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小厨娘》颜麦

8、卖盒饭

　　苗澈执起青瓷勺，舀了半勺小米南瓜粥，送入唇间。

　　粥熬得不错。

　　米油尽出，粥汁浓稠滑糯，金黄的南瓜几乎化在了粥里，只留下满腔温柔的甜香。小米粒颗颗饱满，被炖开了花，与南瓜的绵密交融在一起，入口即化，只余下一股温润的谷物的清甜和南瓜特有的馥郁在舌尖缠绵。

　　热腾腾的蒸汽熏着他纤长的银色睫毛，让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他吃得慢条斯理，姿态优雅。

　　青梧站在一旁，忽然瞧见小家伙金黑环纹相间的虎耳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凑近了些，发现小家伙虽然依旧紧闭双眼，但呼吸的频率与刚才明显不同了。

　　青梧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旁的药箱，取出一根足有手指粗细、长而柔软的银针。

　　这是他用来给畏寒的猫兽人灸疗时裹艾条用的。

　　他走到榻边，拈着那根软针，故意用冰冷的语气低声道：“此处穴位甚佳，一针下去，或可固本培元。”

　　话音未落，那软针作势便要朝小家伙的脖颈处落下。

　　榻上的“重伤员”顿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澄澈的金色瞳孔里满是惊恐，挣扎着就往床榻里侧缩去，动作间竟透出几分与他虚弱模样不符的敏捷。

　　“啧，装睡？”

　　苗澈恰好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慢悠悠地放下碗勺，用绢帕擦了擦嘴角，这才踱步过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缩成一团、满眼戒备的小虎崽，声音听不出情绪：“说说吧，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小家伙紧紧抿着嘴，一双金瞳警惕地在苗澈和青梧之间来回扫视，显然不愿开口。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苗澈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上。

　　跟用来自证身份的玉坠不同，那玉质地温润，雕刻的却并非寻常花草祥兽，而是一只盘踞打盹的猫儿，猫眼处嵌着两点极细微的幽绿宝石，在光线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

　　小家伙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迟疑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期盼，小声嚅嗫：“灵狸纹？你……你是灵狸族的族长？”

　　苗澈眉梢微挑，似乎有些意外这小家伙竟能认出这几乎绝迹的族徽。

　　他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现在能说了？”

　　小家伙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他点了点头，但并没立刻开始讲述，反而小心翼翼地、带着极大的渴望看向桌边那只空碗，咽了口口水，肚子十分还应景地发出一连串响亮的“咕噜咕噜”声。

　　“能……能给我碗粥吗？”他声音细若蚊蚋，似乎怕被拒绝，又赶紧补充，“我……我闻见味了。”

　　苗澈看着他这副眼巴巴的可怜样，不由得失笑，对青梧道：“去，给他端一碗来。”

　　一锅小米南瓜粥，几乎大半都进了那小虎崽的肚子。他吃得狼吞虎咽，仿佛饿了几百年，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着碗沿，眼巴巴地瞅着那口锅。

　　“还想吃？”苗澈的声音淡淡响起。

　　小家伙猛点头。

　　下一瞬，他的手腕被苗澈轻轻按住。

　　“再吃，肚子要炸了。”

　　苗澈瞟了一眼他圆鼓鼓的小肚子，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家伙讪讪地放下了碗，摸了摸自己确实滚圆的肚皮，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我叫虎凌岳……”他小声说道，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他是白虎部极为罕见的纯血金虎。他并非遭遇仇杀，只是在部族附近的草甸上扑蝴蝶玩，却忽然被人从身后用一块气味刺鼻的帕子捂住了口鼻。醒来时，便已身处一个昏暗闷热的地笼之中。身边还关着不少其他种族的幼崽，个个病恹恹的浑身无力。

　　他人小，却也机灵。他假装虚弱不堪地隐忍了好几天，才弄明白这伙人是拍花子，要将他们这些幼崽运到远处卖掉。

　　起初，他以为顶多是卖给没有子嗣的人家，虽不情愿，但至少性命无虞。可直到与他交好的一只小狼狗被拖出去，他偷偷跟去，才骇然发现，那伙人竟是将那小狗崽卖给了一户富户人家，当场宰杀烹食！

　　他拼死扑上去想救人，却哪里敌得过对方众多护卫，反而暴露了自己。

　　他只能凭着白虎与生俱来的悍勇和速度，拼着一口气杀出重围，一路奔逃，直至力竭，才扑进了汪仙楼，最终被苗澈所救。

　　“他们……他们吃了阿苍！”

　　虎凌岳说到最后，金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混合着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咔嚓”一声，青梧手中正在整理的药杵竟被他生生捏出一道裂痕！

　　他向来清冷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涨红，豁然起身：“畜生！掌柜的，我这就去端了那窝狼心狗肺的东西！”

　　“站住！”苗澈手中的折扇“唰”地合上，声音冷沉，一把按住了冲动的青梧。

　　“你知道该去哪里找那群畜生吗？”

　　他脸色铁青，捏着扇骨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况且，他逃出来了，对方此刻必定严防死守。你此刻贸然闯去，非但救不了人，只会打草惊蛇，逼得他们立刻将剩下的稚子转移甚至……灭口。”

　　苗澈的声音压着怒火，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虎凌岳：“你还记得逃出来的地方吗？任何特征都可。”

　　虎凌岳努力回忆着，他当时躲在运货的车板下，偷偷瞧见过：“我记得……那家后门对着的巷子口，有个很大的招牌，写着……写着‘千金一掷’！”

　　“千金坊？”苗澈眸光一凛，那可是镇上最大的赌坊！

　　千金坊背后竟藏着这等腌臜勾当，倒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他手中的折扇“唰”地一下展开，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偏头对青梧道：“去，把对门那个小厨娘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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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吃食？”

　　简菡被叫到衔蝉苑，狐疑地扫视着屋里的两大一小。

　　苗澈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青梧一脸紧绷，床上那小虎崽则眼巴巴地看着她。这组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是！卖吃食！”苗澈折扇轻摇，“本钱我出，食材调料一概备齐，卖什么吃食你自己定，你只需负责做和卖。利钱，我六你四。做不做？”

　　简菡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苗澈。

　　怪了！她怎么总觉得前面有个坑在等她似的！

　　但……四成利！

　　而且本钱还不用她出！

　　“做！”她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斩钉截铁，“有钱不赚王八蛋！”顿了顿，她又赶紧补充，“不过只卖中午和晚上啊，早上别算我！”

　　毕竟……起床是人生大敌。

　　苗澈似乎早料到她会答应，从善如流地点头：“可。青梧会给你打下手。”他意味深长地瞥了青梧一眼。

　　青梧？

　　简菡看向那位一直冷着脸的竹衣猫郎，原来他叫青梧。

　　说干就干。

　　简菡轻车熟路地进了衔蝉苑的厨房。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准备卖盒饭！

　　毕竟这东西薄利多销不说，若是卖不出去，回来分一分，大家吃了，也不算亏很多。

　　既是盒饭，讲究的就是个快手下饭，味道浓香。

　　她略一思忖，定下了两荤两素：清炒土豆丝、香辣肉丝、肉末粉条、宫保鸡丁。

　　她麻利地将土豆去皮切丝，刀工快得只见残影，切出的土豆丝细如银针。随后，把它们浸入清水漂去淀粉。

　　铁锅烧热，下猪油，扔进几粒花椒炸香，再倒入沥干水的土豆丝，大火猛颠快炒，醋沿锅边淋入，“刺啦”一声激出酸香，最后撒上盐和青红椒丝，翻炒均匀便迅速出锅。酸辣脆爽、根根分明的清炒土豆丝便成了。

　　瘦肉切丝，用酱料稍加抓腌。起油锅，先下干辣椒和花椒炝出糊辣香气，再倒入肉丝滑炒变色，加入葱姜丝和提前煸炒过的香芹段，泼入调好的酱汁，大火翻炒收汁，红亮油润、麻辣鲜香的香辣肉丝简直勾得人食指大动。

　　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末，红薯粉条用温水泡软。油锅下肉末煸炒出油，加入葱姜末和一大勺豆瓣酱炒出红油，倒入适量清水和粉条，小火慢煨让粉条吸饱汤汁，最后撒上葱花。肉末粉条油润酱浓，粉条滑糯弹牙，是十足的下饭神器。

　　鸡胸肉切丁腌制滑油，炒香干辣椒和花椒，倒入葱段、炸香的花生米和鸡丁，烹入由糖、醋、酱油、料酒调成的宫保汁，快速翻炒均匀，让每块鸡丁都裹上红亮诱人的酱汁。咸鲜酸甜，略带麻辣，口感层次极为丰富。

　　炉灶上，一大桶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和一大筐白胖暄软的馒头也准备就绪。

　　不过……急需一辆车。

　　简菡忽然想到了聂松。

　　聂松的坚果没了简菡的加工，生意本就清淡，一听有此好事，还能顺带卖他的炒货，立刻开心地拉着他的小毛驴答应了。

　　简菡赶紧按住兴奋不已的聂松，又去找苗澈申请，还特意强调，会从自己的四成利里分一成给他。

　　反正也不损害他的利，苗澈自然应允。

　　于是，一辆小驴车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简菡和青梧坐在车后，身后是几个冒着热气的厚实棉褥包裹的大木桶，两人被烘得不得不挺直了身子。

　　千金坊正门斜对面，聂松熟练地将木桶一一卸下，支起桌椅。

　　事出匆忙，简菡来不及定制现代那种分格的餐盘，只得用青梧新买来的统一青瓷大海碗凑合。

　　摊子刚一支起来，四道硬菜的浓烈复合香味便霸道地飘散开来，辛辣、咸香、酸爽、油润……种种勾人魂魄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立刻引得路上行人和附近店铺的伙计纷纷驻足张望。

　　简菡戴上遮面纱巾，扬声吆喝起来：“卖饭咯！两荤两素，管饱管够！米饭馒头都有嘞！”

　　青梧负责往瓷碗里飞快地装饭、发馒头，简菡则动作麻利地打菜，聂松一边收拾着后面几张简易桌椅上的碗筷，一边见缝插针地推销他的炒瓜子花生。

　　许是这条街住的多是灵力低微的兽人或普通人，价格实惠、香味暴烈的盒饭很快吸引了大量食客。四张简易小桌很快就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人端着碗蹲在路边就开始大口扒饭。

　　青梧一边手脚不停地忙着，一边眼睛死死盯着“千金坊”的大门，嘴角都快被自己咬破了。

　　他心里急得火烧火燎：这都出来多少波吃饭的人了？怎么赌坊里正经目标一个都没出来？再这么下去，菜都要卖光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还没等赌坊里的人出来，简菡准备的所有饭菜竟已销售一空。

　　这时，千金坊里慢悠悠晃出来几个穿着体面、像是护院打手模样的彪形大汉，循着残留的香味凑过来，吸着鼻子问：“喂，卖什么的？这么香？”

　　青梧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桶，眼前一黑，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计划彻底失败了！

　　简菡却不知道青梧内心的惊涛骇浪，她只看到又来了潜在客户，立刻笑脸相迎：“几位爷，实在对不住！今天第一天出摊，准备不足，全都卖光了。您几位要是赏脸，明天中午，我还来这儿！”

　　那为首的打手伸脖子看了看空桶，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嗤笑，言语极尽鄙夷：“切！我当什么好东西，原来是这种下三滥的街边吃食！狗都不吃！”

　　说完，几个人哄笑起来，勾肩搭背地转身走进了简菡摊子后面那家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大酒楼——金银楼。

　　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确对得起“金银”二字。

　　简菡对这番嘲笑根本没往心里去，她就是个摆摊的，跟人家大酒楼比什么？能赚钱就行！

　　她乐呵呵地开始清点今天的收入。

　　一旁，青梧的脸色彻底白了，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掌柜的这招根本行不通啊！那些孩子……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