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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我与你呀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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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我正身处舞台中央。台下全是穿着校服的木头人,他们脸上没有表情,没有动作,静静地看向聚光灯下的我。
悠扬婉转的小提琴声从我的斜前方响起。我看向声音的来源,是林松,他看向我,手里的动作不停。我的手脚好像不听使唤一样,抬起又放下,转身,旋转……
我这才发现,身上漂亮的白色裙子点缀着蓝色的花纹,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等我细想,曲子突然变快,我猛地向后退去,退到红色的幕布后面。那红色的帷幕叠在我的脖子上,怎么也拿不掉似的。
“林松,林松……”
我叫他的名字,希望能听见我的声音,过来帮帮我。可是天花板上的红色帷幕好像怎么也落不完似的,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很快,那堆帘子压倒了我,生生要把我活埋起来。我喘不上气,视线也被阻挡,只看见一片暗红,身上也痛得要命。
“叶晰宁。”
我正趴在工位上,胳膊麻了,被我的头压出一道红印。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办公室?
桌子上的电脑打开着,一个统计数量的报表被打开。我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但是灯都是亮的。我向窗外看去,漆黑一片。
现在几点了?难道已经下班了吗?
我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有一点酸痛的感觉。于是,我走向电梯,前排工位上有一个姑娘正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
“醒醒。”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慢慢悠悠地抬起头,我刚想招呼她一起回家,我却看见她脸上的眼睛、鼻子、嘴巴像橡皮泥一样掉了下来,她的整张脸融化了。
“啊——”
我连连向后退去,她站起来,双手伸向我。我赶紧跑向电梯,电梯却怎么也关不上了。我眼瞧着她跟了上来,正想着要不要去楼梯间,一只手按了关门键。门,关上了。
“林松!”
他站在我身后,我立刻欣喜若狂,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我拉着他的胳膊,可他却依旧站得笔直,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怎么了,说话啊,是我。”
可他还是一动不动,我逐渐意识到不对劲,手也从他胳膊上落下来。他仍目不斜视地看向前面,可是前面除了电梯门,什么都没有。
“林松……”
电梯门打开了,门外涌进来一大堆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觉得熟悉。
“我到处找你,你哪去了,电话也不接。”有个长头发穿工作服的女人往我怀里塞了几个文件夹。
“叮,叮叮!”
“这些文件你什么时候整理完。”又有人凑到我身边朝我喊。
我兜里的手机不停地响,等我腾出手去掏手机,解开锁,上面的消息已经爆炸了,但是每一条都好像加了一层模糊的滤镜,离得再近也看不清晰。
不一会,手机屏幕熄灭了,开关键怎么按也按不开。可是,手机提示音还是接连不断地响着。
电梯里挤满了人,充斥呢催促的声音,好吵。在狭小的电梯间格外压抑,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我越来越焦虑,一回头,刚刚还站在我身后的林松不见了。我抻着脖子,到处看,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他,尽管身边都是人,但没一个长得与他相似。
忽然,电梯门开了。我用尽力气向前挤着,想要赶快逃离这,却怎么也出不去。
“让一下,谢谢。”
我一连说了好几遍,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让出空间,甚至一个动的都没有,他们好像故意和我作对似的,把电梯门前的那点地方堵的严严实实。
电梯再次下行,我的心沉了下去,但好在门又一次打开了。这次下定了决心,扔下文件,将挡在我前面的人推到了旁边,愣是从人堆里挤了过去,在电梯关门的前一秒,冲了出去。
我回过头,身后的电梯缓缓关门,在两扇门的缝隙中我看见了林松,他看着我,一动不动。
“林松!”
我跌入谷底的心情马上又提了起来,刚想上前,电梯门却关上了,继续下行。
怎么回事?他去哪了?我胡乱按着电梯按钮,试图将电梯打开,可是上面的数字不断减少,直至到了-11层。
“您好,请过一下安检。”突然有人在我身后说话。
我惊恐地转身,看着眼前这位身穿制服的安检人员。
“请过一下安检,谢谢。”她微笑着,没流露出一点活人的不耐烦。身上的深蓝色制服笔挺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被整齐地梳在脑后。
我再回头,刚刚的电梯门不见了,只好硬着头皮面对了。
“好,好的。”正疑惑我有什么东西需要过安检时,一低头,我的左手正拿着一个黑色的袋子,沉甸甸的。
我顺手将那包东西放进了安检机器中,可从履带上出来的换成了别的东西。
“请拿好您的物品,刷卡上车。”那个安检员微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刚要伸手去拿,却发现,那一大包黑色的东西下有液体渗出,我朝袋子提手的缝隙处看去,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一团粉肉,混着不知名的暗红色液体,在黑色的包里显得格外诡异。
“不,这不是我的……”
我赶忙离开安检处,一转弯,看见前方有一个楼梯,它通往地下一层,我回头,看见那个微笑的安检员拿着那一袋子东西朝我走来。一步,一步,离我越来越近,我一跺脚,转身跑下楼梯。
楼梯下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两侧是长长的漆黑的轨道。我再次看向楼梯上方,那个安检员站在第一级台阶上,以一种似人非人的动作将两条胳膊伸出,拿双手着黑色的袋子,一动不动,好像有东西阻挡她下来似的。
我顾不得她,只好四处找出口。我顺着轨道向前跑,远远看见一个人,我心中燃起了希望,加快速度朝他跑去。可当我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步伐慢慢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他慢慢将脸转向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将头歪着。
“列车到了,请抓紧时间上车。”他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门已开。”
本来漆黑幽深的隧道上忽然出现了一辆开着门的列车,里面亮堂堂的,白色的灯照得惨白惨白,巨大的车厢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连连后退,想要离开这里,于是向着反方向跑去。一尘不染的白色地砖,灰色的天花板,每隔一段的红色灭火器,这里的设施几乎一模一样,我跑出去很久,仍然觉得在原地转圈。
“你怎么不上车?”
忽然,我看见前方出现一个人,就是刚刚那个安全员,他站在地铁门前,笑着看我。下一秒,他弯下腰,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朝我过来,手和脚同时在地面上,身体被折叠成不可思议的形状,但脸仍旧高高扬起,嘴里不停地喊着什么。
“时间到了,时间到了……”
我赶忙向相反的方向跑去,但我一回头,就是那条无比熟悉的楼梯,那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安检人员依然拿着黑色的袋子,站在台阶的最高处。
我犹豫着不敢向前,但身后那人越来越近,我却也无处可去。情急之下,我瞥见墙角下那瓶鲜红的灭火器。我跑过去时,那形状怪异的安全员已经近在咫尺,我提起灭火器,回身朝他脑袋就是一砸。
咣当,他连连后退,龇牙咧嘴地扭成一团,不再讲话了。紧接着,我朝楼梯跑去,还差几节台阶时,我拉开保险销,对着那个工作人员,按下开关。我与她之间,顿时白烟四起,周围变得白茫茫一片。
我跑上楼,按照记忆想要离开这里,不远处我便发现了一处亮光,那处亮光还照出树的影子,响过风的声音。
“她醒了!她醒了!”
我睁开眼,看见我对面的墙上有一扇窗,漂亮的法国梧桐在窗口摇曳着,树叶的沙沙声流动进我的耳朵,那叶子真是又宽又大,透亮的翠绿仿佛是晴朗天气的缩影。
我身上有些管子,口鼻被罩住了,手举不起来,似乎是没什么力气的缘故,我只能看见被黑线划成方格的天花板。
忽的,来了一群穿着白衣服的人,他们手上忙着什么,我迷迷糊糊间睡着了,再睁眼,他们又都不见了。
“林松呢?”
当一个戴着口罩的姑娘拿着一个透明的瓶子过来时,我开口。
“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
她换走了我的瓶子,然后写了什么,推开门走了。
“他是你什么人?”几天后,几位警察来到我的病房。
“他是,是,我,我前男友。”我坐在床上,正在输液,手背凉凉的,有些痛。
“所以,他现在在哪?他也在这家医院吗?”
“您先不要激动。”
“据我们所知,那位跟你同行的人,他刚送来的时候就……”
“你说什么?”
我一把扯下手上的针,向外跑去。身后有人在追我,叫我的名字,他们全都逐渐消失在我的耳畔。我不知道他在哪,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我跑下楼梯,一直跑,越跑越冷,越跑越觉得身上沉重。时间究竟是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个小时。
不知道发生什么了,我的视线中出现了很多穿白衣服的人,他们围着我,将我抬到一张窄窄的床上,嘴被扣上什么东西,手脚任人摆布,头昏昏沉沉,下一秒就要睡着,可意志强撑着,我并没有合上眼皮。天花板上的方格被快速拖成了长方形,紧接着,强光照得我睁不开眼,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滴,滴滴……
几周后。
在灵堂上,我哭红了眼睛。
“我愿意跟你在一起。”我对他的遗像说道。
话音刚落,身旁的白色花朵像气球一样鼓起又爆炸,黄色的花朵像冰川一般融化,墙体像火一般燃烧。地板正张开它的血盆大口,灌进来不少水,很快,周围漫上来的水逐渐变多。与此同时,出现好多人,他们站在我身边,背对着我。
我向他们看去,随着我的视线,他们一个一个将身体转过来。是谁?是林松吗?不是,不是他。我仔细看去,她们都是我,是学生时代被欺负的我,是上班时被压力折磨的我,是住院的我……她们冲我摆摆手,慢慢消散在水雾中。
我这才明白,这是最后一个游戏。
我笑了,心中因欣喜而激动,我回头看着林松的遗像,心里了然。我有一种强烈的、美好的预感,马上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