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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风动青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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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山主峰,听风小筑的静室门扉无声滑开。沈青瓷缓步而出,一身青绫云纹道袍纤尘不染,山风拂过,衣袂轻扬,周身气息却渊深如古井,敛而不发。金丹已成,神念所及,方圆数十里的灵气流动、山石草木的细微动静,皆如掌上观纹。但这份新得的力量,并未带来预想中的澄澈通明,砺石院深处那个被钉入蚀骨钉、锁在地火熔岩旁的冰冷眼神,如同烙印在道心深处的一道暗痕。
一枚刻着刑罚殿印记的玉符悬浮在她面前,闪烁着冷硬的光。玉宸子掌门的声音直接传入识海,言简意赅:“青瓷,北麓黑风谷,有小型魔窟滋生,滋扰凡俗村落,命你即刻前往清剿,试剑新成之丹。”
是命令,也是对新晋金丹的试炼场。
“弟子领命。”沈青瓷清冷的声线在静室前的平台上响起,指尖轻点,玉符化作流光没入袖中。她身形微动,化作一道淡青色的流风,无声无息地掠过栖霞山层层叠叠的翠色云海,朝着北方那片被阴云笼罩的山峦疾驰而去。金丹修士御风而行,瞬息千里,下方壮丽的山河画卷飞速倒退,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牵挂,却如影随形。
黑风谷,名副其实。
尚未抵达谷口,一股混杂着硫磺、血腥与淡淡魔气特有的腐朽腥甜气息便扑面而来,阴冷刺骨的风在嶙峋的黑色山岩间尖啸穿梭,如同无数怨魂在哭嚎。谷地上空终年笼罩着灰黑色的瘴雾,遮蔽天光,使得谷内一片昏沉。几处凡俗村落早已化作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斜插在瓦砾堆中,空气中残留着绝望的气息。
沈青瓷悬停在谷口上空,金丹修士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覆盖了整片山谷。谷底深处,一个由天然溶洞改造而成的魔窟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黑黢黢的,不断有裹挟着魔气的浊风从中喷涌而出。入口附近,几具刚死去不久的妖兽尸骸散落,伤口处萦绕着丝丝缕缕诡异的紫黑色煞气,非寻常魔物所为。
她黛眉微蹙。情报所述的小型魔窟,滋生的应是些不成气候的低阶魔物。但这残留的煞气……阴冷、凝练,带着一种刻意模仿魔气却又本质不同的诡谲感。是陷阱?还是……
念头刚起,异变陡生!
“嗡——!”
三道暗沉的光华毫无征兆地从下方三块不起眼的嶙峋黑石后爆射而出!一道漆黑如墨,带着腐蚀神魂的阴寒,直刺她后心;一道赤红如血,散发出灼烧灵力的狂暴高温,笼罩她头顶;最后一道却是诡异的惨白,无声无息,如同扭曲的骨刺,直射她丹田金丹位置!
角度刁钻,时机狠辣,完全是奔着一击毙命而来!绝非寻常散修或魔物能有的默契与手段!
沈青瓷瞳孔骤然收缩,眸底深处一点璀璨的金丹光华骤然亮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绝杀之局,她竟没有丝毫慌乱,那清冷如冰玉的脸上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被冒犯的冷意。
“风起。”
两个字,清越如凤鸣,穿透阴风呼啸。
平地骤起狂澜!
以她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空气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抽空、压缩!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淡青色风壁凭空而生,表面流转着无数细密玄奥的风痕符文。
噗!噗!噗!
三道致命的攻击狠狠撞在风壁之上!
漆黑的阴寒煞气如同撞上铜墙铁壁,瞬间溃散,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却丝毫无法穿透;赤红的高温洪流被风壁强行扭转、撕裂,化作漫天流火四散;那道惨白的骨刺攻击最为诡异,竟似有生命般在风壁上疯狂钻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细密的裂纹在风壁上蔓延!眼看就要洞穿!
沈青瓷眼中寒芒一闪,并指如剑,对着那点即将突破的惨白光芒凌空一点!
“分光!”
铮——!
一声清越剑鸣响彻阴霾山谷!她背后古朴的青锋长剑应声出鞘,并未握于手中,而是悬停身前。剑身清光大盛,瞬息分化出数十道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光!剑光灵动流转,首尾相连,刹那间交织成一朵含苞待放、徐徐旋转的巨大青色莲华虚影,将她稳稳护在核心!
风莲结界再现!
那惨白骨刺狠狠刺在旋转的青色莲瓣之上!
轰——!
刺目的光芒爆开!狂暴的气流如同失控的龙卷向四周炸裂,将谷底的碎石尘土卷起数丈高!骨刺上附着的惨白光芒在无数风刃的绞杀切割下发出不甘的尖啸,寸寸崩解湮灭!
“好手段!不愧是风灵根天骄!”一声沙哑难听的赞叹从下方传来。
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藏身的黑石后闪出,成品字形将半空中的沈青瓷围住。一人笼罩在翻滚的黑雾中,只露出两点猩红的目光;一人浑身肌肉虬结,皮肤赤红,散发着灼热气息,手持一柄燃烧着烈焰的巨锤;最后一人则干瘦如柴,脸色惨白,手中握着一根形似某种凶兽腿骨的惨白短杖,杖头镶嵌的暗红宝石正闪烁着不祥的光芒——正是方才发出骨刺攻击之人。三人气息沉凝,赫然都是金丹初期的修为!
“藏头露尾,袭扰凡俗,便是尔等道途?”沈青瓷立于风莲结界中心,衣袂在激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清冷的目光扫过三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锋锐。
“道途?嘿嘿,”那黑雾中的人发出夜枭般的怪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栖霞山风头太盛,总得有人来掂量掂量斤两!”
话音未落,手持烈焰巨锤的赤红大汉猛地一声咆哮,声如炸雷:“跟她废什么话!杀了她,宝贝平分!”他周身赤红灵力暴涨,如同点燃的火炉,手中巨锤抡起,带起一片焚山煮海般的恐怖热浪,化作一头咆哮的火焰巨熊,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向风莲结界!
与此同时,黑雾中人双手急速掐诀,周身翻滚的黑雾瞬间凝聚成数十条粘稠的、带着强烈腐蚀与吸魂之力的暗影触手,如同毒蟒出洞,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缠向结界,企图污染、束缚。
而那骨杖修士则眼神阴鸷,口中念念有词,惨白骨杖顶端的暗红宝石再次亮起,这一次并非凝聚骨刺,而是射出一道道无声无息、却歹毒无比的惨白波纹,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直指沈青瓷的识海——这是阴毒的神魂攻击!
一人强攻,一人束缚污染,一人专攻神魂!配合默契,杀机凛然!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围杀,沈青瓷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却也燃起更炽烈的战意。她双手印诀一变,护身的风莲结界旋转骤然加速,青光大盛!
“流云,绞!”
悬停的古剑清吟一声,分化出的数十道剑光瞬间暴涨,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风之精灵,灵动无比地穿梭飞舞!一部分剑光精准无比地迎向砸落的火焰巨熊,细密的风刃疯狂切割,将那狂暴的火焰灵力层层剥离、绞碎湮灭!另一部分则化作道道青色流光,如同灵蛇般迎向缠绕而来的暗影触手,锋锐的剑意轻易将其斩断、搅散!
同时,她识海中金丹光芒大放,一股凝练如实质的神念之力悍然涌出,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精神壁垒!
嗡!
那无声扩散的惨白波纹撞在神念壁垒上,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礁石,只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便被强行抵消、震散!沈青瓷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微微一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
以一敌三,力战金丹而不败!青色的身影在狂暴的能量乱流、灼热的烈焰、粘稠的黑雾与无形的神魂冲击中稳如磐石,风莲结界护持己身,流云剑光纵横捭阖,清冷的风姿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在激烈的对抗中更显绝世锋芒!每一次剑光的闪烁,每一次结界的流转,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美感与力量。
“怎么可能?!”骨杖修士失声惊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们三人联手,便是金丹中期修士也未必能讨得好去,这沈青瓷不过初入金丹,竟能硬撼至此?
沈青瓷却不给他们喘息之机。她眸光一凝,锁定那骨杖修士——此人神魂攻击最为阴险难防!
“风缚!”
纤指对着骨杖修士遥遥一点。骨杖修士周身的气流瞬间变得粘稠无比,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行动骤然迟滞!他脸色剧变,急忙催动骨杖护身。
“破!”
沈青瓷口中清叱,并指如剑,对着他隔空一划!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发丝粗细的淡青色风刃,无声无息地撕裂空间,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
噗嗤!
风刃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骨杖修士仓促间布下的惨白护身灵光,狠狠斩在他持杖的右臂之上!
“啊——!”凄厉的惨叫响起。一条包裹着残破灰袍、握着惨白骨杖的手臂齐肩而断,带着一蓬血雨飞上半空!
“走!”黑雾中人惊骇欲绝,嘶声尖啸,再不敢恋战,翻滚的黑雾猛地收缩,裹住断臂的骨杖修士和那惊怒交加的赤红巨汉,化作三道速度惊人的遁光,朝着谷外不同的方向亡命飞逃,瞬间消失在茫茫瘴雾之中。
沈青瓷并未追击。风莲结界缓缓收敛,流云剑光归入鞘中。她悬浮在半空,青丝微扬,脸色略显苍白,气息却依旧沉稳。清冷的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谷地,在那几具残留着诡异紫黑煞气的妖兽尸骸上停顿片刻,又在骨杖修士断臂处洒落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血液上掠过。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绝非简单的魔窟清剿,更像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试探与袭杀。她俯身摄起一滴那暗红的血液,指尖风灵之力流转,将其封入一枚小巧的玉瓶。北云仙陆的暗流,已开始拍打栖霞山的根基。
砺石院深处,黑水牢石窟。
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酷刑。蚀骨钉的阴寒与灼烧交替肆虐,如同亿万条毒虫在骨髓里啃噬、在神经末梢点火。封魔链死死勒进皮肉,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锁链符文的幽光闪烁,将生机一丝丝抽离,带来深入骨髓的虚弱和麻木。空气灼热得能点燃肺叶,硫磺的刺鼻混杂着自身伤口蒸腾出的血腥气,令人窒息。
江浸月蜷缩在滚烫的黑岩上,像一具被随意丢弃的残破人偶。汗水早已流尽,皮肤覆盖着厚厚的污垢血痂盐霜混合的硬壳。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曾燃烧着恨意与玉石冷光的幽火,在无休止的折磨中变得黯淡飘摇,如同风中残烛。
“哗啦——!”
一桶冰冷刺骨、混杂着矿渣的脏水,毫无征兆地从头顶狠狠泼下!
刺骨的寒意与滚烫的岩地碰撞,瞬间激起大团灼热的蒸汽!冰冷与滚烫的极致反差,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全身毛孔,尤其是肩胛处蚀骨钉的位置,那阴寒煞气被冷水一激,骤然变得狂暴十倍!江浸月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嗬嗬嘶鸣,全身肌肉疯狂痉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呸!装什么死狗!”一个满脸横肉、穿着砺石院狱卒服饰的壮汉,狞笑着将空桶扔到一边,狠狠踹了一脚江浸月蜷缩的身体,“王管事说了,你这邪魔歪道,骨头硬得很!让老子好好给你‘松松骨’!省得有力气琢磨那些害人的玩意儿!”
旁边另一个尖嘴猴腮的狱卒嘿嘿阴笑,晃了晃手中一根前端烧得通红的烙铁:“疤哥,跟这烂泥里的蛆虫废什么话?我看他这身皮糙肉厚的,正好试试这‘地火烙’的滋味!保管让他爽得叫爷爷!”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意识在冰冷的脏水和蚀骨钉狂暴的阴寒中沉浮。狱卒的辱骂和烙铁逼近的灼热气息,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棉絮传来。江浸月涣散的目光勉强聚焦在通红的烙铁尖上,那一点刺目的红光,仿佛地狱深渊的入口。
王管事……又是他!恨意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翻涌,却虚弱得无法点燃那冰冷的玉石幽火。他甚至连攥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徒劳地感受着冰冷的水珠顺着龟裂的污垢硬壳滑落,带走最后一点微弱的体温。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焦糊声响起!伴随着一股刺鼻的青烟!
通红的烙铁,没有落在预想中的胸口或后背,而是极其恶毒地、狠狠摁在了江浸月被蚀骨钉贯穿的肩胛骨伤口边缘!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凄厉到扭曲变形的惨嚎,终于冲破了江浸月的喉咙,在灼热封闭的石窟内疯狂回荡!那不仅仅是皮肉被烧焦的痛苦!蚀骨钉的阴寒煞气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彻底引爆,化作无数冰寒与灼热交织的毒龙,顺着骨髓的缝隙疯狂钻向四肢百骸!眼前瞬间一片猩红,所有的感知都被这灭顶的剧痛彻底淹没、撕碎!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翻滚的身体狠狠撞在石窟边缘一处微微凸起的、靠近地火熔岩裂缝的滚烫岩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喉头一甜,又是一口暗红的淤血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洒在灼热的黑岩上,瞬间被烤干。
这一撞,却意外地将他怀里那个用洗得发白的旧棉帕紧紧包裹的小包,震了出来!小包落地,滚了几滚,撞在一块小石头上,包裹的棉帕散开一角,露出里面三个小巧的玉瓶和一卷染血的素笺。
其中一个青玉小瓶的瓶塞似乎并未塞紧,被这一撞,竟骨碌碌滚了出来,停在江浸月被血和汗模糊的视线边缘。瓶身温润,在暗红的地火光芒映照下,散发着微弱的、却异常清晰的青碧色柔光。
清源涤脉散!
……又是她!
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滔天恨意、被施舍的屈辱、以及……绝境中骤然抓住稻草的、近乎崩溃的求生本能,如同岩浆般轰然冲垮了沉沦的意志!
凭什么?!
凭什么要死在这里?!
凭什么如了那些渣滓的愿?!
“呃……嗬……”破碎的嘶鸣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浓重的血沫。深陷的眼窝中,那两点几乎熄灭的幽火,如同被泼上了滚油,骤然爆燃!不再是冰冷的玉石光泽,而是焚尽一切的、带着血色与玉芒交缠的疯狂!
他不知从哪里榨取出最后一丝力气,沾满血污和黑灰、指甲崩裂的手指,如同濒死野兽的爪子,颤抖着,一寸寸地,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抓向那近在咫尺的青玉小瓶!
指尖触碰到冰凉瓶身的刹那——
嗤!
一股灼热的地火气流猛地从身旁那道熔岩裂缝中喷出,裹挟着细碎的熔岩碎屑,狠狠冲击在他伸出的手臂上!新生的、带着玉色微光的皮肤瞬间被烫得皮开肉绽,发出焦糊的气味!
剧痛!又是剧痛!
然而这一次,江浸月布满血污的脸上,却扯出了一个扭曲到极致的、近乎疯狂的笑容。他猛地攥紧了那个小瓶,仿佛攥住了整个世界的咽喉!用尽全身力气,将瓶口塞进自己咬得稀烂的嘴里!
“咔嚓!”
坚硬的玉瓶被他生生咬碎!带着草木清苦气息的药粉混合着玉瓶的碎片和口中的血沫,被他不管不顾地、疯狂地吞咽下去!
一股温和清凉的药力瞬间在烧灼的喉咙和胃里化开,如同久旱焦土迎来一丝微雨。这药力对于狂暴的地火浊气和蚀骨钉的阴煞而言,微弱得如同杯水车薪。但它却像一根冰冷的定海神针,猛地扎入了他濒临崩溃的识海深处!
“引浊气入骨……躯为炉……炼万劫!”
龟甲残片的古篆,,沈青瓷誊抄的注解字迹,《破道玉络功》的法诀……所有破碎的文字和画面,在这濒死的剧痛和药力带来的短暂清明刺激下,在他被恨意与求生欲彻底点燃的识海中,疯狂碰撞、熔炼!
不是被动的承受!是主动的吞噬!是掠夺!
蚀骨钉的阴煞?封魔链的禁锢之力?地火的狂暴?还有这烙铁的灼痛、狱卒的恶意、这污浊炼狱的绝望……统统都是我的!
他不再抵抗,反而彻底敞开了自身!意念如同无形的黑洞,带着玉石俱焚的凶悍,主动牵引、捕捉、束缚住体内体外所有毁灭性的能量——蚀骨钉的阴寒煞气、封魔链不断侵蚀生机的禁锢之力、地火熔岩喷涌的灼热浊流、甚至皮肉被灼烧的剧痛本身!统统纳入那新生的、如同洪炉般的躯壳!
“炼!”
意念如同开天巨锤,狠狠砸下!
轰——!
灵魂深处仿佛有惊雷炸响!
左臂!靠近手肘内侧,那曾被烙铁烫伤、皮开肉绽的伤口深处,一点温润凝实、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玉色光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紧接着,一条纤细却无比清晰、如同天然生成的玉石纹路,以那光点为源头,沿着手臂的骨骼经络,倏然向上蔓延!它并非笔直,带着玄奥的韵律,如同初生的藤蔓,又似大地的脉络!比之前那条更加凝练,更加坚韧!
新的玉络!在毁灭的深渊中,硬生生抢夺出的生机之路!
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随着这条新生玉络的贯通,轰然涌向四肢百骸!那蚀骨钉的阴寒、封魔链的侵蚀、地火的灼烤带来的剧痛,瞬间被这股新生的、源自自身血肉意志的力量强行压制下去一丝!
“嗬……嗬……嗬……”江浸月停止了翻滚,趴在滚烫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血腥和草木丹香。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窝里,两点幽火重新燃烧起来,冰冷如万载玄冰,炽烈如地心熔岩,死死地“钉”在石窟顶部翻涌的黑暗上。
他沾满血和碎片的手指,死死抠进滚烫的岩地,留下几道深深的指痕。破碎的玉瓶残渣和染血的素笺一角,被他紧紧攥在另一只手中,如同攥着来自地狱的契约。
嘶哑到不成调的声音,裹着浓重的血腥和一种全新的、令人心悸的执拗,从齿缝间艰难挤出,在沉闷的地火咆哮中微不可闻,却又带着玉石俱焚般的重量。
“我要活着给你们所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