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折扇》Ryxen

5、第 5 章

　　第六章·入纸之门

　　她最后看了一眼惜字扇馆。

　　那盏灯还亮着，门没关，桌上摊着未合的兰亭残句，墨未干，像她还活在那个世界。

　　晏迟没回头。

　　她低头看向那张纸扇。

　　墨字忽然浮动，像被无形的风翻动，扇面中央，竟渐渐浮现出一道极细极细的缝隙。

　　像折纸之中藏着一扇真正的门。

　　她伸手按了上去。

　　风一下子灌满屋中。
　　灯灭了，风铃如裂。

　　“闭眼。”季妍的声音最后一句，“从这一步起，你不再是原来的你了。”

　　醒来时，是极重的雨声。

　　晏迟睁开眼，眼前是半山腰的竹林，一道被风雨冲开的石板小径，泥泞不堪。她的衣服已经不是原来的素衫，而是一身墨青色衣袍，袖口绣着金丝暗纹，腰间有一枚折梅铜扣。

　　她本能地握紧衣摆，发现手中多了一物——

　　那柄“魂扇”。

　　只是此刻，它已不再是纸页，而是完整的扇骨扇面，扇面仍是那句：

　　“你若不来，我便忘于纸上。”

　　可这字，不是她写的。

　　是苏箬的字。

　　她忽然明白。

　　——这里不是她“回到的世界”。

　　是苏箬还活着的世界。

　　晏迟顺着石阶往下走，雨打得眼睫发痛。

　　直到她看见前方一座低矮庙宇，门前灯火未灭，庙匾上只有两个篆字：问春。

　　她刚踏入庙门，一道人影从木门后闪出，手中一柄伞未撑开，眼神冷冷地撞上来。

　　“你是何人？”那人问，语气极冷。

　　晏迟怔住。

　　那张脸，她怎会认不出。

　　只是，她不记得自己了。

　　苏箬，穿着玄衣执伞，眉眼未变，眸中却多了陌生与寒光。她站在庙前，像是镇守着什么门户。

　　“我是……来找一个人的。”晏迟的嗓音沙哑。

　　“此庙不收旧人，不问来处。”苏箬淡淡。

　　“可你曾说，你若不来，我便忘于纸上。”晏迟握紧手中扇子。

　　苏箬一怔。

　　她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动摇。

　　可下一刻，她却皱眉道：“那是教坊旧言，你也敢乱言？”

　　晏迟听得心脏骤停。

　　苏箬……在这个世界里，是谁？

　　她走上前一步，低声：

　　“我不知你是谁，但我记得你唇角那颗痣。你写字右偏半寸，你喝黄茶时先左后右。你睡觉喜东向，你只用我画的扇骨。”

　　苏箬面色微白，手指一紧。

　　晏迟看着她，语气轻，却像燃尽整个前生的执念：

　　“你忘了我没关系。可我来，是为了不让你忘。”

　　风吹开庙门，一束纸花被卷了出去。

　　她们之间，只剩下一步远。

　　而这一刻，庙里某处神像背后，隐隐发出低沉的鼓声——像是某种禁术将启。

　　苏箬盯着她的眼，终于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里，轻声说：

　　“……你是哪个门派的术士？”

　　晏迟没有回答。

　　她只是将手中那柄“魂扇”缓缓展开，指尖微抖。

　　——扇面之上，一枝折梅，正缓缓绽放墨色。