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魔君又找上我了！》七杀见鹿

22、上古战场的残魂

　　王管事踏入沸血池边缘时，几乎以为自己一脚踏进了传说中冥府的血河地狱。

　　下方熔岩暗红，粘稠地翻涌着，巨大的气泡不断鼓起、破裂，发出沉闷而永恒的“咕嘟”声，每一次破裂都溅起数尺高的灼热火雨，硫磺与金属熔化的腥臭浓得化不开，直往人肺腑里钻。热浪是活的，像无数烧红的针，穿透他薄薄的管事服，疯狂地刺灼着皮肤。

　　他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着，豆大的汗珠从油腻的额角、肥厚的脖颈滚滚而下，在炽热的空气里蒸腾起白气。每一步踩在滚烫的黑曜石平台上，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他死死盯着平台中央那个盘坐的、几乎与背后狰狞黑石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看着一头随时会暴起噬人的凶兽。

　　“江…江浸月！”他尖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被熔岩的咆哮撕扯得破碎不堪，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盘坐的身影纹丝不动。褴褛的灰布条挂在伤痕累累、新旧血痂覆盖的脊背上，肩胛处，那枚蚀骨钉在熔岩映照下幽幽地泛着寒光。唯有脖颈和腰腹上缠绕的粗大封魔链，在熔岩红光下偶尔闪过冰冷的符文微芒。

　　王管事咽了口滚烫的唾沫，喉咙火烧火燎。他不敢靠近，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厚厚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远远地丢了过去。

　　“咚！”油布包落在滚烫的岩石上，离江浸月约莫一丈远。

　　“上…上面赏你的！”王管事声音拔得更高，试图盖过熔岩的咆哮，却更显色厉内荏，“识相点！好好练！别…别不识抬举！”

　　说完，他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扭身就往那狭窄悬桥逃，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沉重的脚步声和粗喘迅速远去，消失在熔岩的轰鸣里。

　　死寂重新笼罩了孤悬的平台。只有熔岩在下方不知疲倦地翻滚，将暗红的光涂抹在少年布满污垢血痂的脸上。

　　江浸月终于动了。

　　他缓缓睁开眼。深陷的眼窝里，两点幽火无声燃起，冰冷地扫过地上那个油布包，又投向王管事消失的方向，如同淬了毒的寒刃。他艰难地挪动身体，锁链哗啦作响，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毫不在意，沾满污垢血痂的手伸出，抓住了那个油布包。

　　入手沉重，带着一股阴冷的滑腻感，与周遭的酷热格格不入。撕开油布，里面是三块巴掌大小、边缘参差、颜色惨白如骨的古旧玉片。玉片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刺骨，沉甸甸的，上面用暗红如干涸血迹的颜料，刻画着扭曲诡异的符文和残缺不全、姿态痛苦的人形图案。

　　一股极其古老、蛮荒、带着浓烈血腥煞气的凶戾意念，瞬间透过指尖，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钻向江浸月的脑海！

　　轰！

　　无数狂暴残缺的画面在他识海炸开：血池翻滚，浸泡着嘶嚎的人影；煞气如毒蛇钻入骨髓，蚀骨吸髓；生吞活剥，掠夺他人精血元气；筋骨在狂暴力量下寸寸断裂又强行弥合……痛苦、毁灭、掠夺！纯粹的邪魔之道！

　　《血煞锻骨诀》残篇！《蚀髓融筋篇》残篇！《吞元炼体秘录》残篇！

　　三股同源却又各走极端的凶戾意念，带着要将一切吞噬、毁灭的疯狂，瞬间冲击着江浸月濒临极限的心神！肩胛处的蚀骨钉仿佛受到刺激，幽光大盛，一股更强烈的阴寒之气透体而出，与侵入识海的魔念里应外合！

　　“呃……”

　　江浸月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颤，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冷汗瞬间渗出又被高温蒸干。深陷的眼窝中，幽火疯狂摇曳，几乎要被那滔天的凶戾魔念吞噬。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带着松木清冽苦涩的气息，顽强地从他怀中那方破碎的旧棉帕上弥漫开来，丝丝缕缕，钻入他充斥着硫磺血腥和魔念嘶吼的鼻腔。

　　松节油……

　　这缕微弱的气息，像黑暗中一根冰冷的银针，瞬间刺穿了翻腾的魔念与蚀骨钉的阴寒，带来一丝短暂的、刺骨的清明。

　　“想拿我当刀？”

　　一个冰冷沙哑、饱含讥诮的声音，从江浸月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布满血污的脸上，缓缓扯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幽火骤然收缩、凝聚，如同熔岩深处淬炼出的最坚硬的玉髓，燃烧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与疯狂。

　　“小心……刀锋噬主！”

　　话音未落，他那只沾满污血的手猛地攥紧！

　　“咔嚓！咔嚓！咔嚓！”

　　三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起！

　　那三块蕴含着狂暴魔念、材质坚硬异常的惨白骨片，竟在他血肉模糊的五指之间，如同腐朽的枯木般，寸寸崩裂！无数细小的惨白碎屑，混着指缝间渗出的暗红血珠，簌簌落下，掉在滚烫的黑曜石上，瞬间被高温灼烧得卷曲、焦黑，发出难闻的气味。

　　骨片碎裂的刹那，那三股凶戾的魔念失去了载体，如同被激怒的凶兽，更加狂暴地顺着他的指尖，疯狂涌入体内！它们横冲直撞，试图撕裂他的经脉，污染他的神魂，将他拖入彻底的毁灭深渊！

　　“嗬……”

　　江浸月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咆，身体因魔念的冲击而剧烈震颤，皮肤下青黑色的血管根根凸起，如同扭曲的蚯蚓在皮下疯狂蠕动。蚀骨钉的幽光与侵入的煞气魔念交织，冰寒与狂暴在他体内展开惨烈的厮杀。

　　然而，就在这毁灭的风暴中心，江浸月的意念却沉凝如万载玄冰。他猛地闭上眼，全部心神沉入左臂深处！

　　那里，两条新生的玉络，原本在蚀骨钉和封魔链的持续抽取下光华黯淡。此刻，感应到主人决绝的意志和体内狂暴的能量冲击，它们骤然亮起！温润坚韧的玉色光华瞬间暴涨，如同两条蛰伏已久的玉龙，从臂骨深处昂然抬头！

　　“破道玉络……给我……吞！”

　　意念如铁！左臂深处，那两条新生的玉络光华大盛！温润坚韧的玉色不再是内敛的流淌，而是如同活物般，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开辟生路的决绝意志，悍然向外延伸、扩张！它们不再仅仅满足于捕捉游离的地火煞气，而是化作最精密、最贪婪的渔网，直接扑向那三股在体内肆虐的凶戾魔念！

　　剥离！解析！取其淬炼肉身、激发潜能、掠夺力量的霸道“形骸”，弃其污染神魂、扭曲心智、只知毁灭的阴毒“神意”！

　　以万化不灭体吞噬万物的无上本能为基础，以破道玉络功坚韧开辟的独特路径为桥梁！

　　嗤嗤嗤！

　　狂暴的煞气魔念如同拥有实质，与玉络光华猛烈冲撞、撕扯！江浸月身体剧震，皮肤表面瞬间炸开无数细小的血口，暗红色的血珠混合着丝丝缕缕被强行排斥出来的阴冷黑气，嗤嗤作响，又被四周的酷热瞬间蒸腾成血雾！

　　剧痛！那是比鞭笞、比蚀骨钉更甚的，源自灵魂被撕扯、被淬炼的剧痛！

　　但他紧咬着牙，下颌骨绷得像要碎裂，深陷眼窝紧闭，唯有左臂的皮肤下，那玉络的光芒在痛苦中疯狂闪烁、扭曲、膨胀！原本纤细的两条玉络，此刻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壮、虬结，如同两条活过来的玉色龙筋，在他左臂的皮肉之下蜿蜒凸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温润又凶戾的光华！

　　玉络功，吞噬进化！

　　轰——！

　　就在新生的玉络贪婪吞噬、强行转化那三股魔功精华的狂暴能量，左臂力量暴涨的刹那，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深邃的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猛地以江浸月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波动无形无质，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时空的古老呼唤，瞬间引动了平台下方、那片熔岩河最狂暴漩涡深处的存在！

　　嗡！

　　江浸月盘坐的身体猛地一僵！并非因为痛苦，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他猛地睁开眼，深陷眼窝中的幽火疯狂摇曳，视线穿透翻腾的熔岩热浪和弥漫的毒煞浊气，死死钉向下方那个巨大的熔岩漩涡中心！

　　在那里，在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粘稠暗红深处，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幽暗，骤然亮了一下！紧接着，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无尽怨毒与杀伐之气的嘶吼、咆哮、金铁交鸣的幻音，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蛮横无比地冲进了江浸月的识海！

　　“杀——！”

　　“不……甘……”

　　“道……消……”

　　“轰隆！锵！”

　　那不是真实的声音，而是无数强大意志在彻底湮灭瞬间残留的、烙印在时空碎片上的最后悲鸣！是上古战场陨落英灵的不屈战吼与滔天怨念！

　　万化不灭体的本能被彻底激活！对这股精纯古老、饱含毁灭与不灭意志的能量，它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贪婪！左臂新生的、粗壮虬结的玉络疯狂脉动，温润光华暴涨，竟隐隐要透体而出，主动去捕捉、吞噬那来自深渊的呼唤！

　　江浸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七窍之中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这精神冲击太过庞大暴虐，若非他心志早已在砺石院地狱中淬炼得如钢似铁，又有万化不灭体本能地吞噬着冲击能量，瞬间就会被这海量的战场残念冲垮识海，变成白痴！

　　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如同怒海狂涛中死死抓住礁石。意念强行引导着万化不灭体的吞噬本能，不去吞噬那些混乱狂暴的残魂意志，而是将感知凝聚成最锋锐的探针，穿透重重怨念迷雾，刺向那幽暗波动的核心！

　　惊鸿一瞥！

　　在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时空光影中，他看到了一角残破染血的青铜甲胄，半截深深嵌入焦黑岩石的断裂巨矛矛杆，以及……矛杆断裂处，那惊心动魄的矛尖！

　　那矛尖并非凡铁，通体幽暗，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材质非金非玉，上面布满了极其古老、繁复、带着某种不祥与毁灭道韵的螺旋状暗纹！仅仅是一瞥，那纹路就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锋锐杀意，狠狠刺入江浸月的感知！

　　上古遗兵！真正的战场核心碎片！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江浸月的心头。血煞门的目标！骨七口中“有趣的东西”！

　　“唔！”剧烈的精神冲击和强行窥探带来的反噬，让他喉头一甜，一股滚烫的腥甜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他强行切断了对那深渊幽暗的感知，意念全部收回，死死压制住万化不灭体本能的躁动。

　　左臂虬结的玉络缓缓平复下去，光华内敛，但那股新生的、融合了《血煞锻骨诀》霸道掠夺之力、《蚀髓融筋篇》歹毒穿透之能、《吞元炼体秘录》凶险吞噬之意的力量，却如同被千锤百炼的凶刃，彻底熔铸进了他的玉络之中，沉淀下来，化作一种冰冷内敛、却蕴含恐怖爆发力的全新煞气。

　　他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除了崩裂的伤口和污血，再无他物。那三块惨白骨片，已然化为飞灰。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铮——！铮铮铮——！”

　　缠绕在他脖颈和腰腹的那两道粗大封魔链，仿佛感应到了他体内那股新生的、融合了魔功精华的狂暴煞气，其表面铭刻的暗金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收紧！

　　深勒入肉的链环瞬间爆发出强大的禁锢和抽取之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试图将这股新生的、带着“魔性”的力量强行镇压、抽离！

　　“哼！”

　　江浸月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后背重重撞在滚烫的岩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锁链勒紧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新鲜的血液瞬间从深陷的伤口处渗出！

　　剧痛袭来，他却猛地抬起头！

　　散乱的发丝被汗水血水黏在额角，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幽火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在封魔链的刺激和新生力量的涌动下，燃烧到了前所未有的炽烈！冰冷、疯狂、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嘲弄！

　　他看着脖颈上、腰腹间剧烈震颤、符文明灭不定的封魔链，沾满血污的嘴角，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向上扯开一个冰冷无声的弧度。

　　那弧度，是挑战，是宣告。

　　熔岩的暗红光芒在他眼中跳跃，映着下方那片埋葬着上古战魂的深渊。孤悬的黑曜石平台上，少年盘坐的身影在滔天的热浪与锁链的铮鸣中，渺小如尘埃，却又如同一柄正在地狱熔炉中，以仇为火，以恨为锤，以敌人的毒药为铁胚，淬炼开锋的凶刃。

　　刀锋已成，寒光隐现。

　　栖霞山……且看谁先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