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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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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陈柏云,是在我连续加班第三周的深夜。
手机屏幕亮起时,我正对着电脑修改第七版项目总结。他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还没下班?"
"马上走了。"我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怎么,云哥有什么指示啊?"
"谁能指示你啊?怕你饿死。"他轻笑,"请你吃个饭,我在你们单位楼下。"
推开玻璃门时,他靠在车前抽烟,火星在夜色里明灭。见我出来,他掐了烟,顺手接过我的公文包:"观宏的事,还顺利?"
"要写八千字反思报告。"我撇嘴,"领导还在打听,为什么天光能中标。"
"在套我话?"他挑眉。
"虚心请教。"我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
他拉开车门,袖口掠过一丝沉水香:"天光在西北有实验室,运维响应快四小时。"安全带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剩下的——"
"机密,明白。"我做了个封口的手势。
他忽然倾身过来,我呼吸一滞。沉水香混着烟草的气息骤然逼近,又在咫尺处停住——原来只是帮我调座椅角度,真是有心机的男人。
"海鲜粥,吃得惯吗?"
“吃得惯吃得惯。”
"那就行,我想你在海边长大,对海鲜应该不挑,就怕你不爱喝粥。"他的语气轻松了几分。
“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吃海鲜了,之前跟着李总他们出去应酬,就算点了海鲜,也只能尝尝鲜味,都没有时间埋头苦干。”
"那等会你多点点儿,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长脚蟹的脚有吗!"我眼睛发亮。
“你不宰我一顿?”
“这还不奢侈?”
"行!那整只都是你的。"他转动方向盘,霓虹灯影掠过他含笑的侧脸,"不够再点。"
那是家藏在胡同深处的小馆,古色古香的木门上挂着铜铃,推门时会发出清脆的声响。院子里种满了黄梅,门口的石板凳上也放满了造型各异的黄梅盆栽。
老板娘阿伊说,还要等一个月才开花。
"到时候花开了来喝茶。"陈柏云笑着看着我,"黄梅香里最解乏。"
我看着他略带疲惫的笑脸,问道“平时烦心事很多吗?”
"文心,"他忽然说道,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啊?"我愣住了,脸颊不自觉地发烫。
"基本都是工作上的。"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笑着转移了话题,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快,喝粥去了。"
我快步跟在他身后,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想他是开心的,因为我也是开心的。
蟹腿肉雪白饱满,我埋头苦吃的间隙,听见他问:"最近应酬还喝饮料?"
"李总改喝普洱了。"我鼓着腮帮含糊道,"说是养生。"
他忽然伸手,拇指擦过我嘴角。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像被羽毛挠了下心尖。
"酱汁。"他递来纸巾,神色自若,"下回带你去吃杭帮菜?"
"那要看这回好不好吃,我得知道你选餐馆的水准。"我故意刁难。
"那请蒋小姐再品鉴品鉴。"他端起茶杯与我轻碰,釉色青瓷映着他眼底细碎的光。
后来我跟他成了最默契的饭搭子,他说挑食的人,就该一起吃饭。
那时候一有时间我跟他就在各种馆子里窜来窜去,从胡同深处的小面馆到高档餐厅的私房菜,几乎尝遍了半个北京城的美食。说来离谱,他那样的人,会跟我一起轧马路,一起坐在石阶上看来往行人。
那时候我还清醒的知道,这段故事没有结局,我们总有一日要分离,可我还是期望被上天眷顾。
一月后,他要去杭州出差大半个月。我想等他回来的时候,小馆的黄梅都已经落了。可是那年的黄梅通人意,开晚了。
周末黄梅开花时,阿伊邀我去喝茶。青瓦小院里,梅香浮动。我们躺在藤椅上看云,阿伊轻哼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叫我好宝宝。"我跟着唱,茶汤在玻璃杯里晃出金色涟漪。他说的不错,黄梅香最解乏。
"两位小朋友这么开心?"
熟悉的声音让茶盏差点脱手。陈柏云立在月洞门下,风鼓起他的衬衫下摆,带着梅香扑到我面前。
"不是说后天回来?"我慌忙站起身。
"外面没有想见的人。"他接过我递去的茶杯,抿了一口道,"不如归家。"
阿升——他的挚友,也是这家小馆的老板,端着笼小汤包出来拆台:"矫情!昨天谁念叨'北平的蟹不如江南鲜'?"
"他经常这样——矫情?"我小声问阿伊。
她眨眨眼:"见到你之后病情更严重了。"
暮色渐浓时,陈柏云指着最高处那株黄梅说:"过几天我们把花打下来给你们酿黄梅酒。"
阿升搭着他的肩膀道:“好啊,可别像上回,梯子给你搭好了人不来,还有啊,酒你搞定,这回可要高粱酒,茅台酿不好喝,一股酱香味。”
阿伊说,人生最幸福的事不过是闲下来时,朋友在旁,爱人在侧,我们有声有笑地虚度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