走了。
醉和春离西市不远,而之前虞容拜托李半夏买的小院离得不远,就在西市后头。
云归没有立即去找虞容,而是绕了路,去了趟西市。
寻着记忆中父亲常带回来的卖香榧子的摊贩的位置,趁着刚出摊,买了这次最新鲜的。
手里的东西不少,云归提在手里,又是忐忑又是开心。
虞容最近忙的有些头大,彩笺铺子被仿制就算了,还被泼了脏水,虽然后面她们报官得了清白,但店铺名声依旧受到了波及。
而且被仿制这算不上一个好信号,说明已经有人将彩笺的做法解析出来了,所以她不仅要拿出新的东西,而且还要走在所有人的前头,这样才能留住客人,才不至于让刚开张的彩墨阁昙花一现。
但新的东西又哪里是简简单单便能研制出来的?
毫无头绪的这几天虞容着急的有些食不下咽,甚至隐约有些上火。
都快把醉和春当做家来待着的虞容,在李半夏专门为她准备的厢房里来回踱步几圈后,还是不死心。
开门下楼,准备再去彩笺铺子看看,说不定在铺子里待久了,看的多了便能灵光一闪,想到法子了。
才下了楼,便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柜台处。
若不是知道云归此时还在牢里蹲着,虞容都快将那高大的背影认错了。
急切的虞容扫了一眼,便没再给多余的目光,着急忙慌的就要往店外走。
“姑娘!有人找你!”
眼尖的掌柜的唤住了一只脚都踏出店外的虞容。
被叫住的虞容停下脚步,转身都带着烦躁,连日来的忙碌让她的声音有些不耐,眉头也皱起来了:“谁?”
柜台前高大的人影听见声音回头,看向虞容。
虞容不耐烦的目光一顿,喉咙好似被塞了棉花,有些说不出话来。
云归笑着举起手中的伞和香榧,眼中依旧是虞容熟悉的笑意,道:“夫人,我来接你了。”
才一个多月没听见这个声音,现在再听见云归喊夫人,这让虞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虞容的眼一瞬便红了,在水光晃动中看着瘦了不少的人一步步靠近自己。
虞容不知道自己使了多大劲才让自己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出来。
见虞容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刚把人喊住的掌柜看气氛有些不太对,想出声说些什么,就见云归已经站到了眼前,温柔的嗓音里带着丝丝愧疚和怜惜:“天快下雨了,我来接夫人回家。”
差点溺在情绪里的虞容扫了一眼四周隐隐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食客,稳住隐约有些发颤的手,伸手拽着人往楼上走。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云归甚至配合的弯了弯腰,让虞容拽着没那么吃力。
“你没事了?”
刚打开了房门又被合上,不同于之前常常只有一人的屋里,此时多了些热闹。
云归假装听不懂,背对着虞容将拿来的东西放好,道:“什么事?我没事啊?”
有没有虞容还不清楚吗?
杜夫人瞒着她去探监,回来后又怕她思虑过多,挑着捡着同她说了些事,其中就有被一语带过的云归的伤势。
见人到现在还要想骗她,虞容一直强忍着泪终于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云归你是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和我说?”
虞容颤抖的声音让云归一慌,忙回头,就见他回来时本决定好要好好哄哄受了委屈的人此时泪流满面。
云归被虞容哭得心里发慌,着急地上前就要替她拭去泪水,谁知他往前一步,虞容便后退两步。
“没有没有,夫人莫哭,你想知道什么,你说,莫哭了莫哭。”
云归见虞容后退,不敢再往前,只好现在原地,软声哄着人。
未出阁前受的委屈不比现在少,甚至现在的委屈比不上以前的万分之一,但是虞容从来都没有觉得委屈过。
除了现在。
盯着待在原地不敢动的人,虞容抬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又倔强,道:“不说也没事,反正你的放妻书也早给了我……”
话还没说完,刚才原地不动的人一个大跨步就到了虞容身前。
云归满眼心痛,边拉出衣裳里柔软的内衬给人擦泪,边轻声道:“夫人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次虞容没再后退,只是仰着头红着眼,还带了点鼻音:“不知道,听不懂,你没同我说过。”
云归有些好笑望着闹脾气,耍无赖的人,知道是自己不对,所以擦干净泪痕后,边倒了茶水边回答之前虞容的问题。
“伤好了,有了娘送来的伤药,出来时伤已经好完全了。”
虞容神情专注捧着茶盏喝水,好似听不见。
自知理亏的云归等虞容喝完水,两人抱在腿上,抬头给为他担忧许久的娘子细细说道,有的是从前说过的,有的是现在才说的。
虞容听起来兴致缺缺,低头对上一直温柔注视着她的人,道:“看看你的伤。”
没等云归答应,又若无其事补了一句:“不给看也可以。”
云归哭笑不得,这哪能不可以。
但是背上的就算了,之前的鞭伤虽然好了,但痕迹还在,旧伤叠新伤,不用说便知道斑驳的不好看。
云归将衣襟扯开了些,微微露出已经长出了新肉的伤。
“真的好了,不骗你。”
云归轻声道,生怕一会儿又把人弄哭了。
虞容抬手点了点把疤痕,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情绪:“好了就好。”
云归抓住伸过来的指尖,细细摩擦,感受到从前细嫩的手长出来薄茧,怜惜道:“夫人此时本该到了江南,怎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两人一清二楚,但云归总想让虞容亲口告诉自己。
虞容并不想说这个话题,左顾言它:“你回去见过娘了?”
知道虞容是想岔开话题,云归也不逼她。
想起那不大的院子,云归心头一软,便也由着她,道:“见过了,娘让我接你回家吃饭。”
想起自己确实又有好几日没回去的虞容摸了摸鼻头,轻咳一声:“我一会儿还有些事,你回去转告娘,过几日我便回去。”
来都来了,还有接不到人的道理?
云归搂着人不撒手,笑眯眯道:“夫人先忙,我在此处等夫人忙完一道回去。”
啧。
看着装作听不懂话的云归,虞容也没赶他,扒拉开腰间的手,出门吩咐店小二送了一壶茶过来后,便离开了。
虞容说忙,是真的忙。
云归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天晴等到下雨,路上给虞容买的香榧云归都去完壳,露出褐色的果仁了,虞容还未回来。
专门留给虞容的厢房里等着个人,李半夏是知道的。
但李半夏并不想主动去招惹,况且虞容出门时便说了,里头那人愿意等,便让他等着。
所以,整个寂静的厢房里,只有云归捏开香榧坚硬外壳时发出的声音。
天渐渐黑了,桌上的香榧果仁跟小山似的堆在一起。
云归将已经凉掉的茶喝完,又把果仁刚回纸袋,收拾好剥开的壳子,打开紧闭的房门。
“你们姑娘回来了吗?”
想起来时底下掌柜唤虞容的称呼,云归顺着这个称呼问候在门外的店小二。
得了吩咐的店小二扬起笑脸道:“这位爷,我们姑娘正忙,您有事吩咐我便可。”
云归皱眉看着外头的天色,又问:“那你们姑娘可用膳?”
店小二回答的滴水不漏:“这小的哪里知道。”
那就是没吃了。
就在店小二以为云归准备离去时,他又折返屋里,然后叫店小二送来食单,开始点菜。
当虞容回到厢房时,就看见一桌子不知热了几回的饭菜和一个脸色黑沉沉的男人。
虞容当即有些心虚,试图让人心疼以此逃离一会的责怪:“那什么,你还没吃?太好了,我也没吃,正好饿了!”
云归张了张口,又看见虞容已经坐在位置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到嘴边的数落就变成了不停夹向虞容碗里的饭菜。
虽然过了用膳时候,但虞容的饭量并没有因此而增大。
努力的许久依旧没有把碗里的一半吃完的虞容悄悄地瞄了眼面冷如冰的云归,又勉强扒拉了两口。
两口真的已经是极限了,虞容筷子一放,将碗一推,凶巴巴地瞪了眼还在给她夹菜的云归,道:“吃不下了!”
云归皱眉,面色沉凝地盯了好一会儿虞容,在虞容气势不足,逐渐开始心虚的目光下把她碗里的剩饭全部拨进自己碗里。
见云归好似打算放过这件事,虞容又开始支棱起来,笑嘻嘻地接过云归夹菜的活。
云归饭量一如既往,没一会儿便吃完。
本来饭菜就按着虞容的饭量做的,李半夏见云归来后又加了两道,这才够两人吃。
待店小二把吃完的饭菜都撤下去,虞容觑了眼不出声的人,撇了撇嘴,小声威胁:“我要开始翻旧账了哦!!”
云归似笑非笑看过来,虞容也不害怕,顶着他的眼神道:“我也不是天天这样,再说了,我还没说你骗我的事呢!”
确实是自己矮一头的云归摸了摸鼻子,见好就收,问道:“一会儿回家?”
本来也打算今天回去一趟的虞容顺水推舟,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