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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铜锅涮羊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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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失事的瞬间,巨大的轰鸣和撕裂声几乎震破耳膜。失重感猛地将简菡死死按在座位上,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疯狂地想要跳出胸腔。
氧气面罩“啪”地垂落,在眼前疯狂晃动。机舱内哭喊和尖叫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透过舷窗,只见翻滚的乌云和狰狞的闪电瞬间逼近。
在意识被黑暗吞噬前的最后一秒,她脑中闪过的不是未竟的人生宏愿,而是家里灶上那锅小火慢炖了一下午、她还没尝上一口就匆匆忙忙放进冰箱的红烧肉。
“妈的……亏大了……”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再睁开眼,简菡看着陌生的环境,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她又躺了回去。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生从门口传来。
简菡抬头,对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男人……不,应该说是犬妖,正倚在门框上,头顶一对立耳警惕地竖起,身后蓬松的尾巴悠闲地摇晃着。他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你……”
简菡的嗓子干得发疼,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上粗糙的木板墙。
犬妖男挑了挑眉,丢给简菡一个水囊。
“喝吧,人。你都昏睡三天了。”
水囊砸在简菡腿上,沉甸甸的。她警惕地看着犬妖男,没敢喝。
犬妖男见她没动,问道:“怕有毒?”
简菡没出声,但侧面回答了他的问题。
“呵!”
犬妖男冷哼一声,弯腰抓起水囊仰头灌了几大口,喉结滚动间显出几分野性。
“能喝了?”
他再次将水囊递过来的时候,手上还带着水。
简菡盯着水囊,终于伸手接了过来。她小口啜饮,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的瞬间,舒服得几乎叹息。
水有些甜,带着淡淡的花香。
她刚要再喝一口,手上的水囊突然被抽走。
“少喝点,这可不是普通的水。喝多了你的人身受不住。”
简菡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犬妖男。
“抱歉,能让我摸一下你的耳朵吗?”她边说边打量着犬妖男的脸,“不方便的话,尾巴也行……”
犬妖男垂眼看着她,像是在思考她的话。
半晌,他叹了口气,把头凑近了些。
“冒犯了。”
简菡伸出手,哆哆嗦嗦地碰了碰那柔软的耳朵尖。触感比看起来更顺滑,像是最细腻的绸缎,又带着绒毛的温暖,跟摸小狗的耳朵一样的手感。
“天爷呦!”
她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简菡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没死成,反而到了一个兽人世界。
不仅穿越,还把人家犬妖男砸伤后,自己昏迷了三天!
没有官府的身份文牒,没有法术,还背了一屁股的债……
简菡深深地叹了口气,“请问,咱们客栈招厨娘吗?”
犬妖男带着她在客栈里转了一圈。
客栈大堂里,几张瘸腿的桌子东倒西歪地杵着,墙角蛛网层层叠叠,厚得能兜住风。唯独那柜台还算完整,上面趴着只通体乌黑的猫,正慢悠悠地舔着前爪。
“这就是厨房。”
犬妖男子抬手一指,示意她自己进去看。
简菡的手才刚刚碰到门板,摇摇欲坠的木门上,腐朽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扑面而来的霉味呛得她倒退半步。
屋内,灶台塌了半边,铁锅还破了个大洞,菜刀锈得刀把一碰就掉渣,墙角的堆着的袋子上长满了黑色的霉斑。
她捂住口鼻退回门边,皱着眉打量这间破败的厨房,脑子里全是刚才签的卖身契。
她转身看向犬妖男,满脸的质疑,“你这不会是黑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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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屿,男,狼人,未婚,狼犬酒馆掌柜。”
“墨无咎,男,玄猫,未婚,账房。”
“雪翎,女,白凰,未婚,跑堂。”
简菡攥紧了衣角,在三人灼灼目光中局促地站起身来。
她清了清嗓子,道:“简菡,女,人,未婚,厨娘。”
空气凝固了三秒。
墨无咎的尾巴尖卷着一支毛笔,正全神贯注地在账本空白处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毛线团;雪翎不知从哪摸出一面小铜镜,正偏着头,小心翼翼地用喙梳理着一根光泽不太完美的翎羽;而汪屿,他甚至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磨爪木,正低着头,咔嚓咔嚓地磨着他的利爪,听得简菡牙酸。
完全没有一个人在听她说话。
简菡深吸一口气,脾气非但没控制住,反而猛地一拍桌子,“都听见没!”
她的手掌拍在桌上的脆响惊得三人齐齐抬头,“这客栈都破败成这样了还混日子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三道意味不明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盯得她后背发凉。
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她强撑着,全当没看见。
“你,去把桌子椅子都修了。你,去打扫卫生,厨房归我,你……”简菡的声音顿了一瞬,随后她将提前列好的购物清单拍在了汪屿的面前,“你去把这上面的东西都买回来。”
简菡刚要溜向厨房,手腕忽然被人拽住。她一回头,正对上汪屿幽深的眸子。
“没钱,划掉几项。”
没钱你开什么店啊!
心里再嫌弃,她手上已经从墨无咎尾巴上把毛笔夺了过来。
锅必不可少,碗就用后厨的吧,米面粮油,盐醋酱油……
简菡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在清单上勾勾画画。
还好,她上小学的时候学过珠算,不然没有计算器,她还真算不过来。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着,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不能再少了!”
汪屿歪头,看了一眼单子。
“行吧。”
他抓起那张纸,径直出了门。
简菡刚要松一口气,就跟墨无咎和雪翎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眼珠一转,装作若无其事地哼着小曲儿往厨房走去。
破洞的铁锅最先被她拎了出去,这送去铁匠铺说不定能融了打个菜刀啥的,再不济也应该能换些碎银子。
发了霉的米面吃不得。
简菡吭哧吭哧,猫着腰,一点一点地把东西往外丢。
“啊!”
她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吓得一激灵,手里的霉米差点撒了一地。
“你俩站这干嘛?”
墨无咎与雪翎并肩而立,阴恻恻的看着她。
“怎么做?”
墨无咎顶着一张面瘫脸,说话倒是个热心肠。
简菡怔了一瞬,便赶忙将打算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们听。
会法术真好啊!
简菡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厨房里的“动静”。锅碗瓢盆跟长了腿似的,自己就去水里洗了个干净。塌了的灶台也被修补好,屋里没一会儿就焕然一新。
“真厉害!”
她竖着大拇指,不停赞叹着。
二人话都没说,转身便走出了厨房。
简菡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暖意。但她还是忍不住地想着,这二人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刀刃贴着羊后腿的纹理走,薄如蝉翼的肉片便顺从地剥落下来,一片压着一片,叠在青花瓷盘里。嫩豆腐方方正正,莹白如玉,在另一盘中垒得齐整,棱角分明却又透着水润,轻轻一碰便微微颤动。
海虾、菌菇、各色青菜……
简菡本着第一顿开工宴的原则,无视汪屿的“荷包”,光食材就码了一桌子。
黄铜打造的锅子稳稳架在铁炉上,中间立着笔直的烟囱。锅身打磨得光亮,照得见人影,锅沿一圈錾着简单的回纹。用铁钳夹着通红的木炭,一块块码进炉膛。炭火噼啪作响,升腾的热气令锅子里的清汤微微泛起涟漪,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蒸汽顶着铜盖轻轻颤动,发出“咔嗒咔嗒”的细响。
几勺澥开的芝麻酱打底,一块腐乳、半勺红汤,一勺韭菜花,香醋、虾油、香菜碎和葱花,用筷子轻轻搅匀,琥珀色的酱料散发出复合的香气。
“吃啊!”
简菡夹起厚厚一筷子的羊肉片放进了锅里。
薄如蝉翼的羊肉才刚入锅,瞬间就变了色,蜷缩成一团。夹起时带起的汤汁滴在铜锅边缘,溅起细小的油花。
她将肉片放进碗里,在酱料中一卷,浅褐色的羊肉裹着浓郁的酱香,入口鲜嫩滑爽,丝毫没有膻味。
她忍不住眯起眼,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这没污染的食材就是鲜啊!
萝卜、菌菇、土豆片这些耐煮的食材早早就被简菡丢进去锅里了。
她刚想伸筷子去挟块萝卜,就见饭桌上另外的三个人筷子都没动。
啧!
白瞎那羊肉了!
都老了!
她拿起公筷,挨个给他们分了些肉放进碗里。
做完这一切,她还下意识地、略带得意地微微点了下头,对自己充分考虑“毛茸茸饮食健康”的表现十分满意。
“吃啊!怎么都不动筷子呢!”嘴里的萝卜还没咽下去,她含糊地催促着。
萝卜吸汤,软糯鲜香,轻轻一咬便在舌尖化开。甘甜的汤汁混着咸咸的酱汁在口中交织出层次分明的味道。
难不成,等着她喂啊!
简菡极力忍住自己的情绪,这才没翻白眼。
要不是锅里还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她都觉得汪屿他们是不是被施了定身术。
话不说,菜不吃,手不动的。
她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跟对面的三人玩起了“对视游戏。”
简菡强撑着眼眶的酸涩,泪都顺着脸滑下来了,也不肯屈服。
汪屿双手环胸,极好心地打破了僵局。
“只有没化形的低级妖兽和你们人类才需要吃饭,我们是不需要食五谷的。”
说完,他起身就朝着后院走去。
他一走,墨无咎和雪翎也离开了。
偌大一桌子的菜,只剩下简菡一人享用。
她望着空荡荡的座位,心里“万马奔腾”。
不需要吃饭!
你们开什么客栈!
招什么厨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