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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归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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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又黑,日升又月落,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云归还被压在大理寺的大牢里。
“砰!”
皇帝猛拍案桌,怒斥:“一个月了,你跟我说你还查不到证据?大理寺上下是一群饭桶吗!”
大理寺寺卿跪在地砖上,仓惶着脸:“陛下恕罪!”
皇帝神色冰冷:“朕恕你无罪,那南洲死去的千千万万的百姓也能恕你无罪吗?!”
此话一出,好似已经认定了云归就是那贪赃枉法之人。
董平俯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汗湿的衣裳贴在背脊上,整个人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
皇帝闭目,边上伺候的周公公非常有眼色的地上一杯酒液,皇帝将琉璃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烦躁的心情才散去不少。
头顶上吞咽的声音让董平将头俯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埋到地砖之下。
“再给三日,三日后若还不能给朕一个说法,那大理寺跟进去陪云归吧。”
董平不敢迟疑,嗫喏道:“遵旨。”
其实证据则早已查出,只不过证据的指向并不是云归,而是另外一人,那人还是当今皇帝倚重之人,并且牵连甚广。
若将那证据呈堂,那整个朝堂必将大换血,朝堂不稳则江山不稳,江山不稳则百姓受苦。
董平在看见那证据时,第一时间自作主张压了下来。
而云归作为战功赫赫的少将军,这些年来平定四海,驱除鞑虏,种种表现在朝之人无一不看在眼里。
更何况云归还是清清白白之身。
若是将那肮脏的东西甩在云归身上,不管是作为被叫一声叔伯的董平还是作为秉公执法的大理寺卿,董平都无法袖手旁观,淡然处之。
但两全其美的办法董平还未找到,只好日复一日的拖着进度。
……
两日后的雨夜,太子冒雨急匆匆的进了紫宸殿,连被雨水打湿的衣裳也顾不得擦干。
而后没多久,一帮大臣也被宣诏进来。
瓢泼大雨在屋檐上,雨水顺着屋檐汹涌而下,形成了接连不断的雨幕。
在雨幕隐约中还能瞧出深夜被宣进紫宸殿的大臣脚步匆匆,神色凝重。
“噼啪!”
一道碗口般粗壮的闪电划过天际,照见了脚步匆匆进宫的大臣的朝服颜色。
丞相温术、御史大夫赵晓、骠骑大将军徐步以及六部尚书,这些人无一不严肃着脸,紧皱着眉头。
那一夜御书房里气氛凝重肃穆,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朝堂上一连串的官员被当堂打进大牢,连从前陪着皇帝打天下,救了好几次圣驾的大将军卢伦也被下了狱。
熙熙攘攘的朝堂一下子空了许多,还幸存在朝堂上的朝臣们低着头,不敢开口求情。
哪怕是里头有昨夜还在喝酒下棋的同僚好友,或是同事多年的得力下属……
空缺的位置没人敢顶上。
皇帝看着底下有些稀疏的朝臣,从昨夜开始便憋在心里的那一股郁郁不得发的怒火在此时看见那些空缺的位置时,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倒了下去。
上头的人倒了下来,底下人也乱了起来。
最靠近皇帝的太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将人搀扶了起来。
御医源源不断的进出大殿,一股浓密而又苦涩的药味在殿中铺散开来。
朝堂上的一切正在坐牢的云归一无所知。
甚至狱卒们还提心吊胆着,生怕这人一个不开心就越了狱。
毕竟天下谁人不知云归将军武艺了得。
被严阵以待的云归此时嘴里叼着一根茅草,无聊得正拿着茅草手指上下翻飞,快速的变成一个小动物。
这不是云归编的第一个,在他的脚边已整整齐齐的摆了五六个,不限于蚂蚱、兔子、小狗等。
“云归,你可以走了。”
狱卒进来,掏出一长串的暂时打开了牢门。
云归闻言只是抬头,不曾动作,只是看向了跟在狱卒后面的人。
董平挥挥手,让狱卒先离开。
“这是一些银钱,是当年你爹借给我的,你拿回去吧。”
董平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云归。
云归挑挑眉,并不矫情,伸手就接了过来,喊了人:“多谢董伯伯。”
董平怔了怔,抬手拍了拍云归的肩膀:“我能做的不多,以后好好过日子。”
昨夜的狂风暴雨并不影响今日的碧洗蓝天。
许久没见过外面的云归仰头,刺目的光线让他不禁眯起了眼。
云归出狱实在突然,大理寺还未来得及通知杜夫人,所以外头并没有人来接云归。
下大狱前是战功赫赫出身名门的云麾大将军,出狱后是孑然一身的平民百姓。
对于自己被撸去赫赫战功,成为平民百姓一员的云归,自我感觉良好,迅速地融入其中。
从自己下狱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家中如何?
云归脚步匆忙,没有对权力的留恋,还是对归家的急切。
路过集市时,脚步匆忙的云归放缓了步伐,按耐住急切的性子,用董平给了银钱买了些吃食。
怀里揣着热乎乎的烤鸭和新鲜出炉的点心,疾步飞驰的云归在一座小院前停住了脚步。
云归在门前驻足,矮小的门口没了之前云府的高大,甚至门上连的门环也从鎏金换成了铁制。
云归有些近乡情怯了。
母亲和祖母怕是从未过过这样的苦日子,也不知她们是否能适应的了,还有他那嘴硬心软的妻子,也不知这些日子受了多少苦。
云归担忧着,愧疚着,脚步却始终不敢前进一步。
门还是要敲的,因为云归久久的停留已经引起了不少来往行人的注目。
敛起所有心绪,云归抬起手,顿了顿,有些迟疑扣响了铁门环。
小巧的门环还没有云归手掌大。
“来了!”
里头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让一向胆大无畏的云归有了忐忑,也让他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吱呀”
木门打开。
云归见到头发又白了不少的祖母,眼睛一酸,声音哽咽,脸上努力的扬起笑容:“祖母,我回来了!”
老太太也没想到会是云归,愣了一下,回神忙把傻站的人拉进院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激动不已的老太太眼中泛起泪花,不住喃喃,枯瘦的手抓着云归紧紧不放。
云归入狱时,杜夫人和老太太一个赛一个淡定,后面甚至还能安慰虞容。
旁人见了也都赞叹两位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如此风雨不动旁人怕不能比。
可又有谁知道,至亲生死不明,她们一举一动都受监视,一个不妥让人抓住把柄,便能让牢狱里的人饱受苦楚,所以也只能按兵不动,强忍心痛。
“瘦了。”
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摸云归的脸。
云归顺势蹭了蹭老太太的手心,如同儿时那般哄道:“祖母不懂,孙儿这叫俊秀!其他人见了是要眼红的!”
老太太如何能不知道云归故意哄她,红着眼嗔怪:“一嘴胡话!”
云归笑嘻嘻,撒娇扮痴,哄着老太太一会儿笑一会儿哭,情难自已。
“老夫人,东西备好了!”
柯姑姑提着个食盒进来,看见云归也是一阵诧异。
“二爷回来了?!”
云归转身,见到柯姑姑也是一阵诧异,然后起身冲这个不离不弃的姑姑行了礼:“多谢姑姑这些时日的帮扶!”
柯姑姑一瞧便知道云归误会了,连忙闪身躲开了这个大礼,解释道:“二爷这礼我可受不起,我是收了少夫人的银钱的,受了雇佣的!”
云归当然知道,但云府被抄家,他尚未被平反时,作为家眷的杜夫人她们怕是人人躲避不及,生怕被牵连,而柯姑姑愿冒着生命危险过来照顾,已是难得,当受得这一礼。
见云归依旧固执地给自己行了一礼,柯姑姑连忙放下东西还了一礼。
”哟!这是干嘛?”
出去采买的杜夫人回来便看见堂中这诡异的一幕,不由出声。
云归回头,看见杜夫人用布条挽着头发,手中挎着一个篮子,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朴素模样。
“阿娘,不孝子回来了!”
见到褪去铅花的杜夫人,云归不由分说便跪下。
杜夫人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往前走了两步,道:“回来就回来,跪什么?”
说着就要将人扶起来。
云归躲开了杜夫人的手,仰头看着杜夫人:“这些日子让娘为我担心了,是孩儿不孝。”
说完就往地上磕了头。
杜夫人眼中闪着盈光,嘴却硬得不行,放下手中的了篮子,还在试图把人拉起来:“你还知道你不孝哦?一天天的,少闯些祸!”
云归应着,又磕了个头。
好孙儿才回来,清减了不少,此时又是下跪又是磕头,老太太心疼得不行,忙要去拉,被杜夫人拦住了。
“刚好你今日回来,我便交给你个事做。”
云归抬头,认真聆听。
杜夫人目不斜视,肃着脸道:“阿容已经五日未归了,你今日去把她接回来,接不到人,你也别回来了,明白吗?”
云归点点头:“明白。”
杜夫人这才放过他,亲自把人扶起来,边给人整理衣衫边悄声道:“去洗洗,该上药上药,该换衣裳换衣裳,懂?”
云归看了眼杜夫人身后忧心的老太太,咧嘴:“谨遵母命!”
柯姑姑带着云归去了他的厢房,徒留杜夫人和老太太在堂中说起悄悄话。
“眼下一家人可算齐整了!”
杜夫人扶着老太太坐下,斟了杯热茶:“人齐了就好,过几天问问孟嬷嬷那边,准备好了我们就启程。”
老太太点点头:“早些走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两婆媳就这样商量着迁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